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骸之上》白日的下潜者

12、谈判

　　柔软温和的光，重新照进意识中。
　　脱离梦境的玖佚还处在游离状态，沉寂了一会儿，在黑暗中忽然感到一阵细微的电流，身体本能地发出一声喘息：
　　“呃……嗯……”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他又惊又疑，艰难地睁开眼，金瞳布满茫然。
　　入目是一张俊美如雕塑的脸，放大版，身后是有些陌生的房间，窗外的晨光透过小窗照进屋内，在身后勾勒眼前人的轮廓，强烈的明暗对比让他产生了自己还在做梦的错觉。

　　身体渐渐传来诡异刺激的酥麻，骨头里泛起绵软，像被抽走了筋骨，整个人在逼仄的空间里既潮湿又燥热，丝毫不再寒冷，相反，他简直感觉有热带鱼在血管里游泳。
　　玖佚费劲地眨了眨眼，和洛伊克对视了数十秒才清醒一点，忍下把对方踹下床的冲动，用暗哑的嗓音问道：
　　“喂，你在做什么……我生病了啊……”

　　洛伊克停下手下的动作，冰蓝的眼底倒映着玖佚，乌黑的发丝黏在那脆弱的颈侧，唇角上扬：
　　“上次就是这样做的不是么，而且你昏迷后一直在喊我。

　　玖佚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做了个和洛伊克有关的梦。
　　耳尖烧了起来，好像有细密的小刺扎在皮肤上，他刚抽回搭在洛伊克身上的手远离洛伊克，就被洛伊克一把握住，委屈地发出一声闷哼。

　　洛伊克戴着白色皮质手套，掌心温凉。
　　玖佚试图推搡洛伊克，但毫无作用，还被迫向那讨人厌的身体靠近……最后只能用手背遮住视线，仰头对着花板逃避现实。

　　该死的、该死的混蛋，还不如变小……
　　复杂的心情瞬间消散，他咬着牙，暴露在空气里的喉结微动，忽然察觉到舌根残留的一丝甜腥。

　　“您给我喂血了？”
　　玖佚放下手惊疑不定地问道。

　　“嗯。”
　　贴着玖佚泛红的耳畔，洛伊克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现在他有充分理由怀疑一切都跟洛伊克的血脱不了干系，但还是不愿相信那个梦境或许可能是真实的。
　　玖佚闭上了嘴，咬紧牙关强压下泄露的呻音，扯过一旁的软枕掩盖自己脸上的表情，躲避洛伊克的视线。

　　双瞳在黑暗和缝隙的光线中失焦，他紧扣指尖，本能地抓着那个箍住他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半月形印痕。

　　过了一会儿，便只剩绵连暧昧的味道和交叠的呼吸声纠缠在这封闭的空间里。

　　……
　　或许他清醒的神经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断裂，那也未免太可悲了，难道他就真的拒绝不了洛伊克吗？
　　他突然对自己的堕落有些难过，手背抵着额头，心里空落落的。

　　洛伊克摩挲了几下，把液体抹到玖佚胸前，然后脱下手套丢到一旁，发出清脆的回响。
　　玖佚默默转过身，拿起一旁床头的湿布擦拭身体。

　　“你昏迷了五天。”
　　洛伊克忽然道。
　　不应该那么久。

　　“五天……啊？大人，那海神的事情呢？”
　　玖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听洛伊克说自己昏迷五天，顿时瞪大了双眼，回过头急切地问道。
　　上辈子好像洛伊克五天内就解决了这件事，难道他这次还是完全错过了？

　　洛伊克盯着玖佚那受惊的眼珠子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那双眼睛根本不像金子，像水，整天在薄弱的皮里流转。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大概是不满于玖佚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是海神。

　　玖佚没得到回应，想起自己生病的缘由，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糟糕。
　　他有些烦闷，不再追问，背对着洛伊克躺回床上。
　　不说就不说，反正和我无关，随你便。
　　玖佚合上眼想道，心里却开始默默倒数。

