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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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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家一趟。”
只短短的六个字,却是这几年里宋书安的父亲对她说过最长的话。
她背靠沙发,手上拿着杯酒,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握着酒杯的手轻轻摇晃,那困在杯中的酒液便不受控地晃荡了起来。
人们对待有钱有颜却还有烦恼的富家子弟,总是会这样说:你长得好看,家里有钱,不用为了生计到处奔波,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而宋书安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用你有的东西来和别人作比较,当然,你也不能对别人没有和渴望的东西指手画脚。
但人,往往是有无数个面的,所以早在初中那年,宋书安就知道了。
——原来自己最渴望的东西,是别人最不屑要的。
直到那瓶新开的酒剩下一半,她终于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日夜颠倒,不分昼夜的醉酒,是宋书安的常态。
临近傍晚时她醒了一次,随便做了点东西吃了之后,又将剩下的半瓶酒喝光,这才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晨练后,随便做了份早餐,刚将盘子喝牛奶端到餐桌上,昨晚没有被回应的人又发了条信息过来催她。
她没什么情绪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细嚼慢咽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临近午饭时候,宋书安的车才驶进麓山的庄园里。
门口的保安为她开门,在她降下车窗时恭敬地喊了声:“宋二小姐。”
宋家话事的还是宋老爷子,今年七十有八,身子骨硬朗的很,至今还未退位,也难怪宋书安他爸宋立业着急到要用女儿的婚姻来换实权。
上次来时,庭院里的花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现在倒开得正盛。
宋书安扫了一眼花园里的花,脸上无任何表情,但家里的佣人都知道,二小姐最讨厌的花就是紫薇。
专门打理庭院的佣人对她鞠躬示意后又继续低着头给花浇水。
穿过庭院,踏上台阶,进到室内。
管家早在一旁候着,见到她来,开口叫了声“二小姐。”才将她带到书房。
房子大而空旷,虽金碧辉煌,却毫无人气。
住在这里的几个子孙后辈,都各怀鬼胎,明里暗里争斗着。
“爷爷呢?”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她突然朝管家发问。
管家回她:“老爷到公司去了。”
“哦。”
楼梯不算长,说句话的功夫就到二楼的书房了。
管家将她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被准许进入后,她对着坐在书桌后的人喊:“爸。”
“坐。”坐在椅子上的人回过头来,那是张与宋书安极为相似的脸,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皱纹,却没带走他眼里的精明与算计。
“长话短说。”他伸手拿过桌上的几份资料,让她来看,“这几人与你同龄,选一个吧。”
宋书安只看着他,没有接过那些资料。
宋立业能在生意场上站稳脚跟,靠的就是他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仿佛能将你整个人都看穿看透。
可宋书安是他的女儿,留着他身上的血,也是最像他的人。
小的时候,她总是盯着他的眼睛来看,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父爱,更想他能看见自己的渴望。
只可惜,这个人的眼里,从来都只有野心与权力。
父女俩对视了会儿,宋立业轻“呵”一声,“你不用这么看我,你是宋家的孩子,你的婚姻轮不到你自己作主。”
“这些事还要我来告诉你吗,宋书安。”
“我不认为我有这个价值。”她说。
毕竟她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孩子,是怪胎,是害人精。
“你认为没有用,我说了才算。”宋立业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上,有节奏地发出声音来。
趁她翻看资料时,宋立业看到了个熟悉的姓氏,他抬起眼说:“对了,你不是喜欢陆家的小子?嫁哪个不是嫁,我看陆闻——”还和你是青梅竹马呢。
“爸!”他故意拖长的声音被宋书安打断。
“提陆家做什么,我结不结婚,跟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联姻,宋奚宋执更合适。”她皱起眉,这个姓氏让她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她那两个和她不对付的堂姐和堂哥,才是最适合联姻的对象。
“呵,这么久没见,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了。”他讥讽地扯扯嘴角,“陆召要是死而复生,恐怕你就不这么说了。”
“别提他。”听见许久未被提及的名字,宋书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从沙发上起身,朝着宋立业所在的位置走去,每走一步,鞋跟发出的清脆声音就不间断地响起,回荡在室内,显得越发瘆人。
“我手上的股份,可以给您,也可以卖给大伯。”她用那双与他有八成像的眼盯着他看,“您尽管试试看,看我能不能作主。”
宋家老大同他一向不对付,两人拥有同样的股份,虽说他宋立业的能力更强,但在董事会上,大部分人都忌惮他,反对他,连父亲都更偏向他宋立志。
若是宋书安手里的股份给了宋立志,那他一辈子都会被宋立志踩在脚下。
果然,亲父女最清楚刀子往哪扎最疼。
看着女儿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身前,宋立业也沉下了脸,他慢慢直起身子,眯了眯眼,“威胁我?”
