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林同学》渡梦仙

5、孟钰：我坚持不住啦！

　　“林今羽！表情！！”

　　孟钰一手拿着剧本，绝望地发出哀嚎。

　　“林大小姐，您现在不是在看一份无聊的PPT，你是在看一个闯入你世界的‘意外’冒险者！要有一点……一点被惊扰的愕然，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好奇啊！”

　　孟钰兼任临时导演，此时正在指导出演第一幕——一场虚影和真实的初遇。

　　林今羽面无表情：“我对‘意外’通常的处理方式是忽略，更甚者会报警。”

　　站着等念词的陆谨言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陆谨言你还笑！”孟钰立刻转身，调转枪口，

　　“你也是，你的眼神也太……炽热了！收敛点！你现在是好奇的探险者，不是看到肉骨头的……”

　　“孟钰。”一旁探班的林茉清笑着及时打断他。

　　孟钰立刻噤声，吐了吐舌头，莫子棋自然领悟了打断的话语，捂着嘴偷笑起来，孟钰听见这笑声不甘示弱地瞪她，仿佛制止他的人是眼前幸灾乐祸的莫子棋。

　　林今羽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身前因为被批评而耳根微红、却依旧努力调整状态的陆谨言，心里那点不耐烦奇异地消散了些，甚至……生出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恶趣味一下的念头。

　　“陆谨言。”

　　“嗯！？”

　　陆谨言听见林今羽的声音快递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看着他。一副等着他发布指令的样子，像……莫子棋家那只一听见名字就竖起耳朵的萨摩耶，眼神纯粹又充满期待。

　　随口就喊了的人见此情景，思至此处，一时间竟有点语塞。

　　这是什么奇怪的类比啊，物种都不一样，真是疯了。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

　　“怎么了？今羽。”

　　眼前的“萨摩耶”毫无防备地走近了几步，关切地声音由远及近。

　　林今羽猛然对上近在矩尺的脸，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浓密的睫毛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心。

　　他呼吸一滞，到嘴边原本想讨论走位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最后有些仓促地偏开脸，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让他觉得安全的距离，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说道：

　　“没事，再来一遍吧，我调整一下。”

　　说完像是极力掩饰什么一样，迅速低头看着手里的台本，耳尖有点泛红，有点烫，指尖微动，林今羽下意识想摸一下——

　　“是不是有点热，要不要把空调调低一点？”

　　“……不用。”林今羽闷声回答，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台本捏得更紧了些，

　　“专注你的部分。”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这突如其来的、失控的心跳，以及消化掉那个关于“萨摩耶”的、极其不“林今羽”的荒谬联想。

　　“哇哦哦～”

　　一个拖着长调、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声音门口响了起来，打破了那方寸之间的微妙气氛。

　　“我说两位主角，”

　　孟钰语调扬得高高的，足以让整个排练室的人都注意这边……

　　“我这只是上了个厕所的功夫，你俩这氛围……是已经提前把‘打破镜像、心灵相拥’的高潮戏给排练上了？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呀——？”

　　此话一出，幕布后的莫子棋立刻双眼放光，探出了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哪里哪里？什么高潮戏？我错过了什么！”

　　身边江不明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从幕布后钻出来第二个头。

　　连正在核对道具清单的岑云都抬起了头，唇角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林今羽：“……”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孟钰，如果眼神能杀人，孟钰此刻已经被他那冰冷的视线千刀万剐了。他耳尖那点不争气的热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用剧本塞住孟钰嘴的冲动。

　　陆谨言则像是突然被惊醒，猛地回过神，脸上“轰”地一下全红了，比刚才被孟钰批评时还要红得透彻。他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

　　“孟钰你别乱说！我们、我们就是在对台词……”

　　“对台词？”孟钰走到他们面前，故意凑近林今羽，左晃右晃地像观察什么稀有物种一样，狡黠地眨眨眼，“对台词能把我们林大学霸的耳朵对红了？这是什么新型的‘烫嘴台词’吗？也念给我听听学习学习？”

　　“孟、钰、”

　　林今羽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语速极快……

　　“如果你那无处安放的学习热情急需一个宣泄口，我不介意建议司徒老师给你多加几张物理试卷。”

　　“哎呀～我们羽宝恼羞成怒惹～”
　　孟钰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得更欢，他转向一脸窘迫的陆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啊陆谨言，进步神速，都学会让我们‘冰块冷艳脱俗神仙小羽宝’升温了。”

　　“我没有……”陆谨言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起，只能求助般地看向林今羽。

　　林今羽直接无视了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剧本，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耳尖泛红、心跳失序的人只是众人的幻觉。

