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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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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跃将剩下的五万块钱全交了医药费,暂时缓了燃眉之急,但对于小书的病情而言,这一点简直是杯水车薪。
还是得去挣钱,他拍了拍额头,开始发愁,去哪弄点钱呢?
余跃打开手机通讯录,寻找着早些年一起打工的伙伴。
“二牛啊,我让你给我找兼职,你这是给我弄哪来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栋在夜色中闪烁着俗艳霓虹灯的建筑,巨大的灯牌上还闪耀着“魅影”两字。
门口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来往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暧昧不明的气息。
余跃生生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
身后那个头发染得焦黄的发小,急的连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二牛啊,叫我杰米!”
“这还整上洋文了?”余跃心里那股被忽悠的火蹭地冒了上来,他一把揪住杰米的领带,“我让你给我找个正经兼职,你他妈送我来卖屁股?”
杰米被他勒得直翻白眼,赶紧用力掰开他的手:“哎哟我的跃哥!什么卖屁股,说这么难听!”
他贼兮兮地左右看看,凑近余跃耳边:“这叫……资源价值交换!懂不懂?就陪人喝喝酒,聊聊天,小费可比你刷盘子多多了!”
余跃看着他那副很懂的样子,又瞥了一眼门口一个对着中年男人巧笑倩兮的男孩,顿时觉得一阵恶寒从尾椎骨窜上来。
“我不干!”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杰米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也拱起了火。他指着那闪烁的霓虹灯牌,声音拔高,“现在工作多难找你知道不?你以为钱那么好赚?”
他放低了声音,扯了扯自己那歪歪扭扭的领带,怒气未消:“我告诉你,现在店里陪酒的,放眼望去,全他妈是大学生!你连26个字母都分不清,还挑上了?”
“那我也不干。”余跃来了火,“人总不能为了钱什么都干吧?”
两人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脸红脖子粗的,谁也不服谁。
半响,杰米忽然抬起手:“慢着,这好像有一个你能做的工作。”
他贼笑着上下打量余跃:“你一定适合。”
余跃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杰米推着余跃的肩,将人带进了霓虹门里,“我打包票,不会再有比你更适合的了。”
接下来几天,余跃的状态更差了,以前是睡不够,现在直接是睡不醒。
“想象一下,你有一个直角三角形,底是四个单位,高也是四个单位,计算它的面积……”
片刻的停顿后,老师的一声低吼传遍了整个教室:“苏文书!”
一截白色粉笔划破空气,精准地朝着教室最后一排那个趴着的身影疾射而去。
睡梦中的余跃,似乎在潜意识中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就在粉笔即将砸中他脑门的瞬间,搁在桌边的手臂向上随意一拨拉—
“唔。”
一声轻微的吃痛声响起。
余跃也被自己的动作惊醒,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刚才的声音来源。
身旁,蔺元洲微微侧着头,左手手背正轻轻抵在左侧脸颊上。
他那张总是精致得过分的脸上,有一小片皮肤明显红了起来,浅色的眸子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但紧抿的唇线和周遭的低气压,都显示蔺元洲此刻非常不悦。
余跃此时彻底清醒了,他看着蔺元洲脸上那抹刺眼的红痕,又看了看讲台上脸色惨白的老师,心里咯噔一下。
于是他率先举起手,声音清亮地打破了教室里沉重的气氛:“老师,我带他去医务室!”
话音未落,他已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蔺元洲还抵在脸颊上的左手手腕。
蔺元洲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大胆,手腕上传来强硬的力道,与他自己偏低的体温不同,余跃的掌心暖洋洋的,那温度透过皮肤,竟有些烫人。
他愕然抬眼,正对上余跃凑近的脸。
那张英俊的脸在眼前极速放大,他甚至能看清对方浓密的睫毛和那双因刚醒而微微眯起的眼睛。
“你……”
蔺元洲拒绝的话还说没出口,整个人就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拽了起来。
余跃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在全班同学和老师的注视下,费事了冲出了教室门。
走廊里光影流转,脚步声回荡。
蔺元洲被动地跟着奔跑,手腕还被紧紧攥在那片温暖的掌心里。
他本该甩开的。
两人一路跑到了医务室门口,白色的木门上却挂着一把冰冷的锁,旁边贴着“暂离”的牌子。
“放手。”蔺元洲清冷的声音响起,他垂眼看着自己依旧被余跃紧紧攥住的手腕,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放手。”
“哦。”余跃这才恍然,立刻松开了手。
那截冷白的手腕上,果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在蔺元洲细腻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蔺元洲揉了揉手腕,语气冷淡:“走吧,没有医生。”
“别说话。”余跃突然打断他,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接着,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饭卡。
在蔺元洲略微诧异的目光中,余跃将饭卡边缘小心翼翼地塞进门缝,试探着位置,手腕轻轻一抖。
“咔哒”一声轻响。
余跃抬手一推,医务室的门应声而开。
他回头看向蔺元洲,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嘴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看,这不就行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空无一人的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淡淡飘散。
蔺元洲站在门口,看着逆光中余跃得意的笑容,又瞥了一眼那扇被轻易撬开的门,最终什么也没说,抬步走了进去。
余跃直奔病床而去,他毫不客气地躺倒,脑袋深深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口中满足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舒服……”
蔺元洲则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医务室里摆放整齐的药品柜,随口问道:“没睡好?”
