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人食用指南》诺曼罗克威

10、第10章

　　阿妮尔假装没听到一样，手忙脚乱地将餐盘里那块肉切得稀碎，却始终没有吃进嘴一口。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珐伊按下阿妮尔还在切肉的手，将餐具放回盘中摆好。

　　“觉得你好玩喜欢你呗，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阿妮尔好似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吻面礼知道吗？看来你还得多学习地球文化。”

　　“吻面礼吗…我知道一些。”
　　珐伊说着贴身上前挨近阿妮尔，用自己的鼻尖慢慢去找阿妮尔的鼻尖，就在她们的气息快要碰在一起的时候，阿妮尔慌乱地闭上了双眼，睫毛随着她急促却又被憋进身体里的呼吸频率不停颤动。

　　珐伊诡计得逞般偷笑着，侧过脸快速在阿妮尔的双颊上各留下一个吻。但乐嘉维林焦糖感十足的泥煤味伴着香料的暖意却意外冲入珐伊毫不设防的鼻腔，令她无意识地停在阿妮尔脸侧闭目回味了几秒又马上回过神来，“你闭眼睛做什么？”

　　“好了，”阿妮尔推开珐伊，晃动了一下已经僵直的身体又清清嗓子，“再多就过于暧昧了。”

　　“在小行星带人们会这样做，”珐伊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放在阿妮尔胸口心脏的位置，“因为经常需要在太空作业，没有办法吻脸，不靠无线电的话也听不到彼此的声音，所以只有这样。”

　　阿妮尔半信半疑地学着珐伊的样子，也把右手放在了珐伊的胸前，“那左手呢？”

　　珐伊盯着阿妮尔被酒精刺激而变得鲜红的双唇，缓缓将自己的左手盖在阿妮尔的右手上，感受着两份几乎同样快速跳动的频率。

　　阿妮尔像是忘了呼吸般沉浸在这触碰中，口中乐嘉维林的余味灼得她从脸颊红到脖根，而喉咙也像刚饮下一口被烟熏过的糖浆一般又甜又涩。她摸索着握住还放在自己胸口的珐伊的手，缓缓俯身靠近，试图与对面这个人分享这一口硬通货带给她的愉悦。

　　“再往前就过于暧昧了阿妮尔。”
　　在二人距离已经足够近时，珐伊猛地将身体偏向一边，差点令阿妮尔打了个踉跄。

　　阿妮尔手撑在毯子上，咽下那口没有机会释放出的甘甜气息，“我就知道！什么小行星带的人这样做，根本就是你自己编出来逗我的吧！”

　　“你自己查查不就知道我有没有逗你了，”珐伊笑着拿起那瓶酒小咂一口，“硬通货可真是比谷神星的蓝细菌酒要好喝太多了。”

　　“用你说！”阿妮尔抢过酒瓶，给了珐伊肩膀一拳。

　　“猜猜看明天起床咱们俩谁会被水浇一身。”

　　“我会早起的，放心吧。”

　　一点点酒精并不影响珐伊和阿妮尔要在第二天提前去训练室的约定，当然，其她人也一样。

　　但这一天的训练室只来了六个人，两个飞行员，两个工程师，一个信息技术兵和一个侦察兵，非常标准的六人小队，珐伊猜想这就是最终的结构了，如果戴高乐不再进行进一步筛选的话。

　　“看来只剩下我们几个了。”珐伊逐个看了看训练室里的这几个人接着说道，“那么我猜得没错，打捞任务确实是一个用来筛人的模拟测验。等下戴高乐进来，大家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珐伊已经提前跟所有人商量好，在今天的训练开始后，她们将不起身列队，而是在地上静坐以示反抗，除非戴高乐向她们道出打捞任务的真相并解释一切。

　　戴高乐已经在舰队服役多年，这种场面对她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了，她立马找出了这场小抗议的组织者，坐在最中间的珐伊。
　　“珐伊列兵，我记得我提醒过你，服从命令是你的职责吧。”

　　当然，这一切都是按照珐伊的计划进行的，她知道这样一来戴高乐势必会将她视为了小队的核心人物，那么离她成为队长就只差临门一脚，接下来就看戴高乐如何推进了。

　　“报告长官！我们是人，不是服从命令的机器，我们有权知道我们是在因为什么事情卖命。”

　　“看来你还多拉了几个人一起抗命，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团结，既然如此，你们就去破晓进行你们的团队建设吧。”

　　破晓是几年前已经被基地废弃的一个灵神星基站，现在正好处在近地点。“团队建设”当然只是戴高乐嘲讽的说法，把这几个刺头扔到灵神星，跟流放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在双脚真正踏上那颗荒芜的小行星之前，包括珐伊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戴高乐会真的以流放的方式惩罚她们。

