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囚笼》簪花碌行

4、第 4 章

　　阳光透过那扇不大的窗户，散漫地照进水波中。

　　两个小弟蹲在游泳池边缘，嬉笑着看在陷在水里憋气挣扎的人。

　　但是男生实在呼吸不过来了，求生本能迫使他破水而出，他面色紫红，咳嗽声惊天动地，像个破风箱。

　　小弟A看了看手机上的计时器，时间还没有达标呢，于是他骂骂咧咧地打算自己亲自下水，把男生摁下去重新计时。

　　“住手吧。”

　　游泳馆里突然响起一道清越又慵懒的声音。

　　准备下水的小弟A动作一顿，听话地没有了动作。

　　沈绥言在游泳馆的角落里坐着，他背靠着墙，一条长腿随意屈着，另一条伸直。

　　他似乎刚睡醒，睡眼朦胧，随后他将耳机摘下，悠悠站起身并伸了个懒腰。

　　微阳之下，沈绥言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衣领扣子整整齐齐，一个不落。他有一张像三好学生的脸，只要笑一笑，似乎什么褒义词都向他涌来。

　　然而事实却相反，水中的男生一看见沈绥言，身体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战栗。

　　沈绥言走到游泳池边缘，对身边两个小弟说：“快把人带上来啊，虽然天还很热，但是感冒了多不好。”

　　他语气中满是对男生深切的担忧，两个小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闻言利索地下水捞人，而水里的人则惴惴不安地站在水中，像个待宰的羔羊。

　　男生浑身颤抖地被人从水里捞起，跪坐在游泳池边缘时，他已经做好了要再次被踢下水的准备，但是迎接他的却是一双微凉的手——

　　那双手勾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男生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沈绥言将手撤走，保持一个适当距离后，慢慢端详了男生几秒。

　　此时的沈绥言眉目清秀，炯炯有神地望着一个人时，会让人觉得对方温柔可亲。

　　要是男生没有在这种眼神下被推进水里，他也许真的会被沈绥言骗。而现在的沈绥言，无论怎么样都让他感到恐惧。

　　男生的眼睛被水浸得通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嘴唇苍白无色，湿透滴水的衣服衬得他狼狈至极。

　　面对沈绥言，他莫名不敢与之对视，只能一遍遍求饶，哪怕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沈绥言低头看他，眸光浸笑：“我欺负你了吗？”

　　男生身子一震，惊恐到语无伦次：“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没有！！”

　　沈绥言依旧笑着：“我骂你了吗？”

　　“没有……没有。”

　　“我推你下水了吗？”

　　“没。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说完，男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沈绥言，然后又慌乱地把目光撇了下来。

　　沈绥言双手插兜，垂眸审视着跪在身前的人，忽然他粲然一笑，愉悦地抬起脚尖踢了一下男生的膝盖，说：“知道出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句亲昵友好的话语。

　　而男生点头如捣蒜，双手扶在地板上磕头：“求求你了，我出去以后绝对不会乱说话的，我真的……我真的……”

　　他似乎怕沈绥言突然反悔，于是着急忙慌地直起身子，膝行了几步后，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下意识地想要去抓沈绥言的裤腿，但沈绥言却突然后退了一步，紧接着神色也大变。

　　男生被突如其来的冰冷眼神一刺，稍微清醒后犹如当头一棒，于是他从恐慌、害怕再到难过。

　　然而下一秒，男生却突然听见头顶有人笑着说：“啊，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家吧，衣服都湿了，小心感冒啊。”

　　男生惊悚地抬头，然后只见沈绥言满脸笑容地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还亲切地帮他理了理湿乱的衣襟。

　　男生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究极根本，沈绥言就是个疯子，疯子什么都会做。

　　男生眼神发直，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突然间，男生猛地发力，一把挣开沈绥言在他衣襟上逗留的手，然后他拼命地向大门跑去，慌张急促的脚步声像极速的鼓点，砸在耳朵里，震得人心口一晃一晃的。

　　两个小弟瞄了一眼男生逃跑的背影，然后看向沈绥言，已经做好了他一声令下就把人抓回来的准备，然而沈绥言只是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罢手。

　　两个小弟兴致缺缺又无可奈何地打消了自己作恶的念头。

　　而无序的脚步声在游泳馆里回荡，然后伴随着大门的一开一合，逐渐消逝。

　　沈绥言看着大门的方向，神色淡淡。

　　游泳馆里顿时安静下来，小弟A忍不住问道：“言哥，接下来咱儿去哪儿?”