“嗯。”余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眼皮耷拉着,“晚上在做兼职。”
“你很缺钱吗?”蔺元洲找到了放外用敷料的抽屉,取出一片创可贴,对着墙上的一面小镜子,仔细地将胶布贴在自己脸颊微红的地方。
“缺。”余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不清地嘟囔,“我什么时候不缺钱?”
蔺元洲贴好创可贴,转过身,慢悠悠地踱到床前。
他停下脚步,微微俯下身。
突然的靠近带来一片阴影,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香水气息。
“我有个赚钱的门路。”蔺元洲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声音低沉且缠绵,“你要不要听听?”
余跃的意识已经被睡意搅成了浆糊,几乎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但“赚钱”这两个字还是让他保留了一丝清醒。
“什……么?”
蔺元洲俯身的动作未变,只是将嘴唇移到了余跃的耳边,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入余跃混沌的脑海:
“你真的是苏文书吗?”
余跃瞬间睁开了眼睛。
所有的睡意在刹那间烟消云散,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微微收缩。
他猛地转过头,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审视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蔺元洲。
蔺元洲已经稍稍直起了身子,正垂眸看着他,眼底只有一片平静。
好像他早已知道答案,此刻不过是在印证这个事实。
余跃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过大的动作导致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踉跄一步,直接蹲在了地上,手撑着冰凉的地面,微微喘着气,试图压下那股骤然涌起的心慌。
蔺元洲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这番剧烈反应,很无辜:“干嘛反应那么大?”
他往前挪了一小步,鞋尖几乎触碰到余跃撑着地面的手指。
“我猜中了吗?”
“猜你先人。”余跃破口大骂,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腿脚却不听使唤地酸软,试了几次都踉跄着没能站稳,“你有证据吗?”
蔺元洲对他的辱骂不以为意,甚至微微勾了下唇角:“你想要看吗?”
操,他果然有证据。
这个认知让余跃胸口一阵闷痛,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蔺元洲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觉得一个掉进湖里差点被淹死的人,仅仅在一两个月后,就有在水下潜游躲藏半个多小时的能力。”
余跃瞪大眼睛:“你跟踪我?”
蔺元洲姿态优雅地坐床边,双腿交叠,指尖轻轻搭在膝头。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余跃的质问,而是重新抛出一个新消息:
“我在你那天下车的医院里查了查。”
余跃的脸瞬间苍白。
蔺元洲微微前倾上身,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玩味的诱导:“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你这样费尽心思,有什么意图?”余跃不死心地追问,“我一穷二白的,没油水可榨。”
蔺元洲笑而不语,视线逐渐下移。
余跃被他这粘腻的目光打量得寒毛直竖,尤其是当那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下半身时,他瞬间就明白了那未尽的暗示。
一股混杂着荒谬和恶心的情绪冲上头顶,他猛地往后一晃,差点撞到身后的药品柜,声音都变了调:
“我操,不是吧?”余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抗拒,几乎是脱口而出,“别搞!”
蔺元洲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袖口。
“那你考虑吧,现在就我一个人知道,以后……”
话没说尽,但里面的意思很明了了。
余跃只觉得一股麻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耳边嗡鸣不止,蔺元洲那张精致却漠然的脸在视野里变得模糊起来。
他支撑在地面的手臂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在意识彻底抽离的前一秒,余跃似乎听到蔺元洲似乎笑了一声,那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这就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