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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2 IF线 衣冠冢 上 ...

  •   薛明渊在刻着“秦逍”二字的碑前坐了一天。
      他在来天策的路上星夜兼程,以为自己在长久分别后可以享受片刻安稳与团聚。
      迎接他的是四个月前未能送达的死讯,和一把,自己送给秦逍的,沾了血的匕首。

      他在碑前,绝望又愤恨地想:
      这人答应了阿姐要照看我的。
      这人答应了要负责到底。
      ——但这人在起誓的时候,狡猾地以自己半生为限。
      他这短短半生,自己要背负一世。
      他越想越恨,越恨,就越不相信这个祸害遗千年的天策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他从白天呆到黑夜。
      在黑夜里,他徒手挖开了天策的坟茔。
      天策果然不在里面。
      这是一个衣冠冢。

      ……

      薛明渊去找秦逍的天策校尉。
      校尉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震惊地退了一步。
      一阵惊疑不定的沉默,最终,校尉还是拍了拍薛明渊的肩膀,回答了问题:
      “秦逍就死在邺城之战中,有人亲眼看见他在刀箭伤里倒下——那场战役我们退得太过仓促,地上都是来不及收的残肢断臂。”
      “秦逍没有铭牌,战友只能带走他最重要的东西——那把匕首。”

      天策校尉垂下眼:
      “其实这邙山上很多都是死不见尸的衣冠冢。”
      “你要是怀着人还未死的希望去找他呢,你……可以试试。”
      “……但没有人真的能回来。”

      薛明渊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向天策校尉道了谢。
      他在这满目疮痍的世间,怀着自己都不相信的渺茫希望寻找。好在他现在终于又有了一个目标,就是帮秦逍做完他未做成的事,收复邺城。
      而收复邺城,他又等了三年。
      三年里,没有人回来。

      ……
      薛明渊在峡谷里走。

      他随天策军一起收复了邺城,自己却是被抬着回来的。军医在他身上取出了六支箭头,还有数不清的刀伤和枪伤。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下来,但他活了下来。
      军医让他静养,强制他的休沐,可他静不下来。
      他想去找到一个人,然后告诉他:此仗已胜,邺城已收复,天下马上要安定了。而这即将到来的,漫长而珍贵的海清河晏,他无处可归,无人可依,也不想一个人走下去。

      他未带刀盾,只穿了最简单的训练甲,去找当年那片战场。三年里多少战役、多少人横死、多少秃鹫野狗前来寻找曝尸荒野的饱腹之餐。
      ——他找不到的。

      薛明渊迷了路,又起了烧。他昏昏沉沉地走入一处峡谷,穿越了漫长的、只容一人走过的狭隘谷道。
      然后豁然开朗。
      他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片的绿意和农田了,他来的时候正好是黄昏,屋舍上炊烟袅袅,田间地头竟然还有顽皮的孩童在打闹。村头坐着唠嗑的大爷们在马扎上翘着二郎腿,看见他艰难跋涉而来,一副好奇又惊喜的样子。
      这里是一副太平日久,民不知兵的景象,与外面战乱了十年的的人间地狱仿佛是两个世界。
      薛明渊不由怀疑,这是自己临死前的梦境。

      大爷大妈们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从哪里来,外面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人插嘴说,看军爷样子都快累倒了,你们给他先喝口水。
      其中有个人忽然奇道:“诶,这次这个军爷好像没有马。”

      薛明渊浑身一震,双目泛红,双手抓住老人的动作差点把对方吓到:
      “什么马?!”
      “哦,两三年前我们这也来了一位军爷,不过是马载着他来的,人伤的很重。”
      老人惋惜地说:“那匹马浑身都是黑的,只有马蹄子那里泛红……哎,真是一匹忠诚漂亮的宝马啊。可惜它受的伤也致命,把主人送到这里,往下那么一趴,就再也起不来咯……”

      薛明渊发着高热,心中一激,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他咬牙强撑着理智,听见自己开口问:
      “那个……军爷,在哪?”
      “哦,说的那个瞎子军爷嘛!”旁边的大妈抢话道:“人就住在那边的半山腰,别说,耕地砍柴一把好手,就算瞎了也还挺能干活的。”
      “他看不见,应该不会离屋太远。”大妈补充道:“……不过他来的时候脑袋被马摔了一下,外面许多事记不清了。要是你俩以前认得,现在认不认识你估计难讲。”

      薛明渊浑浑噩噩地往半山上走,他在溪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跑向村民们指的那个屋子。一个身着粗布衣、双眼蒙着黑布的人,正俯身用手仔细摸索着清洗野菜。他的动作熟练却缓慢,神情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温和与平静。他的手边放着一根枪杆粗细的长木杖,应是用来探寻前路的盲杖。
      薛明渊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沸腾。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训练甲摩擦的声响惊动了那人。
      “谁?”
      那人立刻直起身,拿起木杖摆出战姿。他脸上带着警惕,看来已听出了陌生的兵甲之声。
      “秦逍……”薛明渊低哑着喊了一声。
      秦逍听到自己名字微微一震,但却没有认出他。长杖甩出一个沧月的起式,用以威慑陌生人的靠近。
      薛明渊没有避开,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闷哼着硬挨下那一棍,用尽全力拥住了他。
      秦逍闻声刚想闪躲,却闻到一股血腥之气随着木杖的命中弥散开来。他的招式威慑大于实质,不至于伤人至此,只有可能是来人先前就受了伤。
      就在这犹豫之间,秦逍被一个灼热的身体抱了个结实。但扑过来的人似乎没有余力再站,只把大部分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带着他往下滑去。
      秦逍一惊,又不得不扶住这个人。他意识到对方好像没有恶意,且似乎还认识他。
      “靠!你怎么上来就……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秦逍……”薛明渊再次喊出了这个名字,他此刻耳畔嗡鸣,他高烧的大脑里只回荡着一个念头:
      他还活着,我……找到他了。

      持续三年孤独、绝望、愤恨、悲哀,一朝全部涌来,他的心中泛起了极端的埋怨与恨意。
      ——他狠狠一口咬在自己面前人的肩上。

      “哎哎哎哎哎!?不是!见面就咬……你属狗啊!”
      薛明渊听着痛叫、又听他骂得跳脱又文雅,隐隐感觉一丝违和。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抬起头,对着那张蒙着黑布的、日思夜想的脸,做了他这些年想做却再没做成的第二件事。

      “唔……!!”
      秦逍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吻惊得一懵,短暂震惊里,他被对方攻城略地闯进了门,又在城防里巡视了一圈。他这才想起来要推开他,却忽然蹭到了对方脸上的湿润。
      怎么……哭了?
      不是,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究竟谁的脑子被马摔过?
      而薛明渊其实已经到了极限。
      一吻过后,他仿佛被抽离所有力气,重重摔在旁边人的身上。
      秦逍手忙脚乱地接住软倒的人。
      他被亲得气喘吁吁,只觉此生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居然还不认识占他便宜的人是谁。可这人现在已经昏了过去,秦逍本来就瞎了,现在又成了吃黄连的哑巴,只能又羞又恼地嘴上骂道:

      “艸,亲完就晕……你特么……是人么!”

      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IF 线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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