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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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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跃看着何静怡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慢慢松开了手,在她身边堆着的旧木料上坐了下来,刻意放缓了语气:
“怎么回事?这么久不去学校,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还是……你自己遇到麻烦了?”
何静怡只是用力地摇头,双手紧紧攥着破旧衣角,牙齿咬着下唇,依旧不肯开口。
余跃沉默了片刻,结合之前演讲的事,心里有了猜测。
他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上次国旗下演讲的事?你帮我给蔺元洲递了稿子,得罪了关荷婷,怕她报复你?”
何静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虽然没有承认,但沉默本身已经是一种回答。
余跃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心里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轻:“没关系的,何静怡。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是因为关荷婷,你更不用怕她。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余跃看着何静怡低垂的脑袋和微微颤抖的脊背,继续说道:“你要是担心学费或者别的什么,我也可以想办法。但你不能再这样躲下去了,学业不能荒废。”
何静怡依旧没有抬头,但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一些,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巷子里轻轻回荡。
余跃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等待着她的心防慢慢瓦解。
何静怡突然就爆发了:“你忘了你以前被她欺负的多惨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跟她争演讲名额?”
她突然哭的很伤心:“我不该帮你的。”
余跃没反应过来,有点懵:“什么意思?”
何静怡抬起泪眼,惊讶地看着余跃:“连这个你都忘了吗?”
“就是高二那年,你获得了演讲名额,然后她找人打你的事啊?”
余跃瞳孔骤然放大,他抓住何静怡来回摇晃,低吼道:“你说清楚点。”
何静怡害怕地挣脱开来,她看着有些崩溃的余跃,还是把往事慢慢道来。
从下午回来后,余跃就这样闷闷地趴在桌面上不说话,谁找他都不搭理,包括碰了一鼻子灰的刘文远和丁小嘉。
蔺元洲原本打算跟他商量一下周六的安排,但看见余跃这副生人勿近的状态,他也罕见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里掠过一丝荒谬又陌生的情绪。
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沦落到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来说话的地步。
就这样,余跃周身那圈低气压持续笼罩了两三节课,连讲台上的肖智扬都察觉到了异常,特意走下讲台,来到他身边,温和地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余跃只是摇了摇头,连头都没抬,依旧维持着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拒绝交流。
蔺元洲在一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许多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拳头,眼睛里情绪几度翻涌。
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也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书本上。
下课铃一响,刘文远就跟猴子似的窜了过来,他指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余跃,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无声地问蔺元洲:他这又是抽什么风了?
蔺元洲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刘文远撇撇嘴,决定亲自上阵,他伸手戳了戳余跃的后背:“喂,哥们儿!醒醒神儿!后天晚上,‘魅影’,咱们可说好了啊,我带人去给你捧场,你可别掉链子。”
余跃的脑袋埋在臂弯里,闻言只是闷闷地、几乎是从鼻腔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嗯”声,连头都懒得抬一下,显然没什么兴致。
刘文远讨了个没趣,耸耸肩,又看向蔺元洲,用眼神示意:这我可没辙了。
丁小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悄悄观察着余跃那不同寻常的阴郁状态,联想到他中午急匆匆离开,回来后就成了这副样子,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不会……是和何静怡有关吧?
他想起余跃之前对何静怡失踪一事的在意,以及今天中午追问地址的急切。
难道他找到何静怡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丁小嘉心里泛起一阵担忧,嘴唇动了动,想开口问问余跃。但看着对方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和周围蔺元洲、刘文远都碰了钉子的前车之鉴,他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忧心忡忡地又多看了几眼余跃的背影。
晚上做完兼职回到医院,连值班的护士都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小余啊,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量个体温?”
余跃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他径直去了热水房,打了盆温热的水,端回病房。
拧干毛巾,他像往常一样,开始为病床上毫无知觉的小书擦拭身体。
温热的水汽氤氲中,他的指尖清晰地触摸到弟弟皮肤上那些早已愈合,但依旧留下淡淡痕迹的伤痕。
有些是细长的抓痕,有些是圆形的,像是被用力掐拧留下的淤痕。
开始他也只是猜测,可今天下午,何静怡那带着哭腔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就是高二那年,你被选上了演讲,然后她找人打你的事啊?
“你忘了你以前被她欺负的多惨了吗?”
余跃的手指停留在小书手臂上一道比较深的旧疤上,微微颤抖。
所以,这些伤痕确实是关荷婷干的,就因为小书得到了那个演讲的机会,就找人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一股钻心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在他胸腔里翻腾,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
余跃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那声压抑的低吼冲破喉咙。
他看着小书仿佛只是沉睡着的脸,难受地几乎无法呼吸。
余跃问何静怡:“有什么证据吗?”
何静怡仔细回想了一下,沮丧地摇摇头:“没有……当时只有我们在场……他们动手很快,也很隐蔽。”
余跃的心沉了下去,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但何静怡眸光一闪:“等等!我没有证据,但是……有一个人,她或许有。”
“谁?”余跃立刻追问。
何静怡压低声音:“宋雅岚。”
宋雅岚?
看余跃困惑,她解释道:“当时关荷婷让她在旁边用手机录像,说是要留个‘纪念’,其实就是为了拿捏你,让你以后不敢再跟她争。虽然后来事情结束后,关荷婷立刻就把手机收走了,还把视频删了……”
何静怡顿了顿:“但是以宋雅岚的性格,她不可能不留后手。”
这条线索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丝微光,余跃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旁边的土砖房里传出来,带着浓重的口音:“死丫头!还不赶紧滚回来看着你弟弟!在外面野什么野?跟你那不要脸的妈一个德行,就会勾搭男人!”
是何静怡的奶奶。
何静怡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那点刚刚因为帮到余跃而泛起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屈辱。
她匆匆对余跃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苦笑,低声道:“我……我该回去了。”
何静怡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背对着余跃,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明明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却什么都不敢做……”
说完,她低着头,快步跑回了那间破旧的土房,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门洞内。
只留下余跃站在原地,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斥骂声,拳头攥得死紧。
他的心里没有了责怪,在那样的环境下,自保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勇气。
回到现在,余跃的目光落在小书苍白消瘦的侧脸上,心中无尽的怜惜和痛楚。
小书也曾经……是那样热烈地憧憬过未来的。
他记得弟弟小时候趴在昏暗的灯下,一边写作业一边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哥,我要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等以后毕业了,我就能找到好工作,挣好多好多钱!”
“到时候,我就带着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新城市生,我们买个大房子,你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那些话语,曾经是支撑余跃在无数个艰难日夜咬牙活下来的动力。
可现在,小书只能毫无知觉地躺在这里,所有的憧憬和诺言,都烟消云散。
余跃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弟弟冰凉的额头,喉咙哽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小书……你再等等哥。”
“哥一定……把那些毁了你未来的人,一个一个,都揪出来。”
蔺元洲敏锐地察觉到余跃今晚的兴致缺缺,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远不像平时那样……有活力。
他干脆只做了一次便停了下来,伸手拧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部分的黑暗。
蔺元洲看着旁边背对着他、闷闷不乐的余跃,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问:“怎么了?”
余跃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明显的抗拒和疲惫:“别说话了,睡觉。”
语气里的暴躁让蔺元洲微微蹙起了眉,他看着余跃弓起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抬手关掉了灯。
卧室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他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刚才的气氛太过僵硬,便换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你有什么比较喜欢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