　　空气陷入死寂。
　　洛伊克没走，玖佚也没睡。
　　因为被洛伊克一直盯着，他浑身不自在，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眼皮轻颤。
　　玖佚把头藏进被子里，有些焦躁地抬手咬住指节，不明白洛伊克又想做什么。
　　不过他毕竟活了两辈子，论耐心绝对比洛伊克强。
　　四、三、二……

　　“海神依然在阿纳加，关于阿纳加污染的来源需要重新调查。”
　　洛伊克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他本来不在乎污染是不是来自海神，不过，他的东西竟然也被污染入侵，偏偏污染的力量与他同源，除了将玖佚杀死这个办法以外，也只能从源头消除。
　　一个仆从，死就死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玖佚听了洛伊克的话，精神一振。
　　他敢肯定上辈子洛伊克没有做这种事，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扇动的蝴蝶翅膀真的开始起作用了？

　　玖佚不敢高兴太早，咽了咽口水，问道：
　　“真的吗，那我们是一起去阿纳加调查对吧？”
　　他冒出头转向洛伊克，因为洛伊克靠在床头，他只能抬眼仰视对方，玖佚不喜欢这样的视角，于是撑起身。

　　“嗯。”
　　洛伊克余光注意到眼前人从被子里起来后露出的锁骨窝，没了衣物的遮蔽，只有蓝色水珠落在里面，透彻清亮。
　　他顿了顿，继续道：
　　“人鱼族的大祭司昨天到了，路上他会负责教你怎么使用海之泪。”
　　虽然神器本身就具备一定的作用，但在洛伊克和玖佚手里肯定还无法真正发挥力量，只能借用一点。

　　什么？
　　玖佚愣了一下，心情如连绵起伏的山脉，又迎来下坡。
　　他愕然地看着洛伊克那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家伙抢了人家神器，随手搞成项链，现在还让他们来教一个外族人如何使用他们的神器？
　　他疯了吧！

　　-

　　轰隆。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暴风雨来临前夕，风卷残云，灰蒙蒙的天穹仿佛将被巨兽吞噬。
　　华贵的大厅在阴翳的光线笼罩下变得陈旧昏黄，水晶吊灯的光晕照着空气中浮沉的细小尘埃。

　　被所有人打量的玖佚想喘口气，于是侧目看向窗外，看到蔷薇的花瓣在细雨中飘零、凋落，落到广场中央的海神雕像上，素白的石像已经布满裂痕，在雨中无人打理。

　　“万分抱歉，洛伊克大人，他是血族，请恕我难以从命。”
　　一位穿着白袍的老者拄着拐杖，虽然白袍的衣角泛黄，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始终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一切。

　　在这处贸易港的中央城建内，正站着二十几位人鱼族长老，以及两位人族海盗王。
　　洛伊克依旧是人群的中央，金发碧眼，俊美到不真实，灰败的光线没有使之蒙尘，反而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他面无表情地说：
　　“解决阿纳加危机，需要海之泪发挥作用。”

　　此话一出，千辛万苦赶路而来的人鱼公主萨丽和拉斐等人脸色变得惨白，握紧拳头微微发抖。
　　他们对海之泪似乎有种发自内心的惧意，却总觉得忘了什么。

　　“哼，您知道海之泪有何作用？”
　　大祭司却是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洛伊克的话。

　　“大祭司……”
　　拉斐连忙走到大祭司身旁，躬身耳语。

　　“什么暮光教廷，我让你们去找光明神教求助，结果你不仅什么都没做成，还把海之泪交了出去，你把我们人鱼族的脸面往哪搁！”
　　大祭司举起自己的拐杖狠狠打在拉斐身上。

　　他许久未曾离开阿纳加，不知如今暮光教廷和光明神教已经形成近乎二元对立的局势。
　　光明神教虽历史悠久名声远扬，但始终入教困难，规矩与教义森严。
　　相比之下暮光教廷凭借有救赎之名的《暮约》内容，且不在乎任何种族地位，更受平民青赖，加之艾德蒙斯这位神明能提供不同于多数神明的“帮助”，代价看起来也小，于是相比其他名不见经传的信仰和教会，暮光教廷几乎是以瘟疫般的速度扩张。

