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会让你哭的男孩子谈恋爱》兔子耳朵会劈叉

6、第六章 进组

　　山城的夏天，出了名的酷暑，每一个选择夏天来重庆旅行的人，当地人都会笑眯眯地夸一句：“耶，来蒸桑拿哦，我看你勒娃儿有点哈，勒个天来重庆耍。”
　　陈吟安将自己座位旁边要倒不倒的行李箱扶正，对前排司机师傅礼貌笑笑。然后，行李箱又倒了，他再度扶正。本来刚刚在机场打车的时候，他准备把行李放后备箱，结果一打开，全是司机师傅的各种渔具。
　　师傅很坦然：“哎呀墨放后头，斗个放后排。”
　　然后才变成这样。
　　陈吟安放下背包，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脑袋上的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耶，讲究人哦。”
　　陈吟安笑笑。
　　他本来今早还在家里做了发型，想着能在见剧组的人时留下个好印象，结果一下飞机，全完了。三十七八度的天，汗滴禾下土。
　　虽然他一个字没回答，但前排司机也没停：“我跟你说嘛，你墨看天气预报上写滴是三十七八度，其实外头温度最起码都是四十度打底，勒个天来重庆耍，你怕是红苕稀饭涨多了，有点儿憨。”
　　陈吟安没听懂，但也没问，他其实有点害怕这种热情，不是针对司机师傅一个人，而是从小都这样，他父母很早就离异，小小的他被判给妈妈，他妈是个画家，常常国内国外跑，各种展览不停。家里都是阿姨在带他，人家一打工人再尽职尽责也不可能弥补父母不在身边的那份缺失，他习惯了自己跟自己玩儿。虽说他性格也不至于孤僻，但和其他人相比，也没那么放得开，不擅长打交道，他听到的最多的评价是“安安这孩子挺乖的，就是有点内向腼腆。”
　　司机师傅怒喷重庆天气的嘴没停，陈吟安觉得对方可能并不需要听众，只是纯想骂天骂地，便把目光挪到车窗外。车正沿着一条大路往山上开，右边是山林，树木参差生长，郁郁葱葱，一片新绿，左边可以俯瞰这座山城，明明是盛夏，太阳光却不是金黄，而是刺眼白光，但光却又照不透这座山城的灰蒙，穿在中间的嘉陵江说不上是绿还是蓝，反正也是个不太清透的混色。或许是高楼大厦太密集，让陈吟安觉得似乎缺了那么一点流动的人气儿。
　　“南山到了。”司机师傅在前排喊。
　　“好，谢谢师傅。”
　　陈吟安付过钱，抱着自己的箱子下了车，面前是一栋还算新的酒店。他还没看清名字，一个穿着《雀跃地》字样工装背心的工作人员就跑上来迎接：“你好，是陈吟安老师吗？”
　　“你好你好。”陈吟安赶紧鞠了一躬。
　　“不用客气。您就一个箱子吗？”
　　“嗯嗯。”
　　“哦那老师这边请，我是咱们剧组的场务，叫我小李就行。”
　　工作人员想将陈吟安手里的行李箱接过，陈吟安却很不好意思地不肯松手：“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没事儿的陈老师，我来。”
　　小李还是夺过他的箱子。因为陈吟安没对方力气大。
　　穿过大厅后，陈吟安跟着又进了电梯，对方按了十楼的按钮。
　　“陈老师平时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讲就行，咱们小剧组，人不多，所以每个人分工就多，我也可以帮您修修水龙头，帮您跑腿拿个快递都没关系的，尽管叫我。”
　　陈吟安连连点头，手紧紧抠着背包的带子。
　　到底是圈里摸爬滚打过的人，人家一看着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笑了：“您不用紧张。您是第一次进组吧，剧组都这样，互相称呼老师啊什么的表示尊敬，咱们剧组还好，都是年轻人，都好说话的。”
　　陈吟安再度连连点头，只是没抠带子了。
　　小李将他送到房间门口后就要走，陈吟安有些局促地叫住他：“那个——”
　　小李回头：“您说，怎么？”
　　陈吟安很不好意思地问：“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小李冲他笑笑：“您就先习惯一下环境吧，有什么安排导演会提前在群里说，您看着手机就成。”
　　陈吟安点头：“谢谢。”
　　“没事儿，这天您赶来估计热坏了，快休息吧。”
　　陈吟安拿出房卡开门，而进门第一件事，当然是开空调。等温度凉快，陈吟安才终于缓过来，一头栽进柔软被子里。
　　“好累。”他哼唧着。他今天坐的最早一班飞机，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偷偷跑掉到了机场，在飞机上太激动也没睡好，现在终于能好好休息下。
