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策】溯回》王吉诃德

6、大结局 （上）

　　溯洄香被烧得只剩一短截，按照行识的话说：勉强够一次，但留下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行识说的没错。燕渭北回去时，距离天策府血战仅剩三日。
　　上一世，苍云收到天策求援为时已晚，所以当苍云军抵达天策府时，燕渭北能做的只是为天策收起军旗。
　　但现在，他竟然在只身赶往天策的路上，

　　他猜测这应该是另一位“燕渭北”的所经历的。
　　他摸出自己的行囊，发现他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包括赴天策调令、苗疆纹路的空盒和笔墨纸砚。

　　还有几十封未能寄出的、绝望的求援信。
　　他很快就知道那些信为什么寄不出了。
　　驿站信鸽子们通晓各大门派，但信绑在它们脚上的一瞬间它们却好像都不会飞了。

　　燕渭北意识到，前世的那个人不是未曾努力。他曾经尽力奔走至最后一刻，却发现自己连所在的苍云军都改变不了。
　　这是他最终只身上路的原因。

　　他有理由相信，那个燕渭北用了更久的时间，几乎穷尽了所有他能想过的道路。

　　他绝望地捂着脸，怒极反笑。
　　他在信里曾问暮云，愿不愿与他共白头。
　　可笑的是，他竟却不知怎样才能兑现。

　　…………
　　燕渭北知道自己要出发了。
　　从这里到北邙山，不眠不休地骑马，需要两个整天。
　　他看着行囊里鼓鼓囊囊的却发不出去的信件，恨不得把它们都付之一炬。
　　难道就只有一同赴死这一条路吗？

　　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暮云最初的结局，也许正如他上一世所见。那为什么历次溯回，暮云却都能活着呢？
　　溯回香若有这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怎么会连一封小小信件都发不出？
　　况且，他曾见过天策马上的机动，是苍云盾护拼尽全力也难以追赶的。他又凭什么确保能让暮云活下来？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发现从手心到手腕处有一条淡淡的红线，一直延伸到心口。

　　这是什么，难道是……蛊？

　　他猛地弹坐起来，打开包裹、翻出那个空了的苗疆盒子。他之前都没有心情仔细查看里面的字，这次他看清楚了：
　　“生死蛊”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为什么溯回每次死的都是燕渭北？
　　为什么暮云反而可以活？
　　为什么这里连封信都寄不出，但生死却可以替换？
　　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是五毒禁术中的禁术，在燕渭北所来的年代，此蛊已失传良久。
　　这人在一个溯回的禁术里，又叠加了一个。

　　燕渭北看着空了的盒子和手上的红线，气得发笑。
　　“燕渭北啊燕渭北，”他骂道，“你可真是个自私的混账。”

　　…………
　　天策府被攻破的时候，李暮云和所有同袍一样，已不眠不休、战了一日一夜。

　　其实他经历过更长的战斗和更长的夜。天策骑行而战，伺机而动、无缺则返，以往他可以在突围折返时寻求喘息之机。

　　但今时不同往日。
　　狼牙围了天策、还把牧场的水源都下了毒。
　　他们已无战马、退无可退。
　　一天一夜，无休无息，天策将士从三千人打到不足一千人，而敌人的大军却源源不断，以逸待劳。

　　如无外援，天策府已经注定了结局。
　　李暮云咬牙，他渊冲到力竭的队友身边，以精铁枪杆抵住刀锋，却没留神身侧的一支冷箭。
　　箭矢入肉。
　　李暮云疲惫的脑袋在疼痛袭来时空白一片。他脱力向一侧倾倒，却被另一个人冲过来牢牢抱住。

　　久违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李暮云感觉那人一手持盾揽抱住他，另一只手以陌刀斩敌，为他挡开所有攻击。
　　他只恍惚了一下，喘息着强迫自己醒来，随后便瞪大了双眼。
　　“燕渭北！”他失声道，“你怎么在这？”
　　燕渭北一边御敌，一边紧张地检查暮云的伤。好在刀剑所及仅为皮肉，唯有右臂一处弩箭穿透铠甲，伤势不明。
　　“嗯，我来了。”燕渭北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样？”

　　李暮云下意识望向府门：“那……苍云军呢？”
　　燕渭北抿了抿嘴:“在路上。”他不敢看暮云的眼睛，“苍云行军速度，你知道的。”
　　李暮云盯着他看了一会：“你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看人。”
　　他补充，“信，杨将军才寄出。”
　　燕渭北沉默，手起刀落斩杀另一个狼牙。

　　李暮云没有追问，却好像真的受到了鼓舞。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提振精神、折断弩箭、换手提枪。一枪自铁盾后面直刺出去，正中狼牙军士的面部。
　　他见到渭北赶路骑来的行军马，眼睛一亮、口哨一响，那马便真的接受了新主人的召唤。
　　李暮云翻身上马，左手提枪进敌人堆里走了一圈，渭北替他盾护。杀了一阵，李暮云枪尖上滴着血，又全须全尾回到他身边。
　　“暮云。”燕渭北忍不住喊他。
　　“哎，怎么？”
　　“有句话想问你。”
　　李暮云总算骑上了战马，战得起劲，无暇他顾：“什么话？”

　　“此战之后，若我们都能活着，我便告诉你是什么。”
　　李暮云勒马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然后笑了。
　　“一言为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