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鬼共舞》周三S

39、天神

　　邓欣鑫拉着秋笙到安静的地方去，面对着大海方向坐着，秋笙把个沉沉的脑袋靠在邓欣鑫肩膀。
　　“邓邓，我好像完了。”
　　“怎么了？”
　　“我现在每天一看到黎昃，就好想抱他，好想亲他。我好像变态了一样。”秋笙板正了身子，满脸皱巴巴。
　　邓欣鑫柔柔一笑，“这怎么能叫变态，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要亲他抱他啊。”
　　“我知道，可是只有我在想，他从来不想。只有我在喜欢他，他不喜欢我。”秋笙委屈地说。
　　“他很关心你。”
　　“他对我的关心，是那种家人的关心，他把我当成女儿，当成妹妹，我知道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想要这样的好，每次当我对他起了色心的时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大逆不道。”
　　“女儿太夸张了吧，我印象中他就比我大两岁，那不是也才比你大六岁而已？”
　　“可能是因为他认识我的时候，我是个小孩吧，所以他一直把我当小孩。如果我是只猫就好了，那他就会抱我了……”
　　“我怎么了？他就不喜欢我？”秋笙越想越气，她气死了，腾一下子站起来。“不行，我非得去问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要去问他！”
　　秋笙一个箭步就要往黎昃那张桌子奔去，却被突然出现的阚侃拦住的去路，也被浇息了冲动。
　　阚侃站在她面前，对她一笑，丝毫不在意刚刚她对他发了脾气。
　　“你还好吗？”阚侃问她。
　　秋笙的酒意稍稍散了一散，她拍拍自己的脸说：“没事。”
　　“我陪你去楼下走一走，散散酒。”阚侃说。
　　秋笙同意了，她回头跟邓欣鑫打了招呼，俩人便走下去了。
　　两个人在沙滩上走，走得越远，光亮越淡，夜色越暗，一直到身影双双坠入了黑暗之中。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秋笙率先开口。
　　这是重逢之后，秋笙第一次关心他的过去。过去这五年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过渡罢了。
　　“考了大学，毕了业，没什么特别的。”阚侃答。
　　“你这么一个天才，何苦来工地呢？工资低，又辛苦，也丝毫无法发挥出你的才能，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脚底板碾过沙滩，隐隐发出嘎嘎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
　　“天才？”阚侃冷冷一笑，“对我而言，天才不天才，并没有意义。我活着不是为了造福人间，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要实现。”
　　“那你想要怎么样活着？”
　　“我想要，咱俩在一起活着，然后在一起死掉。”
　　阚侃低低的声音像天外之音，遥远又带着震感，像魔鬼的低声呢喃，轻柔中带着蛊惑人力的力量。
　　秋笙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却压上来，将她的背抵在岩石上。
　　“笙笙。”他声音沉沉，如撞在耳膜的黄钟，“全世界只有我跟你是一国的，其他人都不是，他们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只有我，到死为止，都会在你身边。”
　　秋笙的眼神变得柔和，由柔和又变得哀戚。
　　阚侃的出现，不断地把她过往一些有过的感受又重新带给她。那些压抑的、恐惧的、崩溃的、绝望的感受。
　　那些可怕的片段不受控制地一遍遍袭来。
　　父亲的呻吟，母亲的面庞，阿嫲的身影，狗狗从楼上摔下来，被甩到臭水沟里，花被一脚碾碎了根，鱼在垃圾桶里腐烂，电视机被砸碎，MP3被扯坏，毕业证被撕碎……
　　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的，已经过去的一切，突然又卷土重来折磨她。
　　她内心深处的痛苦，愧疚和挣扎，统统卷土重来攻击她，日日夜夜，煎熬难当。
　　面前这个阚侃，仍是当年那个小孩，那个绝望的，冷漠的天才，他隐藏自己的天分，受着家庭的暴力，同学的霸凌。
　　他并非不知道这糟糕到无敌的人生该从哪里修正，只因他迷恋的从来不是圆满快乐的人生，而是破碎的美。
　　可是秋笙不是，她不想陪他继续过破碎的人生，她想要平凡地活着，跟黎昃在一起活着。
　　可她也在害怕，若再次推开他，他会怎么样？他会彻底疯掉吗？
　　他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秋笙万念俱灰地看着他，万念俱灰地看着自己被过去一口一口吞噬着。
　　擦擦擦擦……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阚侃与秋笙一起回头，看见一道身影带着一丝光亮，破开黑暗走了过来。
　　那个身影步伐坚决，从容。他走到两个人身边停下，将秋笙从阚侃前面拉出来。
　　他牵着秋笙的手，从黑暗里，走向光亮处。
　　阚侃看着秋笙跟他走了，看见她如释重负，看见她满含热泪看着那个人，就好像看着一尊天神，她浑身盈盈泛满了爱意，稍一颠簸就会溢出来。
　　好恨，阚侃好恨那个人，好恨秋笙这样的眼神，好恨他们俩一起走向同一国，只把一个绝情的背影留给他。
　　秋笙的手被黎昃的大手紧紧包住，那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两人走过长长的黑暗与沉默，从黄泉路走向市井中。
　　周遭热闹的声音一下子涌进来，有小卖部买卖的声音，有桌边老人下象棋打牌的声音，有小孩子互相追赶的声音。
　　对比刚刚海边的寂静和清冷，此时日常的嘈杂和喧嚣，才是天堂啊。
　　把她拉到广场的一盏路灯，黎昃转身看着她。秋笙扑闪着双眼看着他，刚刚压抑的氛围一扫而净。
　　黎昃还没有开口，秋笙突然踮起脚尖，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紧紧抱住。
　　黎昃愣住了，他内心还很是复杂，一肚子话想要问，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整不会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后退半步想推开她，可是秋笙却抱得更紧，贴得更近。
　　“黎昃。”秋笙语气轻快，可是声音哽咽，“我爱你，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多爱你，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我也不会更爱其他人。”
　　黎昃僵在原地，身体跟大脑都一起僵住了。
　　黎昃将她从黑暗的深渊，再一次拉出来了，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他出现了，一步一步，毫不犹豫地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出那个深渊。
　　如果他当时没有出现，或许她会进一步堕入深渊。
　　可是他出现了，带着背上的一缕光，再一次将她从地狱边缘拉出来，带回人间。
　　他是她的神。
　　他可以不爱她，可是秋笙顾不了那么多了，此刻她的爱意如三味真火熊熊燃烧，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浇灭这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