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旧庭筠》月亮没睡醒

69、枫之舞

　　离了建安，沈惊澜与冷锋二人皆做寻常江湖客打扮，一路向西，专拣僻静小路策马而行。冷锋心系师门，不住扬鞭；沈惊澜虽看似从容，胯下骏马却同样四蹄生风。两人皆是沉默寡言之人，一路无话，唯有衣袂猎猎，马蹄声碎。

　　行至第三日午后，已入太行山脉余脉，但见群山连绵，林木幽深，人烟愈发稀少。正策马行至一处两山夹峙、名为"一线天"的险要峡谷时，沈惊澜猛地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人立。他同时抬手，示意冷锋止步。

　　他青铜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两侧陡峭山壁与前方狭窄的谷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隐蔽的杀机。

　　"有埋伏。"他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波澜。

　　冷锋瞬间警觉，手已按在了腰间弯刀之上，冰冷的眸子同样扫视四周，低声道："前辈，是冲我来的？"他立刻联想到楼内欲除他而后快的势力。

　　"气息锁定于你。"沈惊澜言简意赅，二人同时翻身下马，将坐骑驱至一旁岩壁下。"跟紧我，护好自身。"

　　话音未落，两侧山壁之上，骤然响起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数点寒星如同毒蛇吐信，疾射而下，目标直指冷锋周身要害！是淬毒的弩箭！

　　与此同时，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前方谷口一块巨岩后闪出，一人持细长缅刀，刀光如雪，一人使一对精钢短刺，身形诡谲，一左一右，封死了前路，直扑冷锋！这两人气息阴冷，动作迅捷无声，显然是经验老道的杀手，其目标明确，配合默契，绝非寻常江湖匪类。

　　冷锋怒喝一声，弯刀瞬间出鞘，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格开两支弩箭，身形疾退，试图避开正面冲来的两名杀手。但那使缅刀者刀法刁钻，刀光连绵不绝，将他退路封死；而使短刺者则身形飘忽，如同鬼影，专攻他下盘与侧翼，两人合击之下，冷锋虽武功不弱，却也瞬间落于下风，险象环生。

　　就在那缅刀即将刺入冷锋肋下，短刺亦要扎向他后心之际，一道青影如同凭空出现，倏忽间已切入战团核心。

　　沈惊澜并未拔剑，只是身形微晃，便已不可思议地切入那使缅刀杀手的身前，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清冽的指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对方持刀手腕的"神门穴"。

　　那使缅刀的杀手只觉手腕一麻，一股清冽刺骨的内力透穴而入，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缅刀几乎脱手！他心中大骇，疾退数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然介入、戴着青铜面具的青衣人。

　　而沈惊澜在一指点退缅刀杀手的同时，右袖如同流云般拂出，看似轻飘飘毫不着力，却恰好拂在那使短刺杀手递出的手腕之上。那杀手只觉一股柔韧却磅礴的巨力传来，短刺竟不由自主地偏向一旁，刺了个空。

　　电光火石之间，沈惊澜便已化解了两名杀手对冷锋的致命合击。

　　"保护好自己，莫要离我太远。"沈惊澜对冷锋说了一句，声音依旧平静，随即目光转向那两名杀手，青铜面具孔洞后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那两名杀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杀意。此人武功之高，远超预料！但他们任务在身，不容失败！

　　"杀！"使缅刀的杀手厉喝一声，压下手臂酸麻，缅刀再次挥出，刀光如同泼风骤雨，笼罩沈惊澜上身要害。而那使短刺的杀手则身形一矮，如同地堂鼠般贴地疾掠，双刺如同毒牙，专攻沈惊澜下盘双腿。

　　两人一上一下，配合愈发紧密，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沈惊澜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沈惊澜轻哼一声，直到此时，"松山月"方始出鞘！剑光并非凛冽夺目，反而带着一股清冷孤寂的月辉，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溪水，悄无声息地迎上了那漫天刀光与地堂杀招。

　　"叮叮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如同骤雨打芭蕉，在狭窄的峡谷中急促响起！沈惊澜身形如鬼如魅，在两人狂暴的攻势中穿梭自如，"松山月"剑招变幻莫测，时而清冽似水，以巧破力，将那绵密的缅刀刀光一一引偏、化解；时而却又爆发出沉雄霸道的力道，剑身横拍竖砸，硬撼那刁钻狠辣的双刺，震得那使短刺的杀手气血翻腾，手臂酸麻。

　　他以一敌二，竟是稳占上风。将那两名实力不俗的杀手逼得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那使缅刀的杀手越打越是心惊，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剑法与内力，清冽刺骨，却又蕴含着山岳般的沉重。他觑准一个空隙，猛地将缅刀掷出，刀身旋转着如同风车，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射向沈惊澜面门，同时自身合身扑上，双掌泛起乌黑光泽，显然是蕴有剧毒的掌功，直拍沈惊澜胸口空门。竟是打算拼着受伤，也要重创对手！

　　然而，他低估了沈惊澜的速度与反应。

　　就在缅刀即将及体的瞬间，沈惊澜手腕微抖，"松山月"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剑尖轻轻点在那旋转的缅刀刀脊之上。

　　"嗡——"

　　一声奇异的震鸣，那来势汹汹的缅刀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骤然停滞在半空。紧接着，沈惊澜手腕一振，一股清冽霸道的力道透过剑身传出。

　　"咔嚓！"

　　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缅刀，竟被这股力道硬生生震得寸寸断裂！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激射向那扑来的杀手。

　　那杀手猝不及防，被数片断裂的刀锋碎片射中胸腹，惨叫一声，扑势顿止。

　　而就在他身形停滞的刹那，沈惊澜眼中寒光一闪，"松山月"清冷的剑芒骤然暴涨！如同暗夜中划破天际的冷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横向一扫。

　　"噗——！"

　　血光冲天而起！

　　那使缅刀的杀手，竟被这一剑连人带那残留的刀柄，拦腰斩断！

　　另一名使短刺的杀手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战？毫不犹豫地转身便欲向谷外逃窜！

　　"徒劳。"沈惊澜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肃杀之意。他并未追击，只是左手微抬，宽大的袖袍如同被清风吹拂，轻轻一抖。

　　一道红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自他袖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目力极限，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残影。

　　那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赫然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甚至边缘已经有些干枯卷曲的枫叶。

　　然而，就是这片看似柔弱无力的秋日枫叶，在此刻，却蕴含着沈惊澜那《渊渟岳峙》霸道内力凝聚的骇人力量。它旋转着，带着一种凄艳而决绝的美，精准无比地追上了那亡命奔逃的杀手后心。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那片红色的枫叶，如同最锋利的飞刀，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杀手背后的衣衫，破开了皮肉，破开了骨骼，最终从他的前胸心脏位置，带着一蓬血雨，穿透而出！

　　枫叶去势不减，又向前飞了数丈，才力道耗尽，轻飘飘地、带着一抹刺目的猩红，落在了峡谷的沙石地上。

　　那杀手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正在汩汩冒血的窟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神采迅速黯淡，随即"噗通"一声，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一片普通的枫叶，穿心而过！

　　峡谷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气在山风中弥漫，夹杂着岩壁下马匹不安的响鼻声。

　　冷锋站在沈惊澜身后，看着那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那片染血的枫叶，即便是他这般心性冷硬之人，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看着前方那青衫依旧、面具冰冷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

　　许前辈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骇人的境地？

　　沈惊澜缓缓归剑入鞘，看都未看那两具尸体一眼，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两只蝼蚁。他转身，走向坐骑，对冷锋淡淡道："继续赶路。"

　　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血腥残酷的厮杀，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