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星明》云上轻ya

7、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翌日，雨后的空气渗透泥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晨光掠过窗帘的缝隙，在屋子内肆意冲撞。

　　床上空无一人。

　　房门外，郝大力接过服务员送来的早餐，问了句，“这是这间房的主人订的吗？”

　　他低头查看，是一碗鸡蛋羹…咦，又不是很像，因为鸡蛋羹的颜色很红，像是多添了什么颜料一样。

　　而且上面还特意画了两个笑脸。

　　服务员摇了摇头，“抱歉，我不太清楚。”

　　郝大力闻言也没多问，道了句谢谢。

　　郝大力一手推着早菜，一手按门铃，敲门敲了半天，也没见齐也给他开门，有些着急，“也哥？你在屋吗？”

　　“也哥！”郝大力大喊，想到今早孙美丽的嘱托，“也哥，孙姐说让我们今天回去试戏。”

　　他怕齐也忘记，补充道：“就是林总投资的那部剧。”

　　门被打开了。

　　郝大力看到眼前的齐也被吓了一跳，担心道：“也哥，你还好吗？”

　　齐也还是穿着那身白色丝质的睡衣，头发像是遭受了毒打一样，乱的不成样子，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长睫在眼底隐隐颤抖，眼角的红痣都显得病态。

　　“我没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收拾好。”

　　郝大力连忙点头，随后他想起自己手里的早餐，向前一伸手，“对了也哥，这是刚刚服务员送来的早餐，是你订的吗？”

　　齐也刚要转身的脚，蓦地停在原地，空洞的眼睛移到那碗鸡蛋羹，那一瞬间，水墨色的瞳孔多了些焦点，慢慢汇聚成一个星点，哑着声音，“可能得辛苦你多等一会儿了。”

　　郝大力看他一副要哭的表情还以为多大事呢，“哎呀，没事，早上的饭必须得吃。”

　　齐也这顿早饭吃了很久，每一口顺着嗓子咽下去的时候似乎都变成了冰渣，刺的他嗓子特别苦涩。

　　这碗鸡蛋羹，他最熟悉不过了。

　　是林文远做的，是他十年间最想见但却见不到的人做的。

　　郝大力这顿饭看的也揪心，他觉得这碗鸡蛋羹一定很难吃，居然让也哥表情管理这么强的男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齐也下飞机走的是 VIP 通道，是孙美丽亲自来接的，她今天穿的更加艳丽，红色的旗袍在她身上穿的很有韵味。

　　上了车后，齐也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片药，也没就水，直接吞了下去，靠在背椅上小憩一会儿。

　　孙美丽按耐不住的搓了搓手心，低着个眉，“小也，这次综艺拍摄的过程怎么样？”

　　齐也眉心一顿，闭着的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向孙美丽，“为什么要安排我和窦泽言一组？”

　　孙美丽一愣，她没想到齐也能猜到是自己，一脸“你不懂了吧”的表情，笑着解释，“你之后就明白了，娱乐圈就是这样的，我们有时候要自己创造机会。”

　　现在的她可肯定想不到，这个决定让以后的自己承受了很大的…“代价”。

　　“而且我也没想到泽言会那么配合，小也，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齐也不懂，齐也不听，齐也闭眼继续睡。

　　孙美丽也没指望齐也这个木头能懂自己，换了个话题，“对了，昨天发给你的试戏片段看了吗？我们今天要去见的可是娱乐圈最有名的制片人，李娜。”

　　齐也微微颔首，“看了。”

　　孙美丽安心道：“那我们后天就可以去试镜了。”

　　齐也昨晚一夜没睡，今早打开手机，才看到孙美丽发的消息。

　　其实他没怎么看，因为不需要再多了解，《绝途》主人公曹明的人生和林文远很像，很像。

　　酗酒好赌的爸，被骗感情自杀的妈，还有支离破碎的他。

　　但最后被一群好朋友拯救和自我救赎的故事。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曹明没收养过小孩，也就是自己。

