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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头科 ...
金秋九月,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皇家围场旌旗招展,号角连营,为期七日的秋日大狩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在白晔一个月来呕心沥血、紧锣密鼓的筹备下,此次围猎从一开始便显露出不同凡响的气象。场地布置得宜,功能区划清晰,物资储备充足,人员调配井然有序,所有环节都透着一股难得的周全与妥帖。
开幕伊始,并非直接开始狩猎,而是依照旧例,先进行了一场精彩的马术武艺表演,以壮声威,以娱圣目。
首先上场的是精选的禁军骑士们,他们身着轻甲,胯-下皆是矫健的骏马,表演的是极具观赏性与技巧性的“走骠骑”。但见骑士们于飞驰的马背上,或藏身蹬里,或倒挂金钟,或镫里藏身俯身拾起地上的旗帜,动作惊险流畅,人马合一,引得围观勋贵百官阵阵喝彩。
紧接着是弓马演示。一队精锐骑兵策马奔腾而过,在高速移动中张弓搭箭,箭矢连珠般射向远处的草靶,虽非实战,但弓弦惊响,箭无虚发,精准地钉满靶心,充分展现了大钧将士娴熟的骑射功夫,令在场武官纷纷颔首,文官亦觉震撼。
最后则是一小队手持特制长刀、演练破甲阵法的步兵。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呼喝声震天,长刀劈砍撩刺之间,寒光闪闪,充满了力量感与杀伐之气,虽只是演练,却已让人仿佛窥见战场搏杀的惨烈一角。
表演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气氛被烘托至高-潮。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环节——由皇帝陛下射出第一箭,宣告秋狩正式开始。
按照传统,这第一箭须由天子亲射,寓意武运昌隆,开猎大吉,然而当今圣上赵寰自幼体弱,并非善射之人,这一点朝野皆知。
因此,礼部早已安排妥当。
只见四名内侍抬着一只已被驯服、捆绑妥当的健壮公鹿,将其安置在离御座不远处的礼台之上。
那鹿角峥嵘,皮毛光亮,虽被缚,仍不安地扭动着头颅。
赵寰从御座上缓缓起身。他今日穿着一身特制的明黄-色骑射服,外罩轻裘,面色在秋阳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尚可。
内官监老总管太监躬身递上一张装饰华丽、弓弦却特意调得极为松弛的“软弓”,以及一支去了金属箭镞、只在顶端裹了朱砂的“礼箭”。
赵寰接过弓矢,目光扫过台下济济一堂的文武百官、宗室勋贵。
他深吸一口气,勉力拉开那其实并不需要多少力气的软弓,象征性地瞄准了那只被固定好的鹿。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朱砂箭上。
咻——
箭矢轻飘飘地飞出,被安排得非常精准地撞在鹿身上,朱砂在鹿皮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红点。
“万岁!万岁!万万岁!”
霎时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围场四面八方响起!
锣鼓号角齐鸣,声震四野!
礼成!
皇帝陛下开弓之后,为期七日的秋日围猎正式开始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各路王公贵族、文武官员、精选的将士们,纷纷翻身上马,带着猎犬、鹰隼,如同开闸的洪流般,兴奋地呼喝着冲入围场深处广阔的林地草原,开始了他们的狩猎角逐。
整个围场瞬间沸腾起来,马蹄声、犬吠声、鹰唳声、人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活力与野性的激-情。
而此次围猎的盛大与周全,也从这一刻开始,真正显现出来。从场地布置到物资供应,从流程安排到安全保障,几乎无可挑剔,让所有参与者都赞叹不已,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还是养尊处优的勋贵,都感到十分尽兴。
许多经历过前朝的老人私下里不禁感慨:自新朝建立以来,边疆多事,国力维艰,已有多年未曾见过如此盛大、如此完备的皇家围猎了。这般气象,几乎让人要想起十年前,先帝在位时那场令人难忘的秋狩盛会了。
甚至有人低声议论:“这次办的,可真是不输先帝永业二十七年那次啊……”
