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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诛心 ...

  •   长剑破空的尖啸自身后袭来,段瓴听见陈泗念诀,眼前一红,莲苞乍现。
      “当!”
      只听一声重响,许袭英的飞剑被莲苞弹飞。

      为躲刈楚,许袭英撒手,招魂阵法飞出,远远落在雪地中。

      解除莲苞后,二人棋峙,段瓴盘算着剩余血兵,许袭英眼中却只剩下无尽杀意。

      他先发制人,疾速刺出一剑。
      段瓴召回刈楚,抬剑就挡,眼见银色剑尖逼近,周遭景色骤然剧变。

      密林消失,当康不知去向,剩她举剑站在空旷雪地,暴雪从天空倾泻,双脚深陷雪中,而朝她攻来的许袭英却不见。
      有鬼。
      陈泗低声:“当心,怕是剑法扭曲出的幻境。”

      来不及惊叹,段瓴吃痛,这才惊觉手臂突现伤口,血兵离体便失去灵力,滴溅雪中,好似枝枝红梅盛放,艳丽却惊心。

      什么时候!

      “脚下!”陈泗低吼。
      段瓴高高跃起,脚底与许袭英的剑刃间不容发,若再慢一分,必然血溅当场。

      那诡谲剑影隐入风雪,再度消失。
      而雪地除去段瓴所在,竟不见一个脚印,她脸上不知何时也被割出到道口子,寒气侵袭下,伤口已结了冰痂。

      “他躲在风雪之中!”
      陈泗的声音在脑海回荡,段瓴却不以为然,她抬头,任由雪花摩挲脸颊。
      “并非藏于风雪,”她运转全体血兵,散开神识,“他就是风雪。”

      一片雪花落下,熟悉的灵力再现,段瓴唤出莲苞,森森剑光果然刺穿雪花,直指她咽喉!

      莲苞合拢,许袭英长剑再进不能,遂匿入雪中。

      陈泗愁道:“血兵折损过多,不能与他久斗。”
      莲苞消散,较先前更快,段瓴却仍面不改色,只飞快集结血兵护住心脉。

      “噌!”
      一剑从脚下斜刺出,段瓴不备,小腿被洞穿,热血四洒。她竭力维持平衡,而许袭英的攻击却因此愈发频繁。

      一剑一剑。剑光如雪花翻飞。

      随着灵力耗尽,面对诡袭,段瓴左支右绌起来。而许袭英似乎存了惩戒的心思,此后剑剑避开要害,专挑痛的地方攻来。

      血腥气息渐浓,寒意席卷段瓴全身,恍惚间,她闻见腊梅的香味,仿佛置身将军府西苑,段膂怨毒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我恨你,若有下辈子,我还要杀了你。”

      “后悔吗?”
      她听见秦莲衣的声音响起,她说:“若你没有抢夺出征权,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此言惹得段瓴轻笑,她道:“就算我不夺出征权,你就不杀我去召唤卫雀了?诡辩罢了。”

      心口忽然渡来一阵暖意,陈泗又安静许久,她便知又是幻境。

      一抹狡黠笑意攀上段瓴脸孔,赤红短剑骤然飞出,暴戾挥砍下,腊梅倒伏,屋舍崩塌。随着最后一剑劈出,眼前一切都崩裂成了片片花瓣,段瓴再次听到陈泗急切的呼唤:
      “醒醒,段瓴!”

      她捡起雪中残败的绿梅花瓣,心头有了对策,对陈泗心道:“我修为浅,又无厉害功法,恐怕——”

      “刺啦——”冷剑擦过肋下软肉,痛楚袭来,绯色道袍被浸成鲜红。

      “段膂手刃没死,身受天殛没死,落入深海没死,现在你要认命?段瓴,当真算我看错了你。”陈泗怒其不争道。

      只听段瓴心道:“谁说我要认命?修为功法既拼不过,那便攻心!”

      她咬破手指,用血在雪上画出汲取阵法,自己端坐阵中,唤出莲盏中那张纸。
      法阵加持下,墨字飞出,于半空排成一行大字。

      段瓴高喊:“许师弟,我有一事十分不解,还请师弟莫要戏耍师姐,为我解惑才是。”
      看见空中内容,陈泗低低“咦”了声,似是疑惑。

      大风刮过,雪被卷成了旋涡,一抹缥青身影自其中出现,许袭英倒提长剑,款款走出。

      脸上的冰霜在看清空中大字后簌簌落下。
      他咬牙道:“师姐这是何意?”

