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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缚茧 ...

  •   中午,周怀难得的回来了。
      他走进卧室,看着那些未拆的礼物,又看向我,“不喜欢?”
      我摇摇头:“没有,还没来得及拆。”
      他走近,抬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颊,那里昨日的红肿已经消退。
      “今天没什么事,陪我做点别的。”
      下午,家里来了一位甜品大师,带着全套的专业工具和昂贵的原材料,教我们做手工巧克力。
      周怀竟然会有耐心系上围裙,站在料理台前,小心翼翼地调制内馅。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甜腻的可可香气,和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古怪地交融在一起。
      我站在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将液态的巧克力倒入模具,手指不可避免地沾上黏腻的酱料,有些狼狈。
      他侧头看我,忽然低低地笑,伸手用指腹抹去我脸上不小心蹭到的巧克力。
      “笨。”他低声说。
      晚上,我开了瓶红酒,是酒窖里他珍藏的佳酿,年份很好,口感醇厚。
      我们没有在餐厅,就窝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里,只开几盏壁灯,光线昏黄暧昧。
      酒精是个奇妙的东西,几杯下肚,身体变得松弛,头脑也有些昏沉。
      周怀靠在沙发里,手臂搭在我身后的靠背上,形成半拥的姿势,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混合着酒香,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
      “素素,”他开口,声音因为酒精而比平时更低哑些,“你变的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周怀低头看着窝在他怀里的我,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继续说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我散落在肩头的发丝。
      “你为什么一点醋都不吃,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我抬眼看他,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我跟她们闹,你会开心吗?”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忽然收紧手臂,将我更深地按进他怀里,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叹息声沉重地敲在我的脑袋上。
      “别对自己那么狠,素素。”他的声音闷闷的,“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他说他不舒服。
      他说他心疼。
      这些话,如果是放在几年前,或许能让我欣喜若狂,让我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得。
      可现在,听在耳里,却只觉得讽刺。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是因为我比她们更能忍?
      更懂得如何在他面前藏起利爪,扮演温顺?
      而他此刻的心疼,又有几分是真。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正当我思绪纷乱,沉浸在冰冷而清醒的自我剖析中时,周怀忽然轻轻推开我。
      “闭上眼睛。”他低声说,语气神秘。
      我依言闭上眼。
      黑暗中,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能听到他细微的动作声,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握住我的左手。
      然后,一个冰凉,坚硬的环状物体,缓缓地套上我的无名指指根。
      尺寸恰到好处。
      心跳在那个瞬间,漏跳一拍。
      一个荒谬而带着巨大诱惑力的猜想,如同烟花般在脑海中炸开,却又迅速被更深的理智压下去。
      “可以睁开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缓缓睁开眼睛。
      客厅的灯光依旧昏暗,但就在我抬起手的瞬间,那枚戴在我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自身会发光一般,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夺目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几乎要流下泪来。
      那是颗巨大的,切割完美的淡浅粉钻,它镶嵌在银色的戒托上,设计简约却极尽奢华,牢牢地抓住所有的光线,也牢牢地锁住我的目光。
      三十克拉?或许更大。
      我无法准确判断,只知道它美得惊心动魄,也重得让我指尖发颤。
      周怀伸手,摩挲着那枚戒指,以及我戴着戒指的手指。
      “喜欢吗?”
      我缓缓抬起手,让那璀璨的光芒在我指间流转。
      这枚戒指,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女人疯狂,代表着他的重视,他的纵容,他此刻毫不掩饰的心意。
      可它偏偏是戴在无名指上。
      高级餐厅的包间,精致的餐盘上食物摆放得像艺术品,我却提不起丝毫胃口,刀叉在手中显得沉重而陌生。
      坐在我对面的徐子谦,似乎察觉到我的低气压,试图活跃气氛,讲着他在国外念书时的糗事,那些因为语言不通闹出的笑话,或是和不同国家朋友相处的趣闻。
      “你都不知道,那家伙以为我要跟他抢女朋友,差点在酒吧跟我决斗,结果发现是他自己认错人了……”徐子谦边说边比划,眉眼生动。
      他看我依旧兴致不高,便又转换话题,说起最近看的电影,听的音乐,甚至模仿起某个夸张的喜剧演员。
      直到晚餐接近尾声,侍者撤走餐盘,送上餐后甜点。
      那精致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在我尝来,也只有苦涩。
      徐子谦放下餐巾,看着我,那双桃花眼里只剩下认真的关切。“不开心?”他问得很直接。
      我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残余的红酒,没说话。
      “走吧,别在这儿闷着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他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重温一下旧梦?还记得我带你骑机车吗?”