皇帝赵寰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下方喧嚣热烈、井然有序的场面,听着耳边隐约传来的赞叹之声,苍白的面容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目光扫过侍立在旁、低眉顺目的白晔,虽未言语,但其中的意味,已然明了。
盛会,才刚刚开始。
………
秋日围场之内,虽本朝渐尚文治,但这等彰显武勇、追慕先祖之风的围猎盛会,终究还是武将勋贵们的主场。
大多数与会的文官们乐得清闲,早早便坐在早已搭好的、遮阳通风的观赏高台之上。
他们或手持精巧的西洋望远镜,饶有兴致地远观林间驰逐的身影;或轻摇折扇,三五成群地品评着马术箭艺,彼此闲谈交际,倒也自得其乐,不甚快活。
而南宫月,既未下场参与围猎角逐,也未跻身于观赏台的文官之列。
此次围猎虽由内官监主导筹备,但五军都督府作为军方名义上的最高机构,亦需协办,其中一项传统职责便是派出专人,负责记录每日的《秋狩猎获录》——
详细登记每位参与者的猎获种类、数量,这将作为最终评定“甲等头科”等重要奖赏的核心依据。
这看似重要实则繁琐、且需绝对公正的文书工作,历来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却没曾想,五军都督府内部一番“商议”后,这份差事最终落在了他们那位新上任、品级高却无实权的都督佥事——
南宫月头上。
说来也是巧合,抑或是并非巧合。
日前,都督府的头头脑脑们忽地让府内所有官员每人抄录一段《兵谱录》,众人不明所以,只当是上官心血来潮检查书法,便都依言抄了上交。
不料,其真实目的竟是从中挑选字迹最为工整俊秀者,来担任此次围猎的“猎获录书写官”。
南宫月的字,自是一等一的好,即便刻意收敛,其风骨底蕴也远非寻常文吏可比。
于是,他便这般“众望所归”地被推了出来。
此刻,南宫月便端坐在猎获登记处特意为他设置的一张书案之后。这里视野开阔,能观察到各方送回猎获的队伍,却又相对独立,不受喧嚣干扰。
南宫月挽起袖口,神色平静,正一丝不苟地研磨着内官监备好的上好的松烟墨。
随后,他提起一支紫毫笔,在一本装帧精美的册页扉页上,开始逐一誊写所有与会参与人员的官职与姓名。
他的字用的是端正的馆阁体,严谨工整,清晰易辨,无一笔懈怠,仿佛正在处理一项极其重要的军务,而非仅仅是赛前名录登记。
秋老虎的余威尚在,日头晒得人有些燥热。登记处虽搭了棚子,仍不免闷热。其他官员处,自有内侍不断奉上冰镇的酸梅汤、凉茶等饮品解暑。
南宫月注意到,自己手边那只水碗,里面的清水总是将满未满。每当他饮用少许,很快便会有机灵的小内侍悄无声息地上前,为他重新添满清澈凉润的清水,而非其他官员所用的各式茶饮汤品。
他并未特意嘱咐过什么。
南宫月目光依旧落在笔下的名册上,墨色的睫毛却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能猜到这是谁的细心安排——那小孩观察到了他的这一习惯,他惯饮清水,不喜茶饮,并且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将这点微不足道的偏好落到了实处。
恰在此时,一道穿着天青色太监服、正忙碌地指挥着几名小内侍搬运箭矢的清瘦身影,恰好从南宫月书案旁不远处的通道经过。
南宫月手中的笔并未停顿,书写的动作流畅依旧,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一分,仿佛全神贯注于笔下的文字。
然而,一句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的话语,精准地送入了白晔的耳中,除了他,周遭无人察觉:
“有心了。”
白晔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般,面色如常地继续前行,督促着内侍们加快动作。
只有那悄然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他心底并非毫无波澜。
南宫月则依旧稳坐案后,继续着他那“众望所归”的文书工作,仿佛刚才那声低语,只是秋日微风掠过帐幔发出的一点细微声响。
………
秋日围场,万众瞩目之下,除了常规丰厚的金银赏赐与象征荣耀的头衔晋升之外,本届秋狩最引人注目、令所有武将呼吸为之灼热的,乃是置于中-央高台礼桌之上的一份独一无二的奖赏——
上一任镇国大将军凌傲的随身战弓:“镇岳弓”与配套的九支“破云锥”。
凌傲大帅戎马一生,为大钧征战卫戍直至最后一息。
五年前,年事已高的他面对北狄压境,毅然抬棺出征,最终血洒疆场,兑现了“以身殉国”的誓言,凌帅乃三朝元老,是大钧无人不敬的英雄与信仰支柱。
陛下能将这位军神生前最心爱、亦最具象征意义的战弓取出,赐予本届甲等头科,其意义远超一切世俗赏赐,代表着无上的荣光与传承的期望。
