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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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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姐姐沈明月站在莲花缸边冰冷的笑容。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长春宫的梳妆台前。镜中映出我苍白的面容,以及身后锦书惊慌失措的脸。
“娘娘!小皇子他......”锦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目光瞬间犀利,看向窗外瓢泼大雨。就是这个雨夜!
我提起裙摆冲向莲花缸,看见那双熟悉的小手在水中无力扑腾。抬眼望去,姐姐正斜倚缸边,蔻丹指尖轻抚水面:“妹妹节哀,许是这孩子......命该如此。”
我的视线死死锁在那双逐渐沉没的眼眸上,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传御医!”我抱起那具冰冷的小小身体,感受到怀中的温度正在消失
雨幕中,我看着姐姐依旧从容的身影。
我恨啊,重活一世,我竟然还是救不了我的儿。
我在他耳边立下血誓:“儿啊,娘既归来,定要这九重宫阙......为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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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春和宫。
“阿妹。”姐姐斜倚在凤鸾春恩车上,绛红裙裾流泻如血。
她伸出染着蔻丹的手,挑起我的下颌,“昨日陛下夸你温婉,你可莫要学了那些贱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垂眸,看向手中捧着的玉碗,雪白的羹汤映出我温顺的倒影。无人知晓,这具贤良皮囊之下,是一个归来复仇的魂魄。
我筹谋的一年,等的就是今天。
我浅笑着将手中玉碗稳稳捧至她面前:“阿姐说笑了。这是新贡的雪蛤羹,最是养颜。”。
碗中雪白的羹汤,因我的动作漾开细微的涟漪。
她的目光在碗沿停留一瞬,随即满意地颔首,就着我的手,低头,朱唇轻启,将羹汤一勺勺饮尽。
我的目光,则从她低垂的眼睫,移向她吞咽时微微滚动的喉咙,最后定格在空无一物的碗底。
直到此时,我眼底那冰封了两世的恨意,才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好妹妹,"她拭着嘴角忽然蹙眉,"这羹的味道......"
我迎上她疑惑的目光:"许是阿姐忘了,三年前那个南疆巫医,昨日暴毙在刑部大牢。"
惊雷乍响,映亮她瞬间惨白的脸。
"他死前说,有一种毒,名唤'朱颜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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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诊脉后跪奏:“贵妃娘娘中了奇毒,伤及喉嗓容颜。”
“容颜”二字让皇帝脸色骤然沉下。
我适时露出惊慌,轻声道:“陛下!阿姐倒下前,提及三年前那个南疆巫医.....”
皇帝眼神一凛,三年前的巫蛊旧案,此刻重新泛起血色。
“将贵妃移至漪兰殿静养。”他最终下令,目光却落在我的身上,“贤妃近日,倒是常去皇后宫中问安。”
“皇后娘娘仁厚,常教导臣妾宫规。”我垂首恭顺应答,心底却警铃大作。
原来这盘棋,不止我一人在落子。
锦书在宫道暗处迎我:“刑部那边打点好了。”
“很好。”我望着被风雨摧折的宫花,“让皇后知道,巫医的死与她母族有关。”
那年姐姐入宫不久,便以一曲胡旋舞宠冠六宫。
那时的贵妃,现在的皇后,寻来这巫医,据说是为调制永葆容颜的秘方。
可后来,先皇后病逝,宫中隐隐有流言牵扯到巫蛊之事,那巫医便被投入大牢,一关就是三年。
如今,他死了,死得恰得其所。
而我的好姐姐,也曾与那巫医过往甚密。
所有的线索都巧妙地绕开了我,奉羹人,受害者至亲,无意间的提醒者。
姐姐,你以为我下的只是“朱颜改”么?