　　“无关人员干扰排练，岑云，记一次。”他冷冷地对岑云说道。

　　岑云从善如流地拿出考勤本，微笑道：“好的，孟钰同学，干扰排练一次。”

　　“喂！班长你怎么也跟他一起啊！”孟钰大声抗议。

　　排练在孟钰带来的小小插曲后继续，但有些东西，一旦被拨动，便再难恢复彻底的平静。

　　陆谨言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般，飘向不远处的林今羽。

　　看着他垂眸默记台词时轻颤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看着他因为思考而微蹙的眉心，那点细微的褶皱里仿佛盛满了旁人难懂的思绪，还有耳边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随着他偶尔抬头的动作，轻轻扫过。

　　刚才那近在咫尺的对视，林今羽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那抹迅速蔓延至耳尖、如同白玉染上胭脂般的绯红，如同最生动的画面，一帧帧在陆谨言脑海里反复播放。

　　心脏后知后觉地、剧烈地鼓动起来，带着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悸动。

　　他以前只觉得林今羽漂亮，是一种带有距离感的、不容亵渎的美。很想靠近，想保护，希望能成为他的朋友。

　　可就在刚才，在那短暂的瞬间，那种美忽然有了温度，变得生动而…触手可及。像是一直精心包裹在冰层下的珍宝，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了内里柔软而真实的光晕。

　　“陆谨言。”

　　清冷的声音响起。

　　陆谨言猛地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大家的视线又集中到了他身上，而林今羽正看着他，似乎在等他接词。

　　“啊！对、对不起！”

　　他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腾”地烧了起来，慌忙拿起剧本，眼神闪烁，不敢再与林今羽对视，心跳如擂鼓。

　　林今羽看着他这副手忙脚乱、耳根通红的样子，沉默了两秒，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吐出精准的毒舌。他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移开了视线，淡淡地说：

　　“专注点。”

　　“……好。”

　　陆谨言低低应了一声，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试图让混乱的思绪回归正轨。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告诉他：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向林今羽的侧影，在排练室明亮的灯光下，那身影清瘦而挺拔，仿佛自带一圈冷调的光晕。可陆谨言却觉得，自己好像终于窥见了那光晕中，一丝真实的、温暖的，并且独属于他的……裂痕。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又软得一塌糊涂。

　　时间飞逝，夕阳的余晖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排练室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收工收工！可累死我了！！”

　　孟钰第一个伸着懒腰跳起来，动作敏捷地抓起自己的书包，回头就精准地找到了正在帮岑云整理桌椅的林茉清，极其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撒娇道：

　　“小茉清，今天食堂据有新出的甜品，去晚了就没了——”

　　林茉清被他拽得微微踉跄，脸上却不见丝毫愠色，只有纵容的无奈，顺手将孟钰甩到肩后的书包带理正：“慢点，来得及。”他朝岑云和陆谨言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被孟钰风风火火地拉走了。

　　“等等我！子棋！”江不明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道具归拢到箱子裏，一边朝着已经蹦到门口的莫子棋喊道。

　　“知道啦！你快点儿！”

　　莫子棋叉着腰站在门口，逆着光，卷曲的两个马尾甩出一道活力的弧线。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扭头对还在窗边的林今羽喊道：

　　“今羽！明天下午放学道具组要开会，事关重大是你的——小裙子～别忘了哦！”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像只快乐的麻雀，拉着终于收拾好的江不明，叽叽喳喳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岑云将最后一份剧本整理好，放进文件夹，环视了一下基本恢复原状的排练室。她的目光掠过窗边，看到那两人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了然一笑，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拿起自己的东西，安静地走了出去，还顺手轻轻虚掩上了门。

　　偌大的排练室，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陆谨言磨磨蹭蹭地收拾着自己的水杯和剧本，眼神却一直黏在窗边那个身影上。林今羽正背对着他，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操场，似乎在出神。

　　晚风透过窗缝吹进来，轻轻拂动他脑后半长的发丝和额前的碎发，在那张过分漂亮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陆谨言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在距离林今羽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那个……今羽，”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一起……回教室拿书包吗？或者……一起去食堂？”

　　林今羽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眼里，像是融化了一丝往日的冰冷。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陆谨言，那目光让陆谨言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几秒后，林今羽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陆谨言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许可，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得堪比窗外晚霞的笑容。

　　“那走吧！”他侧身让开一步，示意林今羽先行。

　　林今羽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迈步朝门口走去。陆谨言立刻跟上，走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像一个忠诚的守护者。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被夕阳拉长，交织在空旷的走廊地板上。远处的喧闹隐隐传来，更衬得这方寸之间的静谧。没有人说话，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悄然流淌。

　　第一段排练结束了，但某些东西，仿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