他的目光像被火烧过的银针般,毫不客气地扎到她身上。
“不,是善意的提醒。”她嘴角同样挂着讥讽的笑。
说完,她将那叠资料扔到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不慎滑落到地上的纸张上赫然写着陆家小儿子陆闻的名字,照片那一栏印着的是一张与他大哥陆召毫不相像的脸。
宋书安绷着张脸下到一楼时,她的堂姐宋奚刚进家门。
宋家小辈们被上一辈的恩怨牵连,打小就不对付,宋奚还有个弟弟帮她,唯独她宋书安连母亲也没有,孤身一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常被他们捉弄。
“哟,这是谁回来了?”宋奚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就开始阴阳怪气:“大明星混不下去了,要回来找靠山?”
本想着像往常一样无视她,但宋书安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向宋奚靠近。
她的身高随了她母亲,长得比宋奚高多了,和她站在一起时,是真正的居高临下,无端生出一股压迫感来。
宋奚在她靠近时,被她的气势压到,有些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对啊,最近不太好混,有进公司的想法,所以回来找爷爷。”她弯了弯唇,清冷的眼眸盯着她,“一个小职位而已,堂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极少会称呼宋奚为堂姐,因为她们只相差两岁,更何况她们的关系没有亲密到这般地步。
“少在这里装模做样!”宋奚的脸一会青一会红的,显然被她挑衅的话语刺激到了。
这是在讽刺她是草包吗?!
“那你少招惹我,不然我不保证你以后能每天都过得这么舒服。”她看了眼佣人刚拿进来的那堆奢侈品。
宋奚作为宋家的长女长孙,自然比其他的小辈待遇要好得多,从小就千娇万宠着长大,毕业后更是直接在公司里挂了个职位,每天就是吃喝玩乐,享受生活。
从小欺压着长大的妹妹如今浑身竖起了尖刺,宋奚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憋着口气,很是不爽地将手边刚买的包包扔到了地上。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却还要面对这么些人。
简直是烂透了。
宋书安像发泄般猛地一脚油门往大门开去。
驾着车从宋家出来后,手机上又传来信息。
她拿起看了眼,就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陆家家底与宋家相同,都是江市里的老牌家族,陆家同宋书安一辈的有两个孩子,大儿子陆召,小儿子陆闻。
家族联姻,是他们这些人最常见的巩固家族企业的手段。
若是宋家要从中挑选出势均力敌的联姻对象,那必定是非陆家莫属。
陆闻恐怕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约她见面。
宋书安到西餐厅时,室内正有人弹奏着舒缓的钢琴曲。
服务员将她引到预约好的位置上,那里正坐着位穿着休闲的男人。
而那男人也似感应到她的到来一般,从手机里抬起眼后,又十分绅士地起身为她拉开椅子,邀请她入座。
等她坐好后,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单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盯着她看。
“联姻的事,你怎么看?”等宋书安喝了口水,他才开口。
“我拒绝了。”
听到她的回复,陆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宋叔这么好说话?”
看她难以形容的眼神,估计是被戳中要点了,陆闻笑笑。
“最近怎么样,睡眠还好吧?”
泛着冷光的金属刀叉被他握在手里,用来切割牛排。
宋书安:“一般般。”
陆闻:“喂,好歹是一起长大的,能不能给点热情。”
闻言,进食被打扰的烦躁感涌上心头,宋书安看着他皱起了眉,“你好多话。”
“......”行,他闭嘴。
说话声停下,那首舒缓的钢琴曲也演奏完了。
倏然,陆闻略带认真地开口:“宋书安,真不考虑和我结婚?”
握着叉子将肉送到嘴边时,她的手因为他的话而停顿了下,随后又面色如常地说:“我不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