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抹茶mody

2、002

　　“书安来了啊，大家伙可都等着你呢。”坐在最中间的高铭一见到她就堆起笑脸喊她。

　　四五十岁的秃头老男人，平时在公司里还人模人样，一到私下就笑得不怀好意，猥琐至极。

　　宋书安每次见到他看自己时的眼神，都会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我自罚一杯。”
　　她扯扯嘴角，拿过空杯子倒了半杯酒，随后仰头喝下，懒得同他虚与委蛇。

　　难得他没过多纠缠，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好话后就不搭理她了。
　　说是给她庆祝，实则主人公只坐在一旁当陪衬，倒是高铭和几个新来的小模特聊得热火朝天。

　　也是，他手里握着的资源只要能分到一点，都够他们吃上一年了，新人没背景没靠山，可不得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她坐在灯光最暗的地方，拿着杯酒默默地喝着，脸上神色莫测，偶尔被乱照的灯光闪过，才看出她脸色有些困倦。

　　可她那副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却让人着迷。

　　狂躁的音乐激起人们的兴奋感，舞池中央有人在恣意地舞动，展示着自身魅力。

　　关清越拿起同事给他倒的酒，薄唇触碰冰凉的杯口，右手微微扬起，杯中酒香醇厚的威士忌就从他的唇缝间流进了口腔里。

　　长睫将双眼遮挡住，看不清他的神色，紧接着喉结动了动，酒水大概是落入了腹中。

　　他背靠在沙发上，依旧是西装革履，衬衫上的金属扣子扣到第一颗，一丝不苟，只不过方才在停车场里扯下的领带不见了，倒是多了些随性散漫的感觉。

　　今晚是投行聚餐，第一场刚结束，第二场也开始有一会儿了。
　　方才给他打电话的就是给他倒酒那位同事，问他怎么还没到，大家都在等着，还笑骂他架子大。

　　本来不想来的，最近金融市场震荡比较大，他作为投行经理更得时刻紧盯着，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刚刚又碰上个奇怪的女人，心情难免有些烦躁。

　　他揉揉太阳穴，只觉那处突突直跳，钝痛感明显。

　　“去趟洗手间。”他跟同事说了声后，就起身往洗手间的方位走去。

　　去往洗手间的走廊比外面安静一点，将喧嚣躁动的音乐声隔离了开来，霓虹灯依旧闪烁，氛围被烘托得暧昧起来。

　　水流声哗哗作响，关清越微微弯腰，手放在水龙头下好好地清洗了一番。

　　洗手台上的镜子铺满了一整面墙，于是他关上水龙头，一抬起眼，就看见了倚在门框上的人。

　　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人是谁。

　　他没有自恋到认为她是在等自己，但很不想承认的是男洗手间里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透过镜子盯着那人看，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很肯定的是他们现在并不认识。

　　宋书安身为模特，对目光很是敏感，毕竟她要时刻保证自己在拍摄时能完美的捕捉到镜头。

　　没有回应那道目光，她依旧低垂着眼眸盯着地上那片彩色碎片，不紧不慢地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边等心里边想着——在男洗手间门口堵人，要是被媒体拍到了，她怕是会被乱写成女流氓。

　　又等了会儿，洗手间里的人才擦着手出来，把手擦干之后，又随意地将湿掉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

　　侧身的光线暗了下来，宋书安知道是他出来了。
　　即将擦身而过时，她开口挽留：“请等一下，关先生。”

　　被她唤作关先生，关清越停住脚步斜眼看她。
　　这是调查他了？

　　宋书安换了身齐膝连衣裙，漂亮的锁骨之上绑了条细细的带子，腰身收紧，显出她姣好的身材来。

　　抬眼看他时，两只眼睛被头顶的吊灯照得水汪汪，俨然一幅误闯禁地的乖乖女模样。

　　胸口有些燥热，他别开眼不去看她。

　　“适可而止吧，你......”
　　“我喜欢你。”
　　两道交错的语音同时响起，关清越脸上满是错愕，愣了好几秒，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些什么。

　　喉咙发紧，他声音低不可闻：“什么......？”
　　“我暗恋学长你很久了，请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她说得认真，脸上也丝毫找不到说谎的迹象。

　　看不出他是什么反应，她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宋书安继续说：“我在淮杨附中读高一时见过你，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你了。”

　　他们确实是同一个高中的校友，她找人调查他的时候偶然想起高一时他作为优秀校友回来过一次，但凑巧的是那天她被人捉弄困在了仓库里，因此没有和他碰上面。

　　不止这个，她知道的信息还有：关清越，男，25岁，京海大学金融系优秀毕业生，桐市知名企业关氏集团关家的长子，下面还有个妹妹，目前在江市第一投行里当投行经理。

　　......