　　齐也看到自己要试戏的片段是曹明在妈妈自杀后的情感变化。

　　他要演出曹明作为十八岁少年在放学后得知母亲死后的悲伤与绝望。

　　要演出曹明作为十八岁少年在那一刻被迫成长。

　　暗黄色的发出残影的灯光，高高悬挂在曹明的上方，晃来晃去，晃的曹明一暗一明，眼前仅剩的桌子被人砸成碎渣，地上都是鲜红的血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少年曹明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眼前是妈妈躺在血泊里的尸体，他浑身发抖，走向妈妈的步伐好像陷入了沼泽，越陷越深，到最后整个人都是跪着爬过去的。

　　曹明眼泪都不知道怎么流了，他缓缓低下身，把脑袋放在妈妈的心口，闭着眼。

　　确定没有一丝心跳后，他才好像终于确定了般，把不会给予回应的妈妈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来，深深的烙印在怀里，冰冷的唇贴着没有温度的脸，声音是碎了冰的渣子，“妈…妈，我回来了。”

　　“你怎么不醒来看看我，我还想再吃您做的鸡蛋羹，还想让你看看我长大的样子。”

　　曹明哭的很凶，像个小孩子，嘴里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听明白的话，但句句都是妈妈可以听懂的。

　　“妈妈，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和你顶嘴，再也不出去耍脾气出去住了，换我保护你好不好？你醒来看看我。”

　　曹明哭了很久，哭到半夜从外面赌完的父亲回来，他才试着将妈妈放下，发麻的腿颤巍巍的站起来，少年眉眼见不见了之前的稚嫩。

　　曹明迈着沉重的步伐，拖着腿一步一步走向正在酗酒的父亲。

　　“曹大国。”三个字从他齿间溢出，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没半点情绪。

　　曹大国醉醺醺的嘴里脏骂着朝他走过来。

　　“你个瘪犊子，叫老子干啥，快叫你那死妈给我起来做饭。”

　　曹明眸色深黑如墨，却淬着骇人的冷光，那眼神不是怒，而是一种极致的死气与压迫，像一把钝刀，缓慢地磨着人的神经，明明没杀意，却比真刀真枪更让人胆寒。

　　“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再没有一点关系。”

　　“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妈妈，你放心，“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暗黄色的灯光倏然关闭，齐也的世界变成一团黑影，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一秒、两秒、三秒，鼓掌声从齐也还未回神的耳边响起。

　　“卧槽，太精彩了，把我看哭了。”试镜房里拿着镜头的大哥抹泪道。

　　郝大力共情能力又上劲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也…也哥，谁在说你走后门，我第一个不同意。”

　　孙美丽拿着纸巾的手一顿，撇了他一眼，拿手肘怼了怼他，示意郝大力别乱说话。

　　李娜轻眨了下眼，嘴角微微勾起，点头称赞，“很不错，齐也，你很适合曹明这个角色。”

　　“但你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中间那段话要改台词吗？”

　　剧本给的台词是十八岁曹明可以说出来的，但在刚刚中间的一段，明显说的话很孩子气，不符合主人公人设。

　　齐也闻言揉了把眼睛，扫视了一圈试镜房间里的人，而后水墨色的眼睛看向某处，嘴角扯起一丝很酸很苦的微笑，眼角那颗红痣因为这丝笑而变得更加鲜活。

　　“那是在我眼里，那一刻他的样子。”

　　剧本里的曹明十八岁没了妈妈，而现实中的林文远八岁没了妈妈。

　　剧本里的曹明见到了妈妈的尸体，现实中的林文远因为赌气错过了妈妈的最后一面。

　　但好在，妈妈给了林文远活下去的理由。

　　镜头外，林文远坐在试镜室外的另一个房间，情绪复杂的透过镜头和齐也无声的对视。

　　“小也，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