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皮小灿

1、回家

　　今年的东北像往常冬天一样，下雪了。

　　这是姜落生活了8年的地方，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工作稳定，她基本都快扎根了。

　　可30岁这天，她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辞职回老家。

　　回到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姜落的老家在四川的一个小县城里，属于南方。

　　也是她当初心气高，一直想逃离的地方。

　　不过，说来也可笑，这么多年过去。到头来，她还是回来了。

　　姜落坐的火车回去，记得那年考上大学时，她也是坐的火车来到东北。

　　坐了一天一夜，下火车后，她在火车站买了些东西，就去转程坐了大巴。

　　行李本来不多，但她买的东西大包小包就占地。

　　到车站下车时，简直狼狈极了。

　　拖着行李箱，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这个她曾经想逃离的县城，竟然生出了一丝亲切感。

　　周围变化都挺大的，姜落家住在老区一片。

　　之前听电话里，孙母说一个大老板看中了这片地，估计以后要拆迁。

　　大大的红色漆喷画出来的“拆”字，在墙上特别显眼。

　　老区没怎么变，楼道墙上还始终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卡片广告。

　　女人收了行李箱的推杆，和东西一起提着一口气爬到了3楼。

　　幸好自家楼层不高，不然有得爬。

　　姜落将东西放在地下，平复好气息，才按下门铃。

　　旧小区的原因，门铃声都有些顿了。

　　她按了好几下，屋内的孙向姿才听到声音，以为是姜桦川没带钥匙，正骂骂咧咧打开门时，整个人瞬间说不出话了。

　　手上的锅勺都险些没拿稳，脸上的表情虽说是笑，可眼眶却包着眼泪。

　　“妈！”

　　在这声妈中，孙母彻底没绷住，直接上前抱住了姜落。

　　抱了好一会，才急急忙忙招呼着自己女儿进屋。

　　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嘴里还在不停念叨：“你说说你，回来还买什么东西嘛。我都说了，我和你老汉儿在家，啥子都有……”

　　听着熟悉的念叨声，姜落只好说着：“你锅里是不是还热着菜？”

　　听到这儿，孙向姿才猛的想起来，又匆匆忙忙转身进了厨房。

　　可她进去没一会，又探出头，“你给你爸打电话，让她赶快回来。”

　　说了没一会，孙母又出来，“算了算了，我来打。”

　　看着女人忙进忙出的样子，姜落的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

　　姜桦川接到电话后，就火速丢下麻将桌上那帮狐朋狗友，一路打着招呼回了家。

　　“耶！今天姜大哥这么早就下桌了哟！”

　　周遭的都是认识很多年的邻居，看到姜桦川今天这么早就回家，忍不住的调侃。

　　“莫得法莫得法，我屋头幺女回来了。”男人一边说着，脸上还一边洋溢着笑。

　　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他是打麻将赢了钱。

　　好不容易一路走到小区楼下，但没过一会，他又掉头去了路口小卖部，买了箱牛奶。

　　是姜落以前喜欢喝的牌子，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她变没变。

　　男人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果断付了款。

　　进门前，他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领，搓了搓手心往头发上抹了一下，才拿钥匙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姜落此刻正在客厅坐着，见姜桦川提着一箱牛奶进来，她就立马站了进来，喊了声“老汉儿。”

　　男人也是果断应着，低着头换鞋，趁机抹了下眼泪。

　　等姜落把牛奶接过，靠墙放好抬头时，姜桦川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

　　“饿惨了吧？外头冷，我先给你烧壶姜汤。”

　　他一边搓手一边往厨房走，经过餐桌时顺手把孙向姿刚炒好的青椒肉丝往中间推了推。

　　厨房里“啪”一声火苗窜起，老燃气灶的点火器总是滞后半秒，像故意给主人留个喘气的空档。

　　炒了好几个菜，这顿饭一直忙活到下午。算是吃晚饭了。

　　桌上，两口子都不停的给自家女儿夹菜。

　　“这是你老汉儿前两天打麻将赢了钱，去菜市场买的鸡。那个老板娘说是本地土鸡，你尝尝看，怎么样？”

　　姜落听着，先喝了口汤，在吃的鸡肉。

　　不得不说，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

　　嘴里塞的满满当，还没来的咽下，她就狂点头。

　　两口子看着自家女儿瘦成这般模样，心里满是心疼。

　　当初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志愿填那么远，最后甚至还选了个北方的大学。

　　一去就是几年，她不回来就算了。就连两口子想去看看她，她也是不同意。

　　说什么，等她闯闯。就把她们接过去一起生活。

　　姜父特意咳了两声，瞄了眼孙母。

　　孙母意会，夹了点青菜到女儿碗里，带着试探的语气询问：“落落，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呀？”

　　姜落没急着回答，只是低头把那块鸡肉慢慢嚼完，又舀了半碗汤，吹了吹，才抬眼。

　　“我辞职了。”

　　几个字像小石子落进热油，屋里“滋啦”一声，连火苗都跟着跳了跳。

　　孙向姿的筷子悬在半空，姜桦川刚端起的酒杯也停住。

　　“辞、辞职？”孙母嗓子发紧，“那……以后不回东北了？”

　　姜落把汤碗放下，看着眼前头发都有些发白的老两口，“嗯，不回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

　　做父母的都担心孩子，姜落突然这么一说，孙尚姿和姜桦川都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

　　女人顿了顿，直接了当的说：“我想回来陪你们。”

　　屋里只剩灶上水壶“咕噜咕噜”的喘息。

　　姜桦川低头“嗳”了一声，把酒杯里剩的半盅泸州老窖一口闷了，辣得直眯眼，却咧嘴笑：“回来好，回来好！”

　　孙向姿没说话，只觉眼眶湿润，忙着用围裙擦泪。

　　这顿饭吃的很饱，也很幸福。

　　饭后，一家三口还在客厅看了会电视。

　　由于坐火车没睡好，没一会姜落就说困了。

　　进去房间才知道，虽然这么多年她都没回来。但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她屋内打扫。

　　床上的被套这些，也都是隔几天都换了铺好，仿佛时刻都在迎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