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人食用指南》诺曼罗克威

12、第12章

　　这话一问出来，房间里瞬间安静了。大家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等待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总之所有人都低头沉默着。

　　毛毛忍受不了这种凝重的氛围，轻轻撞了撞珐伊的肩膀小声说道：“说句话吧。”

　　“凯德，可以给我们梳理一下同位素的装配流程吗？”

　　“理论上是这样，我们要先把同位素从铅罐里取出放进转移罐，再从转移罐里取出放进管子里制作成燃料棒，最后装进反应堆主体密封，大概就是这样。”

　　阿妮尔拿起一个弹力球在手里把玩起来，“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嘛。”

　　“确实不复杂，只不过就是中途如果发生泄漏的话，咱们可能都会死掉或者得癌症罢了。”

　　“其实想一想，我们也不是非要自己回家对不对，在这坐30天牢总比死了强吧。”

　　“毛毛你可真是个胆小鬼。”阿妮尔说着将手中的弹力球冲毛毛丢去。

　　“你看啊，咱们为了不窝囊，为了向戴高乐表明立场是得冒点险对吧，但是如果危险性高到要赌上命的话，这个反抗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毛毛见无人回应她又接着说，“我当然也不想被当垃圾一样扔在这里，可是我还是劝各位再三思一下。”

　　阿妮尔不满地啧了一声，“在这待30天还有可能会被饿死呢，万一我们被戴老奶遗忘了，到时候没有人来接我们你就老实了。”

　　“这里有放射源就肯定有会专门的防辐射铅衣，大丹你有印象见过吗？”珐伊问到。

　　“医疗舱里有两件，还有之前矿场留下的机械臂也可以在远程操作的时候用，我看这事儿没那么危险。”

　　“有铅衣和机械臂的话会好办很多，”凯德调出赫菲斯托斯号的全息图给大家看，“到时候把飞船尾部的货仓改一下当装配的操作热室，我们可以先在基站医疗舱里完成同位素的转移，等反应堆做好之后再去热室进行最终组装。”

　　“我没意见，”阿妮尔举起双手以示同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年代还有人死于核泄漏的，毛毛你别再杞人忧天了。”

　　“但这里毕竟条件有限，我们还是要谨慎应对。”珐伊说着像是在安抚一样搭了一只手在毛毛的肩膀上，“明天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推进，但要额外多找一些铅板回来，不，我们要把整个基站所有的铅制品和防辐射工具都找来。”

　　“别把我算进去，我吃饱了。”毛毛说完便拨开珐伊的手，起身出去了。

　　珐伊站起身，“我去看看她，”接着便也跟着毛毛离开了餐厅。

　　“我以为你会站在我一边，你处事一向很谨慎，我不知道你这次为什么一定要修好这个飞船。”毛毛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

　　珐伊不能说是因为她想当一个真正的队长，一个受大家尊敬的队长，她需要这次胜利，好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时机成熟她开始为了火星行动的时候，这个小队里的人能信任她并提供给她帮助。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式，撒谎，上价值，又或是道德绑架，珐伊铁了心一定不能让毛毛打退堂鼓。

　　“我家人也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一定要远离我熟悉的生活环境跑来地球基地应征飞行员，在矿场当然更安逸。但是你知道吗，当你驾驶飞船看过了这个宇宙的美丽，就没办法再被困在某一个地方了。如果我们不再冒险，那人类造出飞船还有什么意义？”

　　毛毛听了之后稍微冷静了一些，语气也平稳了很多，“我可从来都没说过我喜欢冒险啊。”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冒险，那么你现在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吗？”珐伊拉着毛毛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我不想强行说服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但是如果我们可以想办法把风险再降低一些，你可以考虑别抛下我们吗？”

　　“说实话一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个越狱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很危险，”毛毛顿了顿摇摇头，“但我又有种感觉，如果我不参与，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一开始也很没底，当然了，这种条件下任谁想到要把一艘失去动力核心的飞船开起来都会没底的。但当我一看到你们开始干自己擅长的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儿稳了。所以我觉得也许这次在灵神星的经历对我来说不是一次惩罚，而是一次和新朋友们的疯狂冒险，一个不管不顾放手一搏的机会。我想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而不是等待一个舰队高官的施舍。”珐伊说着拍拍毛毛的膝盖，“别想太多，如果你真的宁愿在这里等30天，我不会怪你。”

　　“你这个人真的…好吧，我可以答应先给你们做完点火代码这部分，剩下的…”

　　毛毛话刚说到一半，阿妮尔突然出现了，“你俩还没聊完啊？毛姐真是，胆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见阿妮尔来了，毛毛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珐伊看到了毛毛表情的变化，转头在阿妮尔胳膊上打了一巴掌。

　　“打我干什么？”

　　“你能不能以后对毛毛…不光是对毛毛，对其她人也都友善一点。”

　　“我哪有对她不友善，是她刚才先试图扰乱军心的！”阿妮尔把双手抱在胸前撇了撇嘴。

　　“小比格这张嘴呀，她如果不发出声音的时候其实还没有那么不能让人忍受。”