      记忆里是引擎的轰鸣,呼啸而过的风,还有第一次坐在他身后,因为紧张和莫名的兴奋而失控的心跳
      那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
      我有些恍惚,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已经起身,不容置疑地拉起我。
      我们没有直接去取车,他先带我去附近一家还在营业的户外用品店,夜里风大,他仔细地挑了件厚实的冲锋衣给我。
      店外,他那几个熟悉的哥们已经在等着,几辆造型拉风的机车停在一旁,看到我们出来,他们吹声口哨,是善意的调侃。
      只有在开阔的,带着寒意的夜空下,我才能看到真正的他。
      他是属于旷野的风,自由,不羁。
      徐子谦和他的哥们击掌,笑骂,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眉眼间洋溢着蓬勃未被束缚的鲜活气息。
      他拿起一个崭新的头盔,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卡扣,然后走到我面前。
      “抬手。”
      我依言抬起手臂,他帮我把厚厚的冲锋衣拉链拉到头,又用围巾仔细裹住我的脖颈,确保没有缝隙会灌进冷风。
      “坐稳了,抓紧我。”他跨上机车,回头对我说道。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打破夜的宁静。
      他的几个哥们率先冲出去,像几道离弦的箭。
      徐子谦没有立刻跟上。
      他启动机车,速度放得很慢,非常慢,几乎是缓缓地在空旷的街道上滑行,让我一点点适应这种两个轮子带来的,不太稳定的平衡感,适应耳边呼啸而起的风声。
      等我渐渐放松下来,下意识地抓住他腰侧的衣服时,他才开始缓缓提速。
      风压逐渐变大,周围的景物开始飞速倒退,模糊成流动的光影。
      心脏因为这种速度带来的失重感和不确定性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砰砰砰,撞击着胸腔,带着久违的颤栗。
      我闭上眼睛,又忍不住睁开。
      街道,路灯,高楼……都在这种极致的速度下被远远抛在身后。
      我们跟着车队,一路向着城外的山上开去。盘山公路蜿蜒曲折,车灯像利剑划破浓稠的黑暗。
      徐子谦的车技很好,过弯时车身倾斜,游刃有余,我紧紧抓着他,最初的紧张过去后,渐渐生出信任和依赖。
      到达山顶时,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四周还是深沉的墨蓝,山风凛冽,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他的几个哥们在不远处点燃烟,说说笑笑。
      徐子谦停好车,帮我取下头盔。
      我们在相对避风的地方,并肩站着,望着那片尚未苏醒的天地。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不觉得尴尬。
      渐渐地,天际那抹鱼肚白开始扩大,染上淡淡的橙粉,云层被镀上金边,像画家不小心打翻调色盘。
      最终,太阳挣脱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万道金光瞬间洒满山川云海,壮美得令人窒息。
      我怔怔地看着,被这磅礴而纯粹的自然之美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胸口像是被什么情绪涨满,酸涩又温暖。
      “漂亮吧?”徐子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别想那么多,享受当下就好。”
      我看着身边徐子谦被朝阳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脸,他专注地看着日出,眼神干净,带着未被世俗彻底污染的明亮。
      心跳,在胸腔里失序地加速。
      可这次,不再是因为机车的刺激,也不是因为日出的壮美。
      是无力回天的遗憾。
      我没办法面对他。
      没办法面对他是徐姝雅弟弟这个事实。
      这个身份像无形的刺,早已深埋进我们之间任何可能的靠近里。
      每次他对我流露的关心,带给我的片刻轻松,都会被这个认知带来的冰冷和愧疚所覆盖。
      也许……
      也许再早一点遇见。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光芒刺眼。
      我收回目光,低下头,将满眼的复杂情绪,隐藏在山顶凛冽的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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