此刻,这套传奇的重弓正被端端正正地安置于铺着明黄-色锦缎的宽大礼桌之上,沐浴在秋阳之下,无声地散发着沉重而威严的气息。
镇岳弓的弓身呈现深沉的暗褐色,核心以百年柘木为胎,两侧贴合千锤百炼的冷锻乌兹钢片,木纹与金属冷光交织,岁月留下了温润的包浆,但弓臂弧度依旧完美,透着沙场特有的肃杀,弓弭则以玄铁铸就,刻有简朴的云雷纹。
整张弓异常沉重,仿佛蕴藏着镇压山岳的力量。
最为奇特的是它的弓弦,并非凡物,乃是以数股特殊陨铁细丝捻制而成,呈现一种暗金色的光泽,坚韧无匹,刀剑难伤,弹性极佳,历经数十载风霜依旧紧绷如初。
一旁摆放的九支破云锥,箭杆乃密度极高的黑檀木所制,笔直坚硬。
箭镞则为狰狞的三棱破甲锥形,由同样的乌兹钢打造,镞尖寒光闪烁,带有极深的血槽,每一支的箭镞根-部都刻有一个小小的“凌”字,彰显其不凡出身。
箭羽选用大型猛禽最硬挺的飞羽,确保箭矢能破风穿云。
这套凝聚了一代将魂、陪伴凌帅历经无数血火考验的传奇武器,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不仅仅是一套利器,更是一种图腾,象征着大钧军人的最高荣誉、勇武、忠诚与牺牲。
所有路过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尤其是那些摩拳擦掌、意图在本次围猎中一展身手的武将们,无不被这套弓箭所吸引。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渴望与难以抑制的激动。若能夺得甲等头科,赢得此弓,无疑是此生武勋与荣耀的极致证明,意义非凡。
它静静地等待着,等待本届秋狩中最强的战士,有足够的实力与气运,将其从此处带走,续写新的传奇。
……
中-央帝席之上,赵寰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方才短暂的骑马巡游已让他感到些许疲惫,不得不暂歇片刻。
内侍立刻奉上冰镇过的、用以清热解暑的饮子,他接过,小口啜饮着,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喧嚣热烈的围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张宽大礼桌上安置的“镇岳弓”与“破云锥”上。
这套重弓乌沉沉的,在阳光下也吸不走多少光亮,反而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那里。
赵寰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一把占地巨大的老弓,放在库房里积灰也是积灰。
若能借它背后承载的、关于凌傲那个老家伙的传奇和忠勇,激发起这次围猎的热烈程度,让这些武夫们更卖力地表现,更好地笼络人心,让众人铭记所谓“忠君报国”的精神,那便是物尽其用了。
甲等头科……
赵寰阴郁地想。
这个头衔听起来荣耀,但最终夺得它的人,最好对他赵寰有一片赤胆忠心。
否则,一个勇武过人、在军中声望极高的武夫,还不如一个只会写折子骂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来得让他安心。
文官的唾沫星子最多脏了他的耳朵,一套庭杖下去就能让他们半年下不来床,身子骨脆弱得很。
可武官……武官手中的刀剑和麾下的兵马,是最能直接威胁到他龙椅安稳的东西。
甲等头科,甲等头科……
他闷闷地想着,目光无意识地在场中逡巡,最终不小心扫过了猎获登记处——
那个依旧端坐在书案后,一丝不苟地提着笔,似乎在认真撰写着什么的身影。
南宫月。
赵寰的目光猛地一沉,握着玉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他记得。
他怎么可能忘记?
十年前,同样是在这秋狩围场,同样是甲等头科。
那年才十七岁的南宫月,是如何用一柄普通的军中制式玄铁剑,悍然刺穿了凶悍头狼的咽喉!
狼血喷溅了他一身一脸,将那身靛蓝色的武官服染得一片狼藉,少年却毫不在意,眉眼间尽是未经磨砺的、几乎要刺伤人的锐气与苍茫野性。
他那惊人的猎获,最终追平了另外两位极具实力的竞争者,共同摘得了那年的甲等头科。
尚武的先帝抚掌大笑,对这位骁勇异常、出身却不高的少年武将大为赞赏。先帝甚至亲自将他召至御前,声音洪亮:
“小子,我记得你!你是我二子端王府里出来的侍卫?没想到寰儿府里还能出你这样的小武官!好,很好!说吧,今日-你立了头功,想要什么赏赐?曦儿他想要的求了我快上千次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次他表现不错,我允他了!我看得出来,冰云那小子擅弓,朕赏他一套好弓箭!你呢?你的剑好像折在狼嘴里了?要不,朕赏你一把更好的剑?”