　　“喂，那什么人鱼大祭司，光明神教肯定不会帮你们。要我说，你们不如像那血族一样，供个人鱼给艾德蒙斯大人，然后教他怎么使那玩意儿不就行了嘛。”
　　一个戴着半面青铜面具的海盗王手里拿着一壶朗姆酒，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随意地说道。

　　玖佚闻声望去，男人身形高大，腰间悬挂着两把弯刀，手臂上的章鱼触手纹身很显眼，有几分眼熟。
　　难道他在哪里见过他么，上辈子。

　　海盗王埃文察觉到玖佚的视线，冲着他举起酒瓶，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然后将烈酒一饮而尽。

　　玖佚收回目光，看向大祭司，缓缓说道：
　　“海纳百川，不是吗？”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大祭司僵住了身子。
　　“你！”
　　他举起右手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玖佚。

　　洛伊克来到玖佚身后，以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音量轻笑了一声。

　　“海之泪存放着海神之力，能收容万物，包括生命、力量，还能替佩戴者警示危机。”
　　他对外声音依旧冷静平稳，仿佛只是在简单解释一样物品。
　　然而其他人却纷纷脸色一变。

　　海之泪的作用属于海神的秘密，除了海神钦定之人，其他人无法知晓海之泪的力量，即便是拉斐也只是把它视作荣耀，却不知为何是荣耀，其背后的原因很复杂，可如今却轻易被一个外教人说出口。

　　大祭司涨红了脸，先是极端愤怒，白色的头发像发怒的狮子一样炸起，但很快又像漏气的气球，无声干瘪下来。
　　良久，他放下高举的手臂，背过身，长叹道：
　　“艾德蒙斯大人大公无私，已知晓一切。”

　　“使用海之泪的秘法。”
　　洛伊克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们周旋，最后重复道。

　　“……血族是不可能发挥出海之泪的作用的。罢了，希光，过来吧。”
　　大祭司说完，刻着浮雕的橡木大门吱呀开启，一道纤瘦挺拔的人影，映入屋内。

　　几名负责开门的侍从盯着眼前的青年，失了神。
　　太美了。
　　和他们见到的神使大人不同，洛伊克大人俊美得令人窒息，却会让人产生同等甚至更加强烈的畏惧，但眼前的人就让人纯粹想要观赏、渴求。
　　五官精致得如同一幅完美画作，苍白的皮肤薄如蝉翼以至于能看清底下的血管，睫毛纤长，眼尾的泪痣为之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透着精致。

　　希光穿着精致的绸缎礼服，无声走进大厅，来到洛伊克面前，像两幅极具冲击力的杰作融合，有种诡异的和谐。

　　“噗。”
　　一声粗鲁的喷笑打破了大厅的寂静惊艳。
　　是刚刚发声的海盗王埃文。

　　他一语成谶，见人鱼族大祭司竟然真的要给洛伊克上贡仆从，还是个大美人，便实在忍不住笑出声，被一旁亦敌亦友的海盗斜睨了一眼。

　　玖佚刚从人鱼族群里退出来，就被走过来的埃文故作娴熟地勾住肩膀，鼻尖飘过一阵浓烈的酒味。
　　刚刚的对视让他们都注意到了彼此。

　　“嘿，认识一下，我是海盗王埃文。”

