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蝴蝶你是石》玛瑞娅

23、第二十三章 两个男人的深夜

　　《我是蝴蝶你是石》

　　第二十三章两个男人的深夜

　　记忆的回归不是救赎，而是凌迟。

　　凯站在别墅外的林荫道旁，望着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窗内是他曾经梦想的一切——他深爱的女人，他们的孩子，那个像小天使般的女孩，还有……那个取代了他位置的男人。

　　“我还活着……”他喃喃自语，声音在海风中破碎，“但我真的还活着吗？”

　　数年的空白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记得每一个细节，却失去了参与其中的资格。玛瑞娅看他时眼中那份克制的心疼，阳那份小心翼翼的亲近，还有艾莉娅天真无邪的“凯叔叔”——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你是个局外人。

　　最让他痛苦的是杰夫。那个男人用五年时间，在他缺席的岁月里，为他爱的人撑起了一片晴空。他看得出杰夫对玛瑞娅深沉的爱，对阳视如己出的关怀，对艾莉娅毫无保留的宠溺。这份认知像最锋利的刀，在他心中反复切割。

　　他不能怨恨，因为杰夫没有错。他不能抢夺，因为那会毁掉所有人的幸福。可他也不能停止去爱，因为那份爱随着记忆的复苏，比以前更加炽烈，更加痛苦。

　　当晚，杰夫敲响了凯在"透明之光"安全屋的门。

　　两个男人在客厅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盏孤灯，像隔着多少年的时光。

　　“记忆……都回来了？”杰夫先开口，声音疲惫。

　　凯点头，双手紧握成拳：“谢谢你……这五年。”

　　“不用谢。”杰夫直视着他，“我爱他们。这不是责任，是爱的本能。”

　　空气凝固。两个男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痛苦。

　　“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杰夫的声音低沉，“看着自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拥抱的痛苦。”

　　凯苦涩地笑了：“你永远不会真正知道。因为你拥有着她，而我……”

　　“而我每天看着她为你流泪，看着她努力在你面前强颜欢笑。”杰夫打断他，“你以为只有你在痛苦吗？玛瑞娅的心现在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对你的愧疚和责任，一半是对我和孩子们的爱。她每天都在受刑。”

　　这话像一记重锤，击碎了凯最后的防线。

　　“我该怎么办？”这个曾经无所畏惧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我看着她，就想拥抱她。听着她的声音，就想告诉她我还爱她。可是……”

　　“可是你会毁了她现在的生活。”杰夫接上他的话，“你会让阳再次失去父亲，让艾莉娅失去她认知中的爸爸。你会让玛瑞娅陷入更深的痛苦。”

　　凯崩溃地捂住脸：“那我该怎么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个'已故'的人？”

　　“我不知道。”杰夫诚实地说，“我只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会有人受伤。也许……也许我们该让玛瑞娅自己选择。”

　　不！”凯猛地抬头，“不能让她选！这太残忍了！”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杰夫的声音也激动起来，“就这样看着她痛苦？还是你愿意再次消失？”

　　“我试过了！”凯的声音嘶哑，“这十四年，我'死'得很彻底。可现在我活过来了，我做不到！”

　　两个男人陷入绝望的沉默。他们都爱着同一个女人，都希望她幸福，却发现自己成了对方痛苦的根源。

　　最后，杰夫站起身，声音沙哑：“也许……我们都需要时间。但请你记住，任何轻率的决定，受伤最深的都会是玛瑞娅和孩子们。”

　　杰夫离开后，凯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海。海浪声像是玛瑞娅当年的舞步，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取出钱包，里面珍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和玛瑞娅在中国舞蹈团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全世界都在脚下。

　　“我的蝴蝶……”他轻抚着照片上玛瑞娅的笑脸，“我该让你继续飞翔，还是该把你追回来？”

　　泪水无声滑落。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而在回家的车上，杰夫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出响声，他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掰断。他知道凯的回归意味着什么——不是一个人的复活，而是一个家庭可能的分崩离析。

　　他爱玛瑞娅，爱到可以为她付出一切。但如果她的幸福需要他以离开为代价……

　　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医生，终于忍不住在方向盘上重重捶了一拳。

　　夜深了，两个男人在不同的地方，为同一个女人痛苦难眠。而玛瑞娅在家中，抱着凯当年送她的那条早已褪色的舞裙，泪湿枕巾。

　　凯痛苦得撕心裂肺。爱情最残忍的模样，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当逝去的爱复活时，发现时光已经为心爱的人安排了新的幸福。而自己，成了那个多余的、却无法放手的存在。

　　凯问苍天将如何不痛？痛至深处，问天无声。只余一具形骸，在命运的深渊里，作无声的困兽之斗。每一记捶打，都落在生命的鼓面，发出沉闷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