      许袭英面如土色,显然已经看清,可段瓴指着空中大字,一字一顿:
      “许袭英,死;卫雀,生。”

      “此物夹在招魂阵法前半部中,我偶然发现,却对此毫无印象,还望师弟指点一二。”

      却换来一阵沉默。
      许袭英似乎有些茫然,他收回长剑,在雪地里打转,嘴里不住喃喃:“不,不可能……师姐若是怨我,便不会救我,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无悲无喜,他眼里倒映着皑皑雪海,不见半点涟漪,一派风平浪静。可段瓴明白,他反常举止好似狂风骤雨前的宁静,转瞬即逝。

      “师姐不可能要杀我!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
      一丝猩红窜过他的瞳仁,许袭英半哭半笑,诡异非常,癫狂中骤然提剑,就要凌空刺来,段瓴却好整以暇地站起,仿佛大业已成,她淡然直视他这幅狂乱模样,眼神透出欣慰,好似在欣赏一桩艺术。

      “砰!”
      攻击猝然终止,长剑飞出,深深刺入树干,而许袭英正趴在一丈外的雪地中动弹不得,他竭力调动灵力运转,却是徒劳。
      原本梳整利落的发丝散落,狼狈得好似丧家之犬。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艰难开口。

      话音刚落,余光扫过身下某处,顶着阵法的重压,他反倒如释重负,恣意大笑道:
      “哈哈哈……师姐才不屑这种拙劣伎俩,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顺着他方才目光落点,只见汲取阵法符文下,还有另一层符文,正是杀死迟长老的地缚阵!

      段瓴跃出法阵,站到他跟前,心情大好:“想知道我的名姓,问裁叶去。”

      见识师父的惨烈死法,许袭英又身陷此阵,心中迷雾登时散去泰半,恨恨咒道:“潜入我宗,杀我师父,不论究竟何种意图,你以为泊芳斋会轻易放过你?一旦落入那二位之手,下场将——”

      “不过如此,”段瓴道,“小小一只湖底恶兽,能耐我何?”

      许袭英显然并未料到,短短几天,她竟将泊芳斋渗入到了此种境地,骂到半途,竟愣住半晌。

      随着他灵力被地缚阵强行散去,幻境消失,密林间,当康卷成一团,酣睡正香。

      段瓴包扎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一面踹醒当康,它那朦胧睡眼大睁,似乎全然没料到她还能全须全尾离开幻境。

      一见那失落表情,段瓴忍不住多踹了几脚。一路上这死猪尽没安好心,抓住机会就要啃了她,若不是她与陈泗轮流值守,这句躯体早进它肚里了。

      弟子们搜查的声音隐隐近了,她跨上当康的背就要跑路。

      “站住!”许袭英仍不死心,语气添了几分希冀,“你既不是她,那我师姐——”

      “死了。”段瓴直言,语调比风雪更冷。

      眼看他瞳仁中的红色渐涨,她不再言语,唤出白绫抽打当康,乘猪从林间小道疾驰而去。

      伴着风声,陈泗笑道:“当真诛心,在下自愧弗如,只好收回前言。”

      几日后,段瓴用泊芳斋顺来的灵植当了钱,换了张去南极青垤洲的传送符。

      踏入传送阵时,陈泗问她:“为何留许袭英活口,若他追上来,岂不是多生事端?”

      “怕什么?”段瓴心道,“距宗门开日,还有二十余天,他若是擅离,裁叶不会轻饶。”

      陈泗思索道:“最后关头,我看他神色诡异,灵力运转滞涩,怕是因此有了心魔。”

      “那又如何,他之心魔,秦莲衣也,非我也。我所做,不过以眼还眼,出口恶气罢了。”泊芳斋数日,许袭英的猜忌与种种试探,利爪似的,几乎要把段瓴脑中那根弦割断。

      不杀他,已是“妇人之仁”。
      法阵启动,金光隐没后,好似披上面纱,群山再次笼罩于雾中。

      ***

      隔日,青垤洲主城——无罣城。

      茶馆中,段瓴坐于茶桌一侧,对面坐着个模样清奇的修士。

      只见她人身狐首,手脚皆是五指,持物行走,与人无异。倒与泊芳斋湖底的怪物相反。段瓴端起茶盏,小呷一口,视线不动声色在大堂中流转。

      茶客来来去去,许多外形甚为奇异,他们中,有的整体似人,背后却伸出条毛茸茸尾巴来;有的全然一头巨蟒,却偏偏生出双人的耳朵;有的浑身覆满羽毛,却不见翅膀……

      狐修士察觉她兴味盎然,主动解释道:“道友从北极沧溟洲来,对我青垤洲甚是好奇呢。”

      她腔调打着弯,段瓴只觉后腰莫名一痒,坦然道:“我从未见过此般……修士。”

      “我们是妖修,与你们人不同,天生长命,却难修成人型。”

      段瓴点头:“修界可还有除人、妖以外的修士?”

