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之上》liusy

5、第 5 章

　　自从上次前往南区被张昊看见后，许岩变得格外谨慎，每次都磨蹭到教室的人都走光，才走向那道无形的界限。

　　连续几天，他向沈知珩的“报备”都十分简单——上课、做题、吃饭、回宿舍，接触的人无非是老师和几个谈不上熟悉的同学。

　　两人之间的对话干巴巴的，仅限于必要的几句，沈知珩听完通常只是淡淡的嗯一声，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种例行公事般的接触，让许岩觉得自己就像个微不足道的传声筒，那种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却又无法反抗的憋闷感，好像沉默的累积着，

　　然而，真正的风浪并未出现在他和沈知珩之间，而是在他的班级里，更汹涌的朝他扑来。

　　周五午休，教室里弥漫着即将周末的松散氛围。许岩正埋头演算着物理题，上次的解围让他和前排两个女生的关系缓和许多，也记住了她们的名字，高马尾的是苏乐清，短发的是李萌，她们俩正凑在一起讨论着最近新出的偶像剧。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张昊带着几个跟班，大刺刺的围在许岩桌边。

　　“呦，大学霸，午休还这么用功啊？”张昊嗤笑，伸手拿起许岩摊在桌上的习题本，随手翻了两页“啧，这写的都什么天书啊，也教教我们几个呗，大家一起学习学习。”

　　许岩皱眉，伸手想拿回习题本：“还给我。”

　　张昊手一扬，躲开许岩，脸上的戏谑更浓：“急什么？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啊，哦对了，差点忘了，你是“特招”来的嘛，跟我们这些普通人肯定不一样，怕是想学也学不来啊”他把“特招”两个字咬的极重，像是含着什么脏东西。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许岩的脸瞬间涨红，血液轰的冲上头顶。

　　“张昊，你又要干嘛？”苏乐清实在听不下去了：“快把本子还给许岩！”

　　李萌也帮腔道：“就是，你不要整天找许岩麻烦，这样有意思吗？”

　　张昊斜睨了两人一眼，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我不就是跟他说几句话吗，这有你们什么事，少多管闲事。”他重新看向许岩，目光不怀好意地在许岩身上打转。

　　“许岩，我还想问问你，这几天你好像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啊，该不会是...”他拖长了尾音，周围几个同学都竖起耳朵，“该不会是偷偷往南区跑吧？”

　　许岩心剧烈跳动起来，攥紧拳头，面上还强装镇定：“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张昊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得意的凑近“我之前可是亲眼看见你往南区走，怎么？南区有什么宝贝勾着你吗？还是说...你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巴结上南区哪个大人物，好让你这个“特招生”的身份也镀镀金？”

　　“你！”许岩猛的站起身，眼睛因为愤怒有些充血。张昊的话像一根毒刺，精准的扎在他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那种被窥探、被误解，却又无法辩解的憋屈感，几乎让他窒息了。除了那个视频，他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和沈知珩有任何的关联，毕竟任谁看，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有的反驳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昊，你别欺人太甚了！”苏乐清气的想冲上前理论，旁边的李萌急忙拉住她。

　　张昊冷笑一声：“野鸡就是野鸡，别以为到了高级的地方，就能飞上枝头，还是早点认清自己的位置，少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说完，便把练习本往他桌子上一丢，带着人重新走出教室。

　　张昊的话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许岩的心上，想起那张充满优越感和轻蔑的脸，还有周围带着讥笑的眼神，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在许岩的胸腔疯狂滋生、扭曲。

　　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是特招生就要被这样羞辱，更可笑的是他为了得到“特招生”身份不停地努力，连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学习。

　　许岩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才压下砸死对方的冲动，他不能，在这里，他是绝对的弱势。

　　苏乐清和李萌看许岩这样，还想说些什么，被许岩嘶哑的声音打断：“谢谢你们，我没事...”他垂下眼，实在不想听安慰的话，不再看任何人。

　　整个下午，许岩都魂不守舍。张昊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想。那种无端的污蔑和轻视，比身体上的疼痛来的更难受，像是被扒光了扔进人群里，所有的自尊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似乎在悄然发生着扭曲的改变，一些渴望正疯狂生长。

　　放学后，许岩照例等到教室空无一人，才步履沉重的走向南区。

　　拉开车门坐进后座，他比以往更加沉默，连形式化的报备都更加简略了，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的发白的鞋尖。

　　沈知珩似乎刚结束一通电话，将手机收起来。他侧目看了许岩一眼，少年周身笼罩的低气压几乎快把空气凝结了，连发梢都透着一股颓废。和前几天还带着刺的样子不同，像是受了什么内伤。

　　沈知珩没有质问他，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就在这种微妙的氛围里，一阵极其突兀，响亮的“咕噜”声，从许岩的腹部传出来。

　　“......”

　　空气瞬间凝固。

　　许岩的脸颊、耳朵到脖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巨大的窘迫感让许岩恨不得原地蒸发。

　　中午跟张昊始终憋着一口气，没吃什么东西，此刻的饥饿感才逐渐显现。

　　沈知珩的目光落在他通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两秒。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却也没说什么，他转而看向前方，对司机平静地开口：“先不去公司了，直接去姜晨的别墅。”

　　然后，他侧过头，对尚未从窘迫中回神的许岩：“你和我一起去。”

　　“什么？”许岩抬头，撞进沈知珩漆黑的瞳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我不去！我...我回宿舍...”

　　"你饿了。"沈知珩打断他，“那里有吃的。”他似乎懒得再多做解释，重新拿起平板，摆明只是通知他。

　　许岩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明白沈知珩要带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他听李萌提起过姜晨，是和沈知珩走得近的几人之一，带自己这个关系尴尬的人去自己的朋友家，许岩实在想不出沈知珩是什么心理。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逐渐陌生的景象，心里一片混乱，他预感到，自己要前往的绝对是认知之外的领地，可内心深处那被张昊激发出的，想要窥探的好奇欲望也在疯狂交织着。

　　许岩偷偷撇了一眼身旁专注看平板的沈知珩，这人再次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将他脱向一个未知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