　　她说的话没有一点可信度，至少在关清越看来是这样的。

　　大一那年他的确回过高中母校演讲，但他不相信这就能让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仅靠一次偶然的碰面，就说上喜欢，那他觉得这份喜欢真的太虚伪了。

　　他没谈过恋爱，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不认识的人谈恋爱，更不会找这种话说得好听的人谈恋爱。

　　良久，他低笑一声：“喜欢我？”
　　“对。”

　　明明是笑出了声，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我不是很明白。”

　　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人，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压迫感，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没有兴趣知道，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听懂了吗？”

　　烦心事接二连三的来，他此时完全没有了好脾气，直戳了当的告知她不要再来烦自己。

　　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出于什么目的要跟他说这些，还专门去打听了他的信息，不管是幼稚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还是单纯地无聊想找点事干来骚扰别人，他都没时间也没兴趣来奉陪。

　　迎面有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走来，他侧过一点身体，挡住旁边的女人，等到醉酒的男人走进了男洗手间，他才转身离开，离开前什么都没说。

　　留在原地的宋书安咬着下唇，她使了劲，尖锐的牙齿将下唇瓣深深咬出一道痕来，痛感清晰地传到大脑里，她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渐渐放慢了跳动的速度。

　　也对，她的说辞那么拙劣。
　　但是怎么办呢，还是好想得到他。

　　宋书安定定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高大而挺阔，步伐稳健。

　　距离越拉越远，他的身形与那人也愈加相像，失神看去，就像那人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一样，就好像他们没有阴阳相隔，而是仅有几步的距离。

　　那天之后，两人没再碰过面。

　　拍完杂志之后，只休息了一天，宋书安就跟着金姐马不停蹄地飞往京市参加时装周。

　　时装展示只有三天，因此她也只在京海市待了三天。
　　最后一天时，秀场的负责人请吃饭，连同工作人员乌泱泱的去了一大群人。

　　吃到后半段，包厢里全是醉鬼，什么抱头痛哭述衷肠的、什么一见如故拜把子的，反正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

　　而宋书安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夹一些菜来吃，吃完还要再喝一口酒，不知道是不是她对酒精的消化功能比较差，以至于一张小脸喝得通红，像个熟透的红苹果。

　　不仔细看的话估计都发现不了，其实她也喝醉了，金姐和她说话，她慢吞吞地看着人但不说话，反应迟钝。

　　室内人太多，即使空调开了最低，她还是觉得很闷热，加上喝了很多酒，脑子现在涨涨的，有些混沌。

　　桃木大门没有关紧，打开了一条缝，她想了想后起身朝门口走去。
　　虽然动作慢吞吞，但走得还算稳当，没有东倒西歪。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腿往洗手间走，想着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洗手间离得不远，她打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脸上泼，接连两下，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不少，掉落的发丝被水打湿，黏在脸上。

　　她抽出纸巾将残留在脸上的水珠擦干。
　　可脸上没有水，又变回了滚烫，单靠冷水洗脸，不能够让她完全清醒。

　　擦干脸后，她离开洗手间，要回包间。

　　宋书安其实酒量挺好的，而且她对酒精有轻微的依赖，有时候会失眠严重到要依靠酒精才能睡得着。

　　走廊上空气顺畅一些，她深吸几口气，想着要不然在外面待多一会再回去。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不多时就走到了包间门前。

　　走廊两边都有房间，去和回是不同的方位，她大概是忘记了，又或者是她酒意上头，反应不过来了。

　　手握着金属把手，往下一按，“咔哒”一声响，惊扰了包间里的人。

　　接着木门大开，没有鬼狐狼嚎，也没有闷热的空气，包间里安静无声，抬眼望去，几个陌生男人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宋书安愣住，头顶之上升起了一个看不见的问号。
　　......好像走错了？

　　想偏头去看包间的号码牌时，却被坐在离她最近的男人吸引住。

　　她与他已有将近十天没有见过面了，他的头发似乎剪短了点，露两边的发茬修得干净利落，额前的发丝也被梳到了脑后。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
　　酒精轰然冲上大脑，将整个脑子都搅得混乱起来，于是下一秒她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向了他。

　　青葱玉白的手放开门把手，她顶着张酡红的脸和明显喝醉了的迷离眼神，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关清越身边，随后像软体动物般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脸颊抵着他的头，整个人倒在了他身上。

　　“！”包间里的其他人顿时瞪直了双眼。

　　关清越自己也愣住了，但搭在桌上的手还是下意识握住了她肩膀，避免她往下掉。

　　鼻尖抵在她的颈侧，一呼一吸间嗅到了浓重的酒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是发酒疯报复他来了？

　　“金，金屋藏娇，还藏在了京海！”离他最远的男人露出了探破真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