      “还有鬼修一族……”狐修士含糊其辞,很快揭过话题,问道,“道友付我茶钱,想必不只想打听这些吧?”

      总算说到点上。
      “不错,我来此地,是为拜入奔星阁。敢问道友,可知其所在?”

      肇洲拜别离苦时,段瓴只知其在青垤洲,可她在无罣城接中接连打听数日,竟无一人知晓具体方位,正无计可施,这狐修士便出现眼前,自诩纵横青垤千年,无所不知。

      可狐狸夸张皱眉,道:“七宗之首奔星阁?早在几十年前便不在青垤了。”

      闻言段瓴心头一沉,可狐修士接着道:
      “奔星阁位于三岛中的‘悬圃仙岛’,此岛随若水迁移,百年一次,除其宗门弟子,无人知晓到了何处。”

      就是说,奔星阁从青垤洲漂走时,她上辈子还没结束。
      “若水又是何物?”段瓴问。

      “若水是大洋中一团异水,百年迁徙一回。其不浮白羽,不滋生灵,是天然的护宗大阵,据说奔星阁便是因此建宗其上。”狐修士道。

      被太易丢进大海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难不成那片海便是若水,师父出自奔星阁?

      见她沉思,狐修士指着城中高耸入云的巨柱,建议道:“我虽消息灵通,却一辈子没出过青垤,道友可问问‘坤轴’。”

      与肇洲乾维不同,坤轴通体漆黑,上布无数铭文,如黑色巨人般立在天地间。

      跟着狐修士示意,段瓴向其投去一缕灵力。

      嘈杂人声登时如潮水般涌进了段瓴的脑海:

      「救命!!!我被困在不羁山传送阵了!有没有好心道友前来解救一番,在下必有重谢!」那是一道青涩略显稚嫩的嗓音。

      「怎么又有衰人卡在传送阵啊?不知道青垤洲传送阵奇异,便贸然前来,你们这些外乡人啊…」

      「你们青垤洲就不能改改那破传送阵吗?除了困住人还有什么作用啊。」有另一道声音抱怨。

      「困的就是你们臭外洲的!」

      「嘿!」

      「别吵了都听我说,本人散修一枚,已至化鲤境,容貌俊美举世无双。愿在肇洲寻一位女修缔结良缘成为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等上面一个人说完,有人似乎辨认出了他的声音,嗤笑道:
      「东方朔!你小子又想哄骗小姑娘与你双修了吧?还道侣,各位女道友可擦亮眼睛,千万莫要被此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去当炉鼎!」

      寻道侣那人恼骂:
      「死儒生胡说什么?分明双修是利人利己的好事,怎么能说是炉鼎呢?」

      「铄金盟收售法器、符箓、丹药、大能功法残卷、各洲传送符及各洲秘境信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有意者麻烦前来无罣城铄金楼一叙,包您满意——」

      一个女声插了进来,爆发出尖叫:
      「是谁!!!!!!谁他爹顺走了我刚买的上品符纸,老娘进秘境要用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信与不信,前几天我看到盗圣于附近出没,道友你的符纸多半是被他偷了。」

      「我靠你不要血口喷人啊,破符纸而已,我用得着偷吗?」说话人的声音嘶哑低沉,还有些漏风,似乎是位老者。

      「破符纸?老娘一百灵石买的!」

      「好你个祖赢,还敢在青垤洲露面,还我履锋刃!!!」

      「你说还便还,你算老几!」

      「铄金盟收售法器、符箓、丹药、大能功法残卷、各洲传送符及各洲秘境信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有意者麻烦前来无罣城铄金楼一叙,包您满意。」

      ……

      收回灵力,段瓴仍觉耳边嗡嗡作响,听陈泗抱怨道:“快把在下吵死了。”

      “我不也深受其害吗?忍着。”段瓴心道。

      见她蹙眉,狐修士笑:“多数时候大家都在说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可偶尔也会有些机缘出现。道友可在其中打听宗门所在。”

      “多谢。”段瓴拱手道谢。

      抬首远望,红日已被海面吞吃大半,狐修士离开后,陈泗一席话令段瓴如梦初醒,他道:
      “若没记错,你身上的灵石已然耗尽了吧。”

      “应当还剩一……”段瓴声音戛然而止,为探听消息,那余下一颗灵石,已进了店家口袋。

      暮色无情,飞快砸了下来。

      离开茶馆,段瓴思忖片刻,朝某个小巷中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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