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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漂亮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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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天还是无法让魏晋北对上海的物价形成实感,肉疼归肉疼,但也没有让人家小孩请客的道理。
“小希这么舍不得哥哥,哥哥肯定也舍不得小希。”魏晋北味蕾敏感,极少吃冰,这会儿嘴唇冰泽红润。
祁明希闻言动作顿了顿,低垂着眉眼,“他应该不会。”
魏晋北心下了然,轻了轻嗓,从长椅一头滑到祁明希的身边,“小希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们是家人呀。”
他找不到亲人,却有着家人。
在身边不言语,在远方长相思,家人就是这样的。
防范意识有归有,但到底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又被祁承有意为之地过度保护,祁明希就这么仰着张让人无法拒绝的小脸,缩着脖子用脸颊去蹭衣领,手指轻轻攥着裤子侧缝,转过三十度角和小猫似的怯生生地向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发出危险的请求,“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吗?”
魏晋北脸上的笑比七月的太阳还艳,他本就有此意,虽说上海的治安自治没有错处可逃,但放任一个孩子独自在外多少还是叫人难以心安。
七岁,从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走出来后,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魏晋北就叫喜爱挑战与征服的孩子们向往,沾了人气的他就更让孩子们追求了。
他本身又不是坏孩子,一群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在跟前闹腾总习惯性的宠溺加之说教,这会职业病又犯了。
从座椅上捞过对方的书包,自然地单肩背上。他一面拆封着刚顺道在路边小店买来的遮阳伞,一面尽量让语气再软化些,“小希不许再翘课喽,体育课也不可以。还有,去哪一定要和家里报备,你也不想哥哥担心吧。另外,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
每说一点就凑近对方一点,他极力压下天生显得亲和的微笑唇以此让自己的话更权威一些。
“哥哥这样的人也不可以吗?”祁明希尝试着将倾斜向自己的伞摆正无果。
“当然,其实我是个坏人,专管你这种单纯的小孩。”魏晋北顿住脚,猛得闪到对方跟前,瞪眼呲牙,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祁明希也是很给面子的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的发条玩具,肩膀猛地绷紧,脊背瞬间挺直。
可惜这副反应不是魏晋北拙劣的表演奏了效,被这样一张脸占据视线是个人都会出神。
他垂着眼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缝线,唇角先于笑意微微勾起一点弧度,稚嫩的面庞笑起来脸颊还会堆起肉,明明倾斜的伞已将祁明希彻底隐于荫蔽之下,他的眼睛却依旧像盛着阳光般明媚,“哥哥是朋友,不是陌生人了。”
魏晋北勾了勾唇,歪头直直对上那张青涩的脸,倒叫祁明希先害羞地败下阵来。
“那你也是我在上海交的第一个朋友。”
伞柄上挂着的吊牌因为匆忙还没来得及摘,下午三点多气温终于有了降低的趋势。
放学造成了午后的第一个小高峰,人流与车流助长了城市风,它不像春日那样软绵,倒像浸了冰汽水的玻璃,带着点灼人的凉,推着吊牌绕着棉线旋转,时不时拍打着魏晋北的手背。
他们穿过卢浦大桥,沿着长清路步行不过二十分钟。至于为什么不搭乘公交,一来因为祁小少爷日常专车接送,只记得自家的大致位置,二来因为高中时陈夏星和他调侃过上海市的规则怪谈,万一人家有钱人对公交过敏呢。
想着昔日少女一本正经地瞎说话自己还当正事听,他不免好笑,一边的祁明希余光悄咪咪地瞄着这位突然自娱自乐的漂亮哥哥,踌躇着一定要开口。
一座五层带着复古尖顶的别墅映入眼帘,浅米色墙面衬着墨色窗框,几扇落地窗敞开着,白色纱帘被风卷得轻轻晃动。
魏晋北见有人见着祁明希一时如蒙大赦地匆匆朝大门走来,便取下包、收好伞,将二者都递到对方手上。
他有给新朋友送礼物的习惯,即便只是一把伞。
虽然料定不过萍水相逢,但他说了、他也承认了,他们就是朋友了。
“小少爷。”来人自然取过祁明希手中的物品。
“叔叔,我带朋友回来玩。”他的呼吸都悄悄放轻了节奏,“不要和哥哥说哦。”
“好的。”
魏晋北还没来得及开腔,鬼机灵的孩子仿佛拿定他吃软不吃硬,欲哭不哭地冲自己做口型“是朋友”
好吧,不敌他。
魏晋北冲管家点点头,对方抬手让路。一进门,孩子便脱缰似的拉着他上楼,终于在那个独属于他的自由的天地,终于和他自己选择的朋友在一起。
夏季闷热的空气迟钝了太阳的运动,但愉快的时光永远都是短暂的。
窗外突然滚过一串熟悉的引擎低鸣,尾音带着特有的顿挫感。
魏晋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如临大敌的祁明希半推半拉地带到衣柜、卫生间,最终选址床后。
他腰骨撞到窗台发出轻响,祁明希立刻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飞快地抚平布帘,“哥哥,千万不要出声哦。”
“少爷,小少爷回来了,还带了个朋友。”管家语气自然,“小少爷,好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
【……】
出于礼貌,祁承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知不徐不疾,外套随意搭在沙发上,一面扯领领带、解领口、挽袖子,一面上楼,和自家弟弟日常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随着门把手的拧动,他又见识了一场幼稚的演技。
“哥哥你回来了。”祁明希背靠着半场的窗口,自认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窗帘便朝着对方走去,只是视线落在对方鞋尖而非脸庞。
白色的窗帘即便罩着层蕾丝窗纱也掩不住一个体格不小的男性。
【在窗帘后面,还是个男人。】
“祁明希,今天司机去学校为什么没接到人?”他站得笔直,居高临下,祁明希手背在身后,拧得厉害,躲在窗帘后的魏晋北眉毛也拧得厉害。
“祁明希,为什么不和你的朋友们玩了?”他视线从面前鹌鹑式的弟弟移到了窗户后的男人,步子随之移动,祁明希垂着头言不了语,魏晋北终于理解这个小朋友为什么说哥哥不会想他了。
“祁明希,为什么交了我不认识的新朋友?”他手堪堪将拉开帘子,身后的小地雷终于爆发了。
“哥哥,我不喜欢你花钱买来的人,他们不是我的朋友!还有漂亮哥哥才是我自己选择的朋友!”
【小鬼头,什么漂亮哥哥。】
“祁明希,别忘了我是你哥,连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他扭过头深深看了一眼朝自己奔来的男孩,随即一股劲拉开了窗帘,不顾那张惊慌的小脸回过头。
祁承偏要看看祁明希十二岁就会藏的是个怎样的人,只是这一眼却要用往后太多太多的时光来忘却——
撞进眼底的除了预想的日光,还有靠在飘窗边上的少年。
他鸦羽般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情绪,只露出一截线条冷冽的下颌。白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露出细瘦却挺直的脖颈,袖口卷到小臂,腕骨凸起分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
祁承呼吸顿了半拍,连扯窗帘的动作都停在半空。
魏晋北睫毛颤了颤,直直对上祁承——那双眼睛是极淡的琥珀色,蒙着层薄雾,像冬晨未化的湖,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人心尖猛地一跳,连带着窗外的晨雾都成了他的背景板,只剩这抹清冷身影,在这一刻里撞得他满眼惊艳。
【还真是个漂亮哥哥呢。】
很久很久以后,祁承都会感叹,祁明希十二岁眼光不错,藏了个这么叫人惊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