　　沈绥言微笑着转头，只是看向这位小弟的眼里笑意很淡。

　　小弟A忙腆着脸赔笑，生怕哪里惹到他。

　　沈绥言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哪里来的烟味啊？”

　　电光火石间，两个小弟脸色大变，然后双双识趣地跳进了游泳池，池水哗地溅湿了周遭的地板，和沈绥言的一点裤腿。

　　沈绥言站在游泳池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弟们一边赔笑，一边往自己身上揽水。晃动的水波中，他哂然一笑：“你们慢慢洗，我先回去了。”

　　他悠然走向游泳馆大门，但奈何大门打开，却有人等候已久。

　　下午的骄阳不烈，暖色光芒打在少年身上，映着他们眼里各色的光景。

　　琚然身姿挺拔，懒懒地倚在门框上，手上还抓着手机，而他的眼睛此时正看着一只脚踏出门的沈绥言。

　　沈绥言看着琚然，一边眉毛高高挑起，然后冲他微微一笑。

　　而琚然倒是直接：“你在里面做什么？”

　　沈绥言眉目舒展，也随意地靠在门框上：“玩啊，不想上课。”

　　琚然认真地问他：“好玩吗？”

　　沈绥言笑道：“好玩啊，新认识了一个朋友。”

　　琚然：“哦。”

　　沈绥言看不透琚然在想什么，就像看不透今天早上无理由的接近和无理由的不对付。

　　今早，沈绥言照常七点半到学校，原本一切都应该和以前一样，但却因某个人而变得不同。

　　“早上好啊。”

　　沈绥言拉开椅子的手一顿，他目光向上，然后落在了一张笑着的脸上。也许是好久没有听过这种正常的打招呼，他竟然觉得对方有些真诚。

　　琚然打完招呼后把书包往桌子上一丢，然后大喇喇地坐下。沈绥言望着他的背影，一脸狐疑。

　　而此时，鹿熹阳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琚然，大概是觉得他和沈绥言打招呼是脑子哪里搭错弦了吧。

　　之后的流程，上课，下课，而沈绥言不是睡觉就是玩植物大战僵尸，倒是和以前一致。

　　一节大课间，他从卫生间回来，在走廊上远远地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鹿熹阳，而鹿熹阳也看见了他，于是默默往旁边的过道移了移。

　　沈绥言将鹿熹阳的举动看在眼里，却只是微微一笑。但当二人擦身而过时，沈绥言却突然伸脚，鹿熹阳被他绊了一下，当即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期发展。

　　正当鹿熹阳快要倒地时，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捞住了，以至于没有当众出丑，但由于他们动静太大，还是吸引了走廊上的大部分人。

　　“怎么了怎么了?”

　　“嘘～，小声点，你没看到沈疯子在吗？”

　　沈绥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但下一秒他微笑着转身，打眼一看，原来打扰他好事的人是琚然啊。

　　沈绥言脸上微笑不减，但是眼里的冷意倒是冷冽了几分。

　　琚然将鹿熹阳扶到一边，然后目光毫不避讳地望着沈绥言。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沈绥言却觉得他的眼睛在很平静地说，我都看见了。

　　沈绥言突然觉得很不舒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干扰他做事。但他还有点理智，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发疯，于是他担忧地看向鹿熹阳：“鹿同学，下次走路记得小心点，不然，下次可不会这么走运了。”

　　鹿熹阳没敢直视沈绥言，而沈绥言也不在意他的反应，直接回了教室。

　　琚然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沈绥言的身影，直至消失。

　　这时，身边的鹿熹阳出声道：“琚然，谢谢。”

　　“没事，”琚然朝他勉强一笑，“下次注意点。”

　　沈绥言午饭后开始找地方午休，他没有在教室午休的习惯，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待着，比如游泳馆，为此，他偷偷复制了一把钥匙。

　　于是，游泳馆变成了他的秘密基地之一。

　　然而，当沈绥言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门锁已经开了。刹那间，他脸色一变，但推开大门后，他又挂上了一副笑脸模样。

　　游泳馆里，两个小弟压着一个男生跪在游泳池边。男生冲小弟们哀求道：“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长眼睛顶撞你们……”

　　小弟A往他脸上啐了口口水，正打算给他点颜色看，小弟B忙伸手拧了一下他，他这才发现沈绥言正朝这走来。

　　两人立马换上一副狗腿的笑，一口一个言哥，男生看见了沈绥言，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绥言笑语吟吟地停在跪着的男生面前，一言不发，随后他突然伸腿把对方踹进了游泳池，顿时水花四溅，潋滟了一池净水。

　　沈绥言对身后两个人说：“安静点。”

　　最后，沈绥言坐到了离游泳池最远的角落，塞上耳机，开始了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