25、雪落无声证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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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漫步，每一个熟悉的角落都勾起日记中的记忆。从世纪钟到心愿墙，荣秋窈沉默地重温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深情。在通往校门口的岔路，她突然转向，将顾耀川引向洪泽西楼后侧的小亭——那个他第一次发现她心意的秘密之地。积雪覆盖的亭子如同时光的见证者，在清冷的雪光中，荣秋窈终于转过身，用平静到近乎冰冷的声音，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我们……真的在一起半年了吗？”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走出食堂，才发现外面的雪下得大了些。
不再是细碎的雪沫，而是成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无声地飘洒下来，落在头发上、肩膀上、睫毛上，由于室内外过大的温差，瞬间便化开成细小的水珠。
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路灯的光线被雪花折射，晕染出一圈圈朦胧的光晕，世界变得柔和而不真实。
顾耀川从背包里拿出黑色的长柄伞撑开，举过两人头顶。
荣秋窈的腿伤还未恢复完全，走得些许有些慢，顾耀川也放缓脚步。
他很自然地将伞面大幅度地倾向她这一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落满了雪花。
荣秋窈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该是哪里，这里的每个地方，在她的日记里都有记录。
但顾耀川不知道，他还像第一次那样，每路过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就为她介绍一下。
图书馆、翡翠园、洪泽楼……
然后，他们走到了荣秋窈日记里那个，他离开后，她每次来都要去看看的一个地方——“世纪钟”。
“耀川，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好。”顾耀川并没有迟疑，只当是她走累了。
显然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并没有对荣秋窈来说那般意义深重。
荣秋窈走到钟下，仰天，望地，回头看那个刚把伞收下在抖落积雪的少年，“耀川，把手给我。”
顾耀川右手拿着伞，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自然地把左手伸了过去。
荣秋窈一手握住他的掌心，一手准备把他的袖口往上拉了拉。
“怎么这么凉？”来不及思考荣秋窈这番动作的目的，她手指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激灵。
他放下右手的伞，反手将她的两只手握在掌心里。
荣秋窈被他突如其来的“反攻”动作打断，盯着那双手有些愣神。
但很快她就把手抽了出来，“没，没事，天太冷了。我，有点体寒。”
她在抗拒他的触碰吗？应该不是。她只是，又想不通了。
顾耀川见荣秋窈这样的反应，担忧大过疑虑：“天黑了，又冷，我送你回去吧。”
他们沿着小路慢慢地往校门口走。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在这静谧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这条路，他们一起走过三次，但荣秋窈不止走过三次了，尽管她记忆里真切的画面缺失了。
顾耀川离开京州后，荣秋窈每月都会抽出半天时间，独自来到这个地方。
每次，她都会刻意放慢脚步，回忆着他们共同漫步的画面，想象着，下一次……
现在，曾无数次幻想的画面真实发生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还是不真实。
继续走着，他们路过了一家书店。
这并不是他们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但里面藏着荣秋窈纯粹而隐秘的心愿：
“耀川上岸，早点回来——2025.9.21”
床头的那包纸巾，也是在这天，在这家店买的：
“做完这件事，我在入口的小商店逛了逛，买了点东西。
最初起意要买的是纸巾。纸巾做什么用途呢？
前面日记不是记录了，我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点触动而哭泣嘛，还说要让你报销纸巾费。
那就‘专纸专用’啊，为你流的泪当然要用你们学校买的纸巾擦。
挑了好久，不是牌子不喜欢就是生产日期不合我意，都想放弃了，看到你们学校自产的纸巾，包装很简约，也没印有日期，貌似是‘三无产品’，但是，很合我意。
120抽，3个月，看看在下次见面前，它还能剩下多少。”
此刻书店已打烊，那面心愿墙，被帘子遮住了，像一段被雪掩埋的旧事。
荣秋窈没有说话，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前方被雪花模糊了的、蜿蜒向前的小路，以及路边那些覆了雪的、形态各异的灌木丛。
继续走着。
凛冽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雪的清新和寒意，让她混乱的思绪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顾耀川并不知道荣秋窈刚才停顿的几秒里心里在想什么，那是他还未曾窥探到的深情。
他只沉默地跟着她，守护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伞的平衡，确保雪花不会落到她身上。
走到一个熟悉的岔路口，一条通往校门口和公交车站，另一条则蜿蜒向校园深处，通往那片相对僻静的教学区，其中就包括洪泽西楼。
顾耀川自然地要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荣秋窈却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力道很轻，甚至带着一丝迟疑，但足以让他停下脚步。
他疑惑地转头看她。
荣秋窈没有看他的眼睛，但手指却坚定地引着他，转向了那条通往洪泽西楼后侧小亭子的路。
那条小路积雪更深，踩上发出更沉闷的“扑哧”声。
顾耀川猛地顿住——
那个地方……是他第一次惊慌失措冲出宿舍寻找她的地方，也是他无意间窥见她手机秘密、从而知晓她那份沉重心意的开端。
她此刻要去那里……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吗？
今天见面以来所有不安的猜测此刻仿佛都不再有合理的理由安放。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喉头发紧，想说点什么来阻止，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看到荣秋窈转过来的侧脸上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表情，以及眼神深处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沉默地跟着她，一步一步，踏着越来越厚的积雪，走向那个象征着真相与审判的地点。
小小的亭子很快出现在视野里，飞檐翘角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像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
亭子孤零零地伫立在雪中，红色的柱子漆色有些斑驳，在雪光的映衬下，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充满故事的角落。
它静静地等在那里，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走到亭前，顾耀川收起了伞，抖落上面的积雪。
亭子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外面，雪花飞舞，风声簌簌；里面，却陡然安静下来，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喧嚣。
只有雪花偶尔被风吹进亭内，悄然落地的细微声响，以及他们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白色的呵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交织，然后又缓缓散开。
雪光混合着远处路灯朦胧的光线，透过亭子的镂空雕花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光线映照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脸上那份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线条，却又异常清晰。
荣秋窈转过身，直面着顾耀川。
亭内的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冷，寒意仿佛能渗透衣物，直抵肌肤。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脸上，清冷如泉，映出他的慌乱。
“耀川，”
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颗冰针，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冰冷质感，直抵最核心的问题，
“我们……真的在一起半年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