　　“祝你们好运士兵们，一个月后见。”负责运送小队的飞行员在帮助她们把物资搬下飞船后，便像扔下一个大累赘般，轻松地跟小队告别后开船离开了。

　　没有了飞船引擎的轰鸣声，整个灵神星静的就像一座孤寂的金属坟场，在大家头灯微弱灯光的照射下，地表闪烁出诡异的冰冷光泽。

　　“她刚是说一个月吗？”

　　“妈呀一个月？我只想知道这一个月还会照常发薪吗？”

　　“完蛋咯，连冶炼厂都没法长久运营的小破地方要成为我们的快乐老家咯。”

　　“我们应该是第一批被基地流放的人吧。”

　　“流放可是咱人类的老传统了，你忘了火星殖民地是怎么被建立起来的了吗？”

　　“以后咱们就叫灵神星30日定制穷游旅行团。”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吐槽苦中作乐的时候，体型健硕的侦察兵大丹突然闯到珐伊面前，一只手捏住珐伊的肩膀：“都是因为你和你的阴谋论！我才不要跟你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死呢！”

　　“嘿！退后点！”阿妮尔推开大丹，将珐伊护在自己身后，“向戴高乐抗议是自由选择，没有人逼你，你如果敢碰她一下，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大丹咬着牙后退一步，见自己也占不到半点便宜，便忿忿地走开去搬物资了。

　　“别理她。”阿妮尔拍拍珐伊的后背安慰了两句之后，依旧不放心，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大丹一起往基站里搬物资，虽然想要跟得上大丹那个体能怪兽还是比较吃力的。

　　「笑死我了，比格犬大战大丹犬。」毛毛笑着在腕间屏幕上写下了这行字悄悄给珐伊看。

　　「现在可真是个开玩笑的好时候。」珐伊用胳膊肘怼了怼毛毛讽刺到。

　　然而这些从地球带来的玩笑并没有让灵神星变得更利于小队生存，巨大的不规则金属结构严重扰乱了通讯，别说发求救信号了，就连小队接收到的基地讯号都是时断时续并且充斥着杂音的。

　　基站内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仿佛它被废弃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home sweet home，”机械工程师凯德第一个进入基站，她直奔主控室，打着手电简单勘查了一圈之后，启动了基站内部的生命维持系统。

　　慢慢的空气在基站内部流通起来，室内温度也在稳步升高了。珐伊快速将基站走了个遍，在没发现什么会危及她们生命的异常之后，也来到主控室，“怎么样，她们给我们留了些什么？”珐伊摘下面罩问凯德。

　　“能源核心当然是已经被拆除了的，只有基础的循环系统可以使用，水冰的存量…应该凑凑合合刚够我们活过30天。”凯德擦掉了附着在控台屏幕上的一层薄薄的金属鳞屑，“设备都挺老旧了，只能说能努力维持咱们的基本生命体征，想要干别的悬。”

　　“珐伊！”

　　珐伊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是阿妮尔和其她人也运完物资进入基站内部了。
　　“拜托，告诉我点好消息。”

　　“基站背后有一艘废弃的穿梭艇，坏消息，没有反应堆。”

　　“算了算了别想什么穿梭艇了，30天而已，撑一撑也就过去了。”毛毛拍拍珐伊的肩膀。

　　“哦还有一个坏消息，”阿妮尔倒吸一口凉气继续说，“戴老奶留给我们的食品物资可能只够20天的，也就是说最后10天我们要饿肚子。”

　　“或许我们可以每隔两天进行一次集体轻断食？”毛毛在说话间还在不断尝试稳定基站内部的通讯信号，但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好吧，我现在确定我们被隔离在这里孤立无援了。”

　　珐伊看了看已经完全失灵的磁力计和引力仪，还有大丹不断投来的怨恨的目光，认命般地任由随身的背包从肩膀滑落到了地上。

　　在破晓基站的第一晚，大家还处在刚来到新环境的兴奋和好奇中，所有人都敞开肚皮饱餐了一顿，还从生活区找到了一箱陈酒。大丹也暂时不再找珐伊的麻烦，毫不犹豫就打开一瓶喝了起来。

　　但珐伊能够隐隐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安，而这不安的最大源头则来自于她自己。

　　如果好好规划物资分配，不出意外的话在这里撑过30天确实不难，毕竟戴高乐只是想惩罚她们，不会真的把她们送上绝路。

　　珐伊想让戴高乐看到自己并选为队长没错，但带着队员就这样随遇而安地接受流放惩罚，等到30天后再当无事发生般被接回基地，想想也未免过于窝囊。就算最终当上了队长，珐伊也会是一个害全队受罚的队长，一个在队员面前永远抬不起头的队长。

　　“必须离开这里。”珐伊想着想着，不由地小声自言自语到。

　　“哈？”阿妮尔嘴里还咀嚼着蔬菜干，没有意识到珐伊已经在为回基地做打算了，“你说离开这个房间吗？你想去哪？”

　　“我是说离开灵神星，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3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