不。
我真正下的,是三年前就由你亲手埋下,如今由我催发的,名为“猜疑”的剧毒。
这盘棋,从你当年接近那个巫医开始,就已经落下了致命的棋子。
而我,只是让这颗棋子,在它该发挥作用的时刻。
萤光已点燃,只待飞蛾扑火。
姐姐,这才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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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锦书无声递上热茶。
“消息透给刑部了。”她低声道。
我颔首。皇后与姐姐积怨已久,这条线埋得正好。
三日后,皇帝下旨,以“巫蛊案”为由彻查六宫,漪兰殿被严密看守。
我“病”了,闭门不出。只在皇帝来时,才露出惶惶的忧惧。
“阿姐她……”我倚在榻上,脸色苍白,“那巫医……是否因我当年用了他的香露……”
皇帝握紧我的手:“与你无关。”
他眼底的怀疑已经种下,很好。
一个月后,姐姐的嗓子彻底毁了,脸上也留下浅斑。皇帝再未踏足漪兰殿。
锦书禀报:“皇后娘娘昨日去了养心殿,屏退左右。”
我捻着棋子,在棋盘落下一子。
“是时候让皇后知道,她宫中那个南疆侍女,其实是姐姐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这深宫之中,谁又是真正的黄雀?
翌日,我“意外”撞见被带出漪兰殿的姐姐。
她看见我,疯了一样扑来,却被宫人死死按住。
我走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阿姐,还记得莲花缸吗?”
她浑身剧震,发出野兽般的嘶鸣。
当夜,皇帝召见我。
他眼底满是疲惫:“她一直写你的名字。”
我跪下,泪如雨下:“臣妾愿去漪兰殿照顾阿姐。”
皇帝凝视我良久,最终挥手:“去吧。”
我踏进漪兰殿,看见姐姐正对着铜镜发呆。
她猛地抬头,目光触及我身影的瞬间,挥手砸了镜子。
我摆手让宫人退下,缓步走近。
"孩子在水里扑腾的样子,"我的视线扫过她颤抖的双手,"好看吗?"
她浑身剧震,终于崩溃地在地上写:"你恨我?"
我蹲下身,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不,我是来谢你的。谢你教会我,在这深宫,仁慈就是愚蠢。"
窗外响起脚步声。我立即提高声音:"阿姐,吃药吧,会好的......"
转身时,我看见皇帝站在门口,眼神复杂。
第二天,圣旨下:贵妃沈氏,德行有亏,迁居冷宫。
我站在长春宫窗前,看着那顶软轿消失在宫道尽头。
锦书轻声问:“娘娘,下一步?”
我抚过新插的红梅。
“等。”
等她在冷宫受尽折磨。
等皇帝彻底厌弃。
也等那个,该为她陪葬的人。
只是,姐姐被带去冷宫时的回眸,竟无半分绝望,反而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我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
棋盘上,白子已陷入重围。
三个月后,冷宫传来姐姐病危的消息。
我端着鸩酒走进那间破败的宫室时,她正对着墙上一道旧划痕发呆。
“陛下终于容不下我了?”她嘶哑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
“不,”我将酒盏放在她面前,“是我求来的恩典。”
她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迸出恨意。
“为什么?”她在尘土上划出这三个字。
“为了我的孩子。”我俯身,轻声道,“也为了告诉你,那个巫医临死前还说了一句话。”
她的手僵在半空。
“他说,‘你给他的那包砒霜,他其实,交给了另一个人。’”
她的眼睛蓦然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
“看来阿姐终于想起来了。”我直起身,"先皇后是怎么死的,陛下最近正在重新查证。"
她疯狂地摇头,眼泪混着污浊流下。
“这杯酒,是给你最后的体面。”
我转身离开,听见身后酒盏落地的声音。
殿门合上的一瞬,我恍惚听见她用尽最后气力,嘶哑地吐出几个字,伴随着近乎癫狂破碎的笑声:“……莲花……会重开的……”
声音太轻,被风吹散,我只当是疯话,并未驻足。
走出冷宫时,锦书迎上来:“刑部刚在废井里找到了新的证据。”
“很好。”我抬头,看着宫墙上方四方的天空,“去告诉陛下,就说...贵妃临终前,一直喊着先皇后的封号。”
锦书会意离去。
当晚,养心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我站在长春宫的庭院里,看着满园新开的桃花。
姐姐,你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
在这深宫里,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有用。
而现在,该让那些真正该死的人,为你陪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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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春猎。
箭矢破空而来的瞬间,我侧身避开要害,任由它没入肩胛。
混乱中,我看见禁军统领赵珩收弓的手微微发抖,那是姐姐和我的表兄,也是先皇后一案的重要证人。
皇帝震怒,当场将赵珩下狱。
我躺在营帐里,听着御医战战兢兢地禀报箭上有毒时,竟低低笑了。
“爱妃何故发笑?”皇帝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我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按住。
“臣妾是笑...”我脸色苍白,“赵将军这一箭,倒是帮陛下试出了真心。”
皇帝眼神一凝。
“什么意思?”