　　“玖佚。”
　　玖佚目光落到埃文衣服上的船锚标志，思绪翻涌起来。

　　“玖佚，你的名字和你很相衬。”
　　埃文隐藏在面具下深邃的双眸微微下沉，倒映出玖佚的轮廓。

　　“……有什么事吗？”
　　玖佚终于抬眼对上埃文的目光。

　　“其实，我对你们很教廷感兴趣。绝望救赎，这是你们教廷的教义吧，真有意思。
　　我曾经在寻找王族失落的宝藏时带领我的船员航行过西北洲边境的大三角海域，那里号称船长的坟墓，你要不要猜猜，我当时有多绝望？”
　　埃文若无其事地扫了眼玖佚脖颈上的项链，开口道。

　　“听起来你最后一定找到了宝藏，祝贺你。”
　　玖佚弯了弯眼睛，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埃文见状也笑了，抬手搭着玖佚的肩膀侃侃而谈起来。
　　“当然，不过……嘿，宝藏算什么。以前我认识个会占卜的老头，我说老子想发财，老家伙居然说财富不是我的天命，我不服就去做了海盗，后来出了大三角，我才明白原来征服海洋才是我的天命，财富只是风景，就连绝望也不能阻挡我。所以我不相信任何救赎，只相信我的天命。”

　　玖佚听到他最后的话，扯了扯嘴角，觉得着埃文未免过于大胆：
　　“埃文船长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我向来在不同的人面前说不同的话，不觉得有意思么？”
　　埃文慢慢勾住他的肩膀，声音渐渐意味深长。
　　“虽然我是人族，但我可不讨厌血族。说真的，我看你今天这处境，你是洛伊克大人的神仆吧……我是海盗王埃文，虽然是人族，但对血族没偏见。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换个活法？我的船队可没什么规矩，只讲究个自在。”

　　“谢谢，不过我暂时对当海盗没有兴趣。”
　　玖佚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摇了摇头。
　　他道谢，是在谢谢埃文祝福自己离开洛伊克。

　　“先别急着拒绝啊，我们船上经常有很多俘虏，他、他们都可以做你的血奴。”
　　埃文凑近了玖佚，低声耳语着，因为靠近，他无意间看到那睫毛阴影下的眼睛，看到那未散的金色余烬，像年少时抢夺第一桶海底宝藏时深海中的微光。
　　他嘴上突然磕巴了一下，原本要说一部分可以给他做血奴，结果脱口却成了都可以。

　　玖佚玖佚瞥了眼埃文脸上略显狰狞的面具，心想：
　　想利用我控制俘虏么，可惜我不能吸人血，也不能拥有血奴。
　　不过……

　　“烧杀抢掠来的很多俘虏么。”
　　玖佚面上依旧不咸不淡。

　　“啧，能站在这里，谁没干过烧杀抢掠？比起那些，海上的风景很美，可比陆地上美丽多了，而且自由。”
　　埃文举起酒瓶侧过身，酒瓶恰好反射着不远处洛伊克和希光，玖佚便也微微侧过身，看着远处的洛伊克。

　　玖佚微微扬起唇角，抬手接过埃文递来的酒杯，沉吟了一会儿：
　　“美丽的风景……好吧，虽然海上真的很危险，但如果洛伊克大人以后不需要我，我会考虑的。”

　　海路是远离洛伊克最好的方式，到时候或许真的需要乘船，而海盗船往往速度更快，埃文如果真有穿越大三角海域的能力，与之结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然而，玖佚刚说完，便感觉有一道强烈如死亡般的视线落在身上，瞬间寒毛倒竖，背疼。
　　他立刻回头，对上了那双冷冰冰的眼眸。
　　洛伊克听见了。

　　“哈哈，好啊，那我随时……”