　　毕竟只有现在抱着这个枕头，有着确确实实的触感，陈吟安才能确定，自己没有做梦，自己真的要梦想成真了。
　　等太阳差不多落下一半，陈吟安才从床上爬起来收拾行李箱。他带的衣物不多，几下就能收拾好，毕竟拍摄周期很短，只有一个月左右，而且是夏天洗洗第二天就能干，没必要带很多。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这次算是从家里溜出来的，来不及收拾很多。没几天前，他躲在被窝里悄悄画同人图，是谁的就不说了，反正是男人的，没穿衣服的。结果被回国突袭的他妈抓了个正着，他不想再瞒，一了百了直接出了柜。他妈当时那个表情可谓精彩纷呈，能凭借这幕表演被电影学院拿来当教材的程度。妈妈表面没说什么，背地里马上就去买了据说能治疗性取向的中药天天要他喝，他都要喝吐了，正好剧组通知要开机，他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从家里跑了。
　　在副导演又拉了十几个人进群后，陈吟安终于得到通知：明早上九点在酒店一楼小会议室剧本围读。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外面天色也暗下来，看上去没那么热了，陈吟安洗完澡后，决定下楼找地方吃饭。
　　电梯里，他把工作群打开，点进群成员，一个一个地放大头像查看，备注有写身份的就直接跳过，没有备注的，就看名称、签名和视频号朋友圈，幸亏是小剧组群里拢共那么几十个人，没一会儿他就翻完了。疑似他要找的那个人的有两位，其中一个头像是书页，另一个头像是风景图。其它都是一点儿信息都没有。根本猜不出哪一个是对的。
　　反正都是剧组的人，都加上也没关系吧。
　　陈吟安想着，给两个微信都发去好友申请，还特地在备注里写上“演员陈吟安”。
　　电梯门开，他走到门口，微信上还是没一个人回，他就没再管。虽然天色已暗，但是温度是一点儿没见降下，甚至更闷热，没走几步，身上又开始黏糊起来。
　　街上吃的不少，但都是一些烧烤火锅，他在断碳水，这些是绝对不能碰的。他的骨架本身属于纤细类型，不显胖，但要达到他饰演的那个角色状态，还有一些距离。
　　他的角色叫何石，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爹不疼娘不爱，长期摄入不了足够营养所以格外瘦削，又因被家暴、在学校找事打架，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导演给的两个关键词是：阴郁、野性。
　　而《雀跃地》的故事也很简单：何石某天和狐朋狗友一起干坏事儿时，遇上了真亡命之徒，幸好警察徐盛救了他。少年迷惘混乱的人生里出现一道光，他因此缠上徐盛。徐盛想引导他回归正道，收留他帮助他。两人在想爱又不敢爱的情感里拉扯沦陷。但结局徐盛还是死在了歹徒手上。
　　就这样一个故事，不算新颖，但充满禁忌感。警察和混混，正与邪，少年和长者。
　　拍不好，就是最烂俗的那种偶像剧，但拍好了，能拿奖也说不定。近些年在国外，不少得奖的作品都在写少数群体的挣扎与苦难，LBGT算是叠的Buff。这要看导演对整部电视剧的定位与功底。
　　陈吟安走进便利店，准备买瓶水，但目的是蹭会儿空调，他打开自助售货机，准备找瓶矿泉水，但看来看去都是些五花八门的饮料，最后才在一角落里看见瓶矿泉水，刚准备拿，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有些黑的手先他一步拿走，对他说“三克油~~”
　　陈吟安抬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个皮肤有点黑但五官很立体精致的男孩，头发估计是自然卷，披在肩膀上，朝着陈吟安露着大白牙笑着。
　　陈吟安反应了一会儿，问：“外国人？”
　　“什么外国人，我纯内国人好吧，”男孩指着耳朵上墨绿色的耳饰，“看不出来吗，少数民族。”
　　“哦。”陈吟安转头，又从售货机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去收银台结账。
　　小姐姐接过矿泉水，叮了一下，那只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也把水递过去：“小姐姐，一起结账。”还指着旁边的陈吟安，“他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