“半年前阿姐临终前,曾交给臣妾一封血书。”我示意锦书取来,“她说若臣妾遭遇不测,定是赵将军灭口。”
血书是假的,字迹却模仿得极像。
皇帝看完,脸色铁青:“他连你都敢动,可见先皇后的事... ”
他没有说完。
但我知道,赵珩活不过今晚了。
三更时分,狱中传来赵珩"自尽"的消息。
我忍着肩伤坐起,在纸上慢慢写下几个名字。
这些都是当年参与构陷先皇后的人。
姐姐,你看,会有这么多的人都下去陪你。
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锦书悄声进来:“娘娘,刑部在赵府搜出了与北狄往来的书信。”
我吹干纸上的墨迹。
“把这些,送给该看的人。”
接下来,该轮到那位一直作壁上观的...
皇后娘娘了。
三个月后的祭天大典。
皇后亲手捧给我的那盏茶,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我端起茶盏,在百官注视下走向祭坛,将茶水缓缓洒在青铜鼎前。
“臣妾不敢先于天地饮用。”我垂首恭敬道。
皇后的的手握成了拳头。
当夜,试毒的太监暴毙。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所有线索都指向皇后宫中的宫女,她是赵珩的远亲。
“好一出连环计。”皇帝深夜来访,眸色深沉地看着我,“爱妃觉得,皇后为何要冒这个险?”
我为他斟茶:“或许不是冒险,是灭口。”
“哦?”
“赵将军与北狄往来的那些信,”我抬眼,“笔迹鉴定需要时间,但人死了就不需要了。”
茶杯在皇帝手中碎裂。
三日后,皇后被废。她在冷宫疯癫地喊着:“下一个就是你!”
我站在宫墙上,看着废后被拖走的身影。
姐姐,你没能做到的,我做到了。
这后宫,终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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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送来密报:“边关八百里加急,北狄异动。”
我抚过腕上的玉镯。
看来,该会会那位镇守边关的,靖王殿下了。
靖王回朝那日,带着边关的风沙直入御书房。
我在屏风后斟茶,听见他沉声禀报:“北狄退兵了,但臣查到一事,赵珩通敌的信件,是从宫中流出。”
皇帝手指轻叩龙案:“爱卿何意?”
靖王的目光似有若无扫过屏风:“有人借北狄之手,清除异己。”
我端茶的手稳如磐石。
当夜,靖王遇刺。
凶手是赵珩旧部,当场服毒。
我在他榻前侍疾时,轻声道:“王爷遇刺时机太巧,倒像是,有人要阻止您继续查证。”
他伤口渗着血,眼神却依旧犀利:“娘娘以为是谁?”
窗外忽起惊雷。
我替他掖好被角,在雷声中低语:“王爷可记得,三年前春猎,您射杀的那头白狐?”
他瞳孔一缩,那日他箭下逃生的,不是白狐。
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
“本王明白了。”他闭上眼,“多谢娘娘...指点。”
我退出寝殿时,知道明日又会多一具“自尽”的尸体。
姐姐,你看,龙椅上的那个人,终于要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靖王“伤重不治”的消息传来时,皇帝正在我宫中用膳。
他摔了玉箸,盯着我:“你那日与靖王说了什么?”
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臣妾只是提醒王爷,边关不稳,当安心养伤。”
皇帝的疑心已如野草疯长。他不再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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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宫宴,丝竹喧嚣。
我扶着额角离席醒酒,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听见了禁军副统领的低语:
“……已按娘娘吩咐,替换了戍卫。”
暗处另一个声音响起:“很好。待会摔杯为号……”
是废后家族残余势力的声音。
我悄无声息地退回宴席。
酒过三巡,皇帝举杯正要与宗室亲王同饮。
我忽然起身:“陛下!”
全场的目光聚焦而来。
我端起自己的酒杯,走到御座前,跪下:
“臣妾愿代陛下,敬各位宗亲一杯。”
不等他反应,我已仰头饮尽。
酒杯坠地,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软软倒下前,看见殿外瞬间亮起的火把,那本该是叛军行动的信号。
混乱中,我听见皇帝暴怒的嘶吼:“给朕拿下!”