　　“很遗憾，现在大概还没有机会。”
　　玖佚打断埃文的话，脸色变得有些僵硬，立刻将酒杯重新塞还给埃文，抬手推开对方。

　　埃文还想说些什么，目光又掠过那双冷冽的眼睛，神情微敛，面上讪讪松开搭在玖佚肩膀上的手臂。
　　他盯着玖佚离去的背影，仿佛在那个血族身上感觉到一股强烈窥视的视线。

　　咋回事啊？
　　埃文搓了搓发凉的手，又开始往嘴里灌酒，酒精立刻麻木了神经。

　　玖佚重新回到洛伊克身边，靠着一旁冰凉的圆柱给自己降温。
　　灼热的感觉沿着脊柱攀升，鼓动的频率与心跳同频。
　　汗水很快打湿了他内里的薄衫，要不是有黑色长袍遮掩，现在恐怕已经透出那个随着喘息起伏的荆棘。

　　这家伙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啊……是因为上次我不小心离开么。
　　他难耐地咬住口腔里的软肉，微微低头遮住眼睛，圆润瞳孔上移，变成竖状的椭圆。
　　该死的……哈……
　　视线透过刘海，见洛伊克一脸不高兴但还要在人前维持体面，又感到一种隐秘的快意。

　　他本就不打算在洛伊克面前继续和上辈子一样扮演一个忠诚的仆从，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难以在洛伊克面前隐瞒，干脆便不刻意隐瞒，真真假假才好达成目的，太假不行，太真也不行，那家伙实在敏锐……不过无论怎么样都会有代价就是了。

　　另一边，海盗王顾锌见埃文回来之后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凑过去一听：
　　“啧，真特么羡慕当神使的。”

　　没想到埃文这样放浪不羁爱自由的人也会说出这种话，他撒开手里的纸牌，顿感共鸣：
　　“老子也羡慕，你知道吧，那个叫希光的人鱼可是传闻性格特别难搞，歌声能迷倒三艘船的船员。我看别说歌声了，那张脸就能迷倒所有家伙们。但是洛伊克大人居然没有接受，怪不得人家能当神使呢！要我肯定把美人保下来，让他在鱼缸里只给老子唱歌。”

　　埃文听了顾锌的话，原本灌酒的动作一顿。
　　这世界上还真能有人拒绝这样的诱惑？
　　上天啊，真不愧是神使，简直和神一样无情无欲。
　　他这样想着，心里却感到遗憾。

　　他在见到玖佚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特殊的血族，依照他对血族的了解，恐怕是罕见的纯血，他不觉得这样一个血族会甘愿在教廷当走狗，这才起了拉拢的心思。

　　于是他又抬头向着那极为突出的洛伊克的方向望去，在他身边捕捉到那只血族的身影，嘴上说着：
　　“现在他们打算怎么办？那个磨磨唧唧的老家伙，赶紧解决了那海怪和污染才是正事儿啊。”

　　“还是让那个血族学呗，好像因为那个血族是赎罪者，才成了神仆，人鱼没做错什么，洛伊克大人就不能接受。你说我们之前是不是被骗了啊，听说希光害死过不少老船长。”

　　埃文抵着酒瓶啧啧两声：
　　“那肯定是我们被谣言骗了呗，你看这些事儿也没个证据。暮光教廷有点本事啊，过段时间我也要去上贡几个坏事做尽的俘虏，拜托艾德蒙斯大人给我赐福，现在海神这破事可是搞得那些事都耽搁了一年，真是见鬼。”

　　顾锌听了埃文的话，一脸莫名：
　　“你不是最讨厌那些什么神啊教啊的东西嘛？而且你还没放弃探索新境啊。我们以前谁不是烧杀抢掠，到时候去了暮光教，艾德蒙斯大人肯定第一个惩罚的就是你这家伙。”

　　埃文对顾锌的质问充耳不闻，他看着玖佚的侧影，看到那青白的脖颈上润湿的乌发和若隐若现的银链，继续饮酒。
　　很热吗？
　　他想。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浓雾渐起。
　　他们终于安排好事宜，准备启程，跟随洛伊克出发去阿纳加解决那个人鱼族和海盗们联手都没能打败的海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