　　“放心，”珐伊无奈地笑笑，“总有一天我会把她蠹哑的。”

　　“什么比格？你俩怎么还突然聊上狗了？”

　　“我说你安静一会儿吧。”珐伊拽拽阿妮尔的袖子，又做出一个准备要打人的手势。

　　“好好好我安静，但是回去吧毛毛！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嘛，”阿妮尔捏着毛毛的肩膀晃来晃去地撒着娇道：“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跟你说话了可以吗好毛毛，不对，我只能保证今天不再跟你说话了，这句不算，我现在就把嘴闭上。”

　　毛毛被阿妮尔烦得不行，但又是第一次见这比格哼哼唧唧哄人，一时间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珐伊带着毛毛和阿妮尔回到餐厅，拿叉子在水杯上敲了敲：“新计划朋友们，我觉得我们没有资本来回折腾同位素这么多次。它离开屏蔽的次数越多，咱们吃辐射的几率就越大。”珐伊像胜利者归来一样，一句寒暄都没有地介绍起了她的新规划，“所以不如这样，我们只在最终点火前在热室操作一次，打开铅罐，取出同位素，然后直接装管焊死，一气呵成。这样如果在操作过程中发生泄漏，我们就及时撤回基站不再外出，不再冒更大的险，然后待满30天等基地来接我们。”

　　“这确实是个更安全也效率更高的流程，把所有危险的操作都压缩在一个高度集中的时间段里，你是真不把我当人使啊，”凯德打趣道，“但是有意思，我喜欢这种极限高压，让我回去琢磨琢磨。”

　　“你怎么想？”珐伊看向毛毛问到。

　　“我没意见，明天再检查一遍飞船里的金属尘屑之后，我就开始着手修复系统。”

　　晚餐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之后，大家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但本想早点睡觉的珐伊又一次被不安感包裹住了。

　　被困在灵神星孤立无援的状态，让珐伊想起了以前刚逃去谷神星的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什么都没有。

　　就连母亲去世的消息都是她在新闻里看到的。

　　没过两天带珐伊逃亡的母亲的亲信也消失了，珐伊知道她死了，大概是杀死母亲的普罗米修斯号上的地球人做的。在谷神星，找到一个大人要比找到一个孩子容易多了。

　　于是八岁的珐伊没有身份牌，没有标准货币，也没有通讯器，就这样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小行星带。她不敢向任何人求助，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是谁，因为她怕一旦提起母亲的大名—火星舰队最高指挥官费林高将军，那些普罗米修斯号上的地球人就会找上她。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珐伊拿出她在普罗米修斯号上找到的那枚旧徽章攥在手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阵诡异的刨门声打断了珐伊的思绪，接着阿妮尔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珐伊！我进不去，给我开门。”

　　“来了。”珐伊小声回应着，一边赶紧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将那枚徽章小心地藏进衣服夹层后，打开了门，“其她人可能都休息了，你快进来吧，别大喊大叫了。”

　　“锁门干什么？”

　　“为了防止你突然闯进来。”

　　“我突然进来又怎么样，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阿妮尔看看珐伊的脸，发现她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于是问道：“你刚是在哭吗？”

　　“对啊，抗压能力差，想得多还胆小，只能躲起来哭，然后你还非要进来。”

　　“我不知道嘛，那你以后…如果不喜欢让我进你房间，我不进就是了。”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你可以先敲…算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看看你咯，这两天你一直在专心忙修船的事，我们都没有一起玩过了，”阿妮尔说着不悦地撅了撅嘴，“所以我怕你压力太大，来给你解解闷。”

　　“你不捉弄我我都谢天谢地了。”珐伊笑着摇摇头，开始收拾房间里的杂物，虽然根本没有什么可被收拾的。

　　“你就放心吧珐伊，我们会成功的。”阿妮尔握住珐伊的手继续说道：“也许我不是全太阳系最伟大的飞行员，但你一定是全太阳系最伟大的特别小队队长。”

　　珐伊不能把想当队长这个想法摆在明面上给大家知道，包括阿妮尔，不然修船这整件事就会完全变了味道。

　　于是珐伊决定装傻并保持谦逊，“我不是队长，我只是个列兵，是我们六个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正式军衔的人。”

　　“但大家都听你的，没有你的话，谁会想到这个越狱计划呢？也更不会有人能让大家和睦相处的。我不管，回去之后戴老奶要是不给你个队长当，我就去给我妈告状！”

　　“真是受不了你。”

　　“那你还要继续哭吗？你可以…趴我怀里哭。”阿妮尔说着张开双臂，揽住了珐伊。

　　“这有点过于暧昧了。”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哭得太孤单，你不要总觉得我想对你做什么好吗。”

　　“我没有那样觉得，因为…是我自己想做些什么。”
　　珐伊说着向前挪了一小步，捧起阿妮尔的脸，趁她还处在震惊中眼睛瞪得溜圆没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之前，在那双唇上留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