那时,尚且年少的南宫月双膝跪下,身上血腥未褪,语气却坚定异常,不卑不亢:
“回陛下,赏赐……小子我已经想好了。不知陛下能否允诺?”
先帝闻言,兴致更高了,起了爱才之心:
“哦?说来听听。只要朕库房里有的,但说无妨!”
然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南宫月叩首,清晰而坚定地说:
“我想要……陛下您御案上常用的那块墨玉镇纸。”
御案上的……墨玉镇纸?
先帝是何等人物,瞬间就听出了这赏赐绝非南宫月自己所用。
他那锐利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当时正因体弱、差点支撑不完围猎全程、坐在一旁勉强维持仪态的自己,随即朗声大笑,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语气复杂难辨,却又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感慨说道:
“寰儿,你有一个……好家臣啊。”
那句“好家臣”,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伴随着那块冰冷沉重的墨玉镇纸,一起落在了时年二十七岁、敏感而孱弱的自己心上。
回忆至此,赵寰只觉得饮子入口也变得苦涩起来。
赵寰的目光扫过南宫月,骤然变得阴沉,更深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甲等头科……呵。
他更记得先帝那声洪亮的“寰儿,你有一个好家臣啊”之后的事。
那时,南宫月领了赏,并未立刻将镇纸拿走。
南宫月先是仔细地洗净了一身的血污,甚至不知从何处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侍卫服,他记得他的主子体弱最不喜血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用锦盒装好的、沉甸甸的墨玉镇纸,捧到了当时还是二皇子、因体弱而在一旁休憩的自己面前。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忠诚与欣喜,仿佛献上的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而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记得二十岁加冠后的自己曾多么羡慕大哥和三弟拥有先帝亲赏赐的笔墨纸砚,那时的他对这块代表着父皇认可的墨玉镇纸渴望已久。
然而,当十七岁的南宫月将它捧到二十七岁的他面前时,赵寰心中已无多少波澜。
那时的赵寰,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一件父皇赏赐的精巧玩物而欢喜的少年皇子了。
大哥的太子之位、三弟的文武赫赫,像两座大山压着他。他想要的,早已不是大哥和三弟所拥有的那些,而是天下唯有那一把龙椅才能赋予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南宫月此刻的样子——作为他的家奴、他的私属,心里眼里只装着他一人,会将他多年前或许无意中流露出的喜好牢牢记住,并拼尽全力去为他争取来的样子。
这种全然归属于他的忠忱,在那时,是他冰冷压抑的皇子生涯中为数不多的暖色。
于是,当时的他笑了,笑得温和而赞许。
他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锦盒,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少年南宫月初长成的坚实有力的肩膀,说了一句:
“很好,孤心甚慰。”
可后来呢?
后来……
赵寰的指节捏得发白。
后来,在潜邸那寒冷彻骨的冬夜,阶前积雪被火把映得惨白。
就是这块墨玉镇纸,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背叛感而剧烈颤-抖,最终裹挟着他所有的怨毒与失望,狠狠地掷向了跪在庭中的南宫月的头颅!
“砰”的一声闷响!
玉石坚硬冰冷的棱角瞬间磕破了皮肉。
鲜血,那么刺目鲜红的热血,立刻从南宫月光洁的额角汹涌而出,迅速濡湿了他的眉骨,淌过他紧抿的唇角,浸-湿了他半边脸颊,最终一滴滴砸落在冰冷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触目惊心的红点。
而南宫月,甚至没有抬手去擦一下,依旧挺直着脊背,跪得如同风雪中的一座凌冽冰雕,任由鲜血流淌,只有那双眼睛,在血色和雪光的映衬下,依旧固执地望着他。
然后,他听到了南宫月的声音,带着血沫的湿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穿透寒冷的夜色:
“求二爷……成全。”
回忆至此,赵寰猛地闭了一下眼睛,仿佛被那记忆中血色和雪光的强烈对比刺痛了。他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封的阴鸷。
他不再看猎获登记处的南宫月,也不再想那套“镇岳弓”最终会花落谁家。
赵寰只是将手中饮子一饮而尽,那润喉的液体却丝毫无法浇灭他心头翻涌的、陈年的寒意与猜忌。
甲等头科……忠诚……呵。
老板:盯——(想起员工惹祸往事[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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