待我“转醒”,已在寝殿。
皇帝守在一旁,眼底是血丝与后怕:“爱妃如何知道酒中有毒?”
我虚弱地笑:“臣妾不知……只是想着,若有人要动手,必在陛下松懈时。”
他握紧我的手。
这一次,他眼底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只剩下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三日后,废后全族问斩。
血染刑场那日,皇帝将凤印放在我手中:“这后宫,朕只信你一人。”
我抚摸着冰凉的凤印,看向窗外。
姐姐,你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在我手中了。
但还不够。
我要的,从来不只是后宫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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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悄声禀报:“北狄使臣已入京。”
我弯起唇角。
北狄使臣入宫那夜,带着草原的风与野心。
我在屏风后听着他们呈上国书,声音粗粝:“吾王愿与大靖永结同好,只求迎回当年和亲的公主遗骨。”
皇帝身子微微一顿,那位公主,正是他下旨为胞妹殉葬。
我适时现身,端起酒壶:“公主遗骨自然该归葬故里。只是不知,北狄愿以何物交换?”
使臣眯起眼:“娘娘想要什么?”
“十年前,雁门关。”我斟酒的手很稳,“交出当年通风报信之人。”
满殿死寂。雁门关一役,靖王父兄战死,七万将士埋骨黄沙。
使臣大笑:“娘娘说笑,此事与我北狄何干?”
我摔碎酒盏。
殿外禁军刀剑出鞘,架在使臣颈上。
“那就请各位,”我拾起碎片,“永远留在大靖做客。”
当夜,密信自使团驻地送出,被我们截获,上面详细记载了当年与宫中联络的渠道。
皇帝看着译出的密信,眼神冰冷:“果然是他。”
那个“他”,是如今朝中唯一的顾命老臣,也是当年力主公主和亲之人。
三更时分,老臣府邸被围。
我在城楼上,看他被押出府门时突然抬头。
月光下,他对我无声说了三个字,“你也快了。”
我抬手,示意行刑。
姐姐,你说得对。
我们都是这吃人宫墙里的鬼。
但今夜过后,只剩我这只鬼了。
老臣血溅刑场那夜,皇帝宿在我宫中。
他在梦中呓语:“下一个……该轮到朕了么?”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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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的早朝,他当众咳血昏厥。
御医诊脉后脸色惨白,对我摇头。
我在养心殿侍药三日,朝政暂由我代为批红。
第四日夜里,皇帝突然清醒,死死抓住我手腕:“是你……那杯茶……”
我俯身替他擦去额上冷汗:“陛下忘了,是您亲手倒的茶。”
他瞳孔涣散,想起中秋那日,确实是他执壶,为我与他自己各斟一杯。
“鸩毒不在茶里,”我轻声道,“在壶柄的暗格。”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瞪着我腰间玉佩。
那是我入宫时,他亲手所赠。
"陛下终于发现了?"我解下玉佩浸入药碗,"这玉,遇热则毒发。"
玉佩在汤药中泛起诡异光泽。
他在极致清醒中,感受生命一点点流逝。
我看着他咽气,才缓缓跪下行礼:
“臣妾,送陛下。”
起身时,新帝率众臣跪在殿外:
“请太后娘娘垂帘听政。”
我抚过腕上玉镯。
姐姐,你求的自由,
我以万里江山为聘,
终于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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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帘听政的第一年,边关再起烽烟。
我坐在珠帘后,看着朝堂上争吵的群臣。
“北狄狼子野心,当立即发兵!”
“国库空虚,不如和亲...... ”
我轻轻叩响御案。
满殿寂静。
“十年前雁门关的血,”我的声音透过珠帘,“还不够多么?”
主和派的老臣躬身:“太后,如今朝局未稳...... ”
“正因未稳,”我打断他,“才更要打。”
退朝后,我在偏殿召见了一位年轻将领。
他跪在阶前,脊背挺直如青松。
“你父亲葬在雁门关。”我看着他。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着火:“是。”
“本宫给你三万铁骑。”我将虎符放在案上,“但要记住——”
“你的剑,要指向北狄王庭。”
“更要防着身后。”
他重重叩首:“臣,万死不辞!”
