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
-
浓烈的劣质白酒气味像一团粘稠的污浊雾气，瞬间吞噬了房间里残存的清新。
父亲林建趔趄着挪进来，脸色异样的潮红，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往日醉态的、令人心寒的算计。
“见夏，过来，爸有好事跟你说！”他嗓音粗嘎，带着压抑的兴奋，一屁股瘫在旧沙发上，震起一片灰尘。
林见夏心头一紧，一种比面对单纯醉鬼更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慢慢走过去。
林建国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老王……就开加工厂那个，你见过！他老婆前年没了，他相中你了！人家说了，只要你点头，彩礼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晃了晃，“三十万！一次性付清！爸欠的债就能还清了，咱们家也能翻身！”
轰隆一声，林见夏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老王？那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挺着油腻啤酒肚、眼神总是黏糊糊的男人？
嫁人？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不……”她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微弱却坚定，“我不嫁！我还要上大学……”
她才十七岁啊！
“上大学？”林建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音量，唾沫星子横飞，“上个屁大学！那能当饭吃？能立刻变出三十万吗？老子养你这么大，是时候该你回报了！老王有钱，你跟了他，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
“他比我爸年纪都大！我不嫁！死也不嫁！”积压的恐惧和屈辱化作了反抗的勇气，林见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反了你了！”林建国勃然大怒，酒精和急切的贪欲烧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扬起手臂，带着一股恶风——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林见夏脸上。
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左脸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那是她的父亲，此刻却为了三十万，要将她推向火坑，甚至对她动了手。
心里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发出清脆的悲鸣。
比脸上更痛的，是心里那片瞬间荒芜的废墟。
林建国喘着粗气，指着她骂：“这事由不得你！已经说定了！过两天老王就来下订，明天我会去给你办理退学，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敢跑打断你的腿！”
吼完，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重新抓起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瘫回沙发，不再看她。
林见夏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左脸高高肿起，清晰的指印像是烙上去的耻辱标记。
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是因为脸上的疼，而是因为心口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芜。
她蜷缩在那里，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颤抖着摸出手机。
屏幕亮着，是程序。
他发来了一张照片——雨后天晴，一道绚烂的彩虹横跨天际。
下面跟着一行字：
“看，像不像我们刚才跑过的那条路？雨停了，彩虹出来了。”
紧接着，又一条：
“你到家那么久，在干嘛？不会真感冒了吧？”
后面跟着一个蠢萌的探询表情的小狗动图。
温暖的关切，充满希望的彩虹，与她此刻身处的绝望地狱，形成了最残忍的讽刺。
泪水更加汹涌地模糊了视线，大滴大滴砸在屏幕上，晕开了那道漂亮的彩虹，也晕开了他温暖的字句。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敢发出一丝呜咽，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混合着泪水的咸涩。
她颤抖着手指，悬在键盘上。她想告诉他，想对他呐喊求救，想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倾倒给他。
可她能说什么？说她被父亲像商品一样卖了二十万？说她挨了打，即将被推给一个老男人？
她如何能将自己这摊最不堪、最污秽的烂泥，摊开在她最珍视、最仰望的阳光下？
那只会玷污了他，也彻底碾碎她仅存的自尊。
对话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复出现，又消失。他一定在疑惑，在担心。
最终，那行提示也彻底沉寂了下去。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倒映出她肿胀的脸颊、绝望的泪眼和死死咬住的手腕。
屏幕上那句孤零零的、未被回复的关切，以及他带着笑意回应，此刻却像刀割般疼痛的——
“遵命，林大人。”
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洗衣液清香的外套，那个在雨中为她撑起的小小世界，那个揉着她头发说“下次不会的直接问我”的少年……一切美好，都在这一记耳光下，被击得粉碎。
命运的齿轮，带着残酷的铁锈声，开始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轰然转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