大军开拔那日,我登上城楼。
锦书低语:“几位宗室近日与北狄使臣往来密切。”
我望着远去的旌旗。
“是时候清一清这宫里的老鼠了。”
当夜,宗人府地牢多了几位王爷。
我站在牢门外,听着他们的咒骂,“妖后!你与你那姐姐一样......”
我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姐姐至少死得痛快。”
“而你们——”
牢门在惨叫声中缓缓关上。
姐姐,你说帝王心术最是凉薄。
如今我执掌生杀,才知这凉薄,
竟是世间最暖的衣裳。
五年后,年轻将领踏破北狄王庭的捷报与请功奏折一同抵达。
他在奏折末尾写:“臣幸不辱命。然功成之日,唯求太后殿前一诺。”
我将奏折掷于火盆。
新帝如今十二岁,正怯生生望着我:“母后,将军要什么赏赐?”
“他要的,”我抚过少年天子的鬓发,“你给不起。”
次日将军还朝,铁甲未卸直入宫门。
我在高台上看他步步走近,身后弓箭手悄然张弓。
“臣所求,”他单膝跪地,“唯有太后。”
我抬手,箭矢破空,却射偏三寸,没入他肩胛。
“这一箭,”我走到他面前,“报你昨日暗中联络宗室。”
他忍痛抬头:“娘娘既知臣有二心,为何还予兵权?”
"因为本宫需要的,”我拔出他肩上箭矢,“从来不是忠臣。”
“是能踏平北狄的狼。”
血滴在汉白玉阶上,他忽然大笑:“那娘娘可知,先帝临终前给过臣密旨?”
我身子一顿。
“旨曰:若太后异动,”他压低声音,“当诛。”
我们相视而笑。
原来这局棋,
我们都是执子人。
也都是,彼此的棋子。
我扶起他,亲手为他包扎伤口。
“先帝的密旨,”我的手划过他渗血的肩胛,“可曾说过,若新帝并非龙种当如何?”
他瞬时睁大那不可思议的眼神。
“十二年前,先帝早已无法生育。”我拭去他额间冷汗,“如今的皇上,是本宫从宗室抱来的孤儿。”
他抓住我手腕:“你怎敢...... ”
“本宫有何不敢?”我贴近他耳畔,“将军现在有两个选择——”
“做诛杀太后的忠臣,然后被知情人碎尸万段。”
“或者,”我将他染血的手指按在凤印上,“做新帝的亚父。”
殿外传来新帝嬉闹声。
他沉默良久,忽然撕开胸前绷带:
“臣肩上这一箭,需要娘娘亲自上药三十年。”
我轻笑出声。
姐姐,你当年没走完的路,
我走到了极致。
这龙椅凤座不过是戏台,
真正的权力,在牵丝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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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雪夜,我翻开北大营新晋将领的名册,一个名叫“凌昭”的名字映入眼帘。
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纸:孤儿,被边地猎户收养,勇武过人,屡立战功。
“倒是棵好苗子。”我随手将名册合上,并未在意。
锦书接过名册,低声道:“此人是三年前由兵部侍郎王崇举荐,说是其故交之子,且作战勇猛,故破格提拔。”
我颔首。王崇此人,向来谨慎,他举荐的人,背景定然是查过无数次的,想必稳妥。
边关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身世清白、急于用军功证明自己的年轻人。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那个死在莲花缸的孩子,若他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如同窗外的雪花,转瞬即逝。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新帝携玉玺闯入寝宫。
“母后,该还政了。”
我正对镜梳发,铜镜里映出他身后影影绰绰的刀光。
“皇帝长大了。”我放下玉梳,“可还记得六岁那场大病?”
他脸色骤然苍白。
“御医没告诉你,”我转身,“那毒已深入骨髓?”
他踉跄后退,被将军的剑抵住后心。
“亚父你……”
将军收剑入鞘:“臣始终是太后的人。”
我在少年绝望的目光中起身:
“教你第一课——”
“情爱会淡,忠心会变。”
“唯有握在手中的毒,永不背叛。”
新帝被软禁那夜,我在史官案前放下三卷起居注。
“记好了,”我点着其中一行,“皇帝突发恶疾,太后垂帘续政。”
史官颤抖着蘸墨:“太后……欲垂帘到几时?”
窗外风雪正急。
我望向北方,那里有新起的北狄王,流着姐姐的血脉。
“待到……”
宫钟忽然巨响。
将军满身是血闯入:“北大营叛了!”
我看着他胸前的箭矢,缓缓合上史册。
原来这盘棋,还有更高明的棋手。
姐姐,若你在天有灵,
且看妹妹这最后一局,
是满盘皆输,
还是黄泉共赴。
我撕下凤袍为将军止血,他握住我手腕:“北大营统帅,凌昭。”
“凌昭?”
一瞬间 ,姐姐去冷宫时那幽深的眼神,冷宫那句若有若无的‘莲花会重开’,名册上那个刺眼的“凌”……所有碎片瞬间拼凑成一张她冷笑的脸!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
我把你的孩子送去了北狄,让他成为我头上的剑。
你把我的孩子送去了边关,把他变成了恨我的狼。
原来这局棋,我输得如此彻底……
不光是权力,连血脉,都早已是你的棋子。
“她终究……胜我一着。”
叛军攻破宫门时,我戴上姐姐留下的那支旧钗。
将军满身是血地护在我身前。
“走!”他嘶吼。
“将军,”我轻唤他回头,在他染血的唇上落下一吻,“记住,你永远是本宫的人,今生来世!”
他瞳孔骤缩,在我推开他的瞬间,少年将军持剑闯入。
那眼中有我熟悉的疯狂——与他生母如出一辙。
“姨母。”他轻笑,“母亲让我问您,莲花缸的水冷么?”
我也笑:“比你母亲喝下的鸩酒暖和些。”
剑锋没入胸口的瞬间,将军的刀也砍下了他的头颅。
我倒在血泊里,看将军跪地痛哭。
“姐姐……”我咳着血笑。
我们这对姐妹,互相算计了一生。
最后才发现——
史书工笔,不过都是……
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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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执棋
视角:沈妖妃(姐姐)
阿妹,我的傻妹妹。
你以为那碗“朱颜改”是结局么?
不。
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溺毙”在莲花缸里的孩儿,从来就不是你的骨血。
那只是个宫女的死胎。
你的孩子,我给他取名凌昭。
“凌”,是我们母亲的姓氏。
“昭”,是让他永远记住,他真正的昭华,始于我的恩赐。
我把他交给绝对忠诚的旧部,一个北大营的退隐校尉。
我要他习武,读书,在军中一步步爬上来。
我要他成为埋在你命运里最深的一颗钉子,在你最志得意满时,给你致命一击。
而我亲生的孩儿,我知道你会送得远远的——送去北狄为质。
陛下天性凉薄,用一个皇子换边境十年太平,多么划算的买卖。
我知道,你一定会促成此事。
你怎会放过这个,报复我的机会?
你看,连你的报复,都在我算计之中。
冷宫的那些日夜,我对着墙上的划痕,不是在发呆。
我是在计算时间,计算他们长大的年岁。
北大营,就是我为他们选定的最终战场。
我让旧部告诉凌昭,他的生母,是被贤良的贵妃,也就是你,害死的。
我给了他一个目标,一个仇恨,和一个前程。
我让他坚信,他才是真龙血脉,而你,于他有弑母之仇。
至于我在北狄的孩儿……
我的人会告诉他一切,告诉他,他尊贵的母亲,是如何被你逼着,饮下那杯鸩酒。
阿妹,当你戴上我那支旧钗时,我就知道,你认出了他。
他眉宇间,是不是有几分像年轻时的陛下?更像你,对不对?
他问你:“莲花缸的水冷么?”
你回答得真妙,你说比鸩酒暖和。
可你心里,是不是像被瞬间冻住了一样?
阿妹,你知道吗?这十几年,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铲除了皇帝,架空了新帝,掌控了朝堂。
妹妹啊,你教小皇子念《孝经》时,可曾听见冷宫传来孩童的哭声?
你与将军执手看江山时,可曾见边关烽火里那双与你一模一样的凤眼?
你算计了一生,你以为站在了权力之巅。
可你没想到,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在莲花缸里的孩子,会带着你亲自赐予的兵权,和我的孩子一起踏碎你的宫门。
你倒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否终于明白,那日冷宫鸩酒,我饮下的并非终结。
而是我为你我姐妹,备下的最后一局。
---以血脉为子,以江山为盘,以生死为注。
阿妹,黄泉路上慢些走。
姐姐这盘横跨两世的棋,来与你,
黄泉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