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一撮玫瑰

6、第 6 章

　　时晴目瞪口呆。
　　爸爸口中的这个女人，和李若虚对他妈妈的描述，实在是太像了。
　　陈月警铃大作。
　　先前，她怀疑彭夕华在外面有人；现在，听时爸爸这么一说，感觉老宋和这位女同学，也有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你认识老宋这同学吗？”陈月试探性地问道。
　　“老婆大人，我可跟这些没关系啊。你都不认识，我哪能认识？”时爸爸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样子，“我也是觉得奇怪，才多问了几句。”
　　“不过，这个阿姨真的好可怜啊！”时晴双手托腮，双眉紧蹙，“她老公怎么能这样呢？”
　　她不能理解，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不负责任的父亲？
　　陈月知道，时晴一直沐浴在有爱的环境中，没见过什么风霜，更无法理解成人世界的弯弯绕绕。
　　她本想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但这涉及婚变，婚变又会导致孩子的童年从天堂坠入地狱，还是应该给时晴简单解释一下。
　　“时晴，大人的事情，比较复杂，你现在还小，妈妈只能先简单跟你说说。”陈月虽然对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肚子怒火，但还算是清醒，“叔叔和阿姨既然能结婚，就说明，当初至少还是认可彼此的。至于为什么后来闹成这样，这其中，肯定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原因。不过，如果阿姨和宋叔叔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阿姨真的很可怜，她老公也的确很坏。”
　　面对这种事，平常的女性早就打抱不平了，但陈月能如此冷静地分析，时爸爸很是欣慰。
　　也正是因为这份理智，这么多年来，时爸爸才一直敢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妈妈，你说得对。”时晴看着妈妈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接着问起时爸爸，“宋叔叔还有说什么吗？”
　　她想得到更多信息，以此判断这个阿姨，究竟和李若虚的妈妈有没有关系。毕竟，爸爸今天说的一切，就像一块拼图，而这块拼图，可以弥补李若虚信息的缺失。
　　“没有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时爸爸也不爱听，只是因为涉及到发小的原则性问题，才多问几句，“怎么了？”
　　由于没有实质性证据，时晴不愿公开自己的猜测，只好借宋相川来挡一挡：“我看宋相川最近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那孩子怎么了？”
　　在时爸爸的印象里，宋相川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想起宋相川日渐消瘦的面庞，母性让陈月心有不忍，于是也将彭夕华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两个人，简直是胡闹！”时爸爸难得生气，“就不考虑考虑孩子吗？现在正是孩子的关键时期啊！就不考虑一下孩子的想法吗？”
　　“那孩子不一定知道老宋的事情，但估计意识到了彭夕华的不对劲。”陈月分析道，“我看，咱们先把老宋和女同学的事儿压下来，替他保密，看看之后是什么情况。”
　　“那阿姨的事儿呢？”
　　“时晴，你最近多和相川玩玩，那孩子太内向了，要真是知道什么，肯定憋在心里不说，不能叫他憋出病来。”
　　这正合时晴的胃口。
　　原来还在为靠近宋相川找借口，妈妈却下了圣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周一，陈月早早地就去上班了。
　　时爸爸休年假，负责料理家务，让陈月喘口气。
　　男人下厨，早餐就简陋了许多。但毕竟爸爸难得下厨，时晴还是很给面子，几乎都吃完了。
　　早饭后，时爸爸开车送时晴上学，谁料，居然堵在了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
　　车流凝固不动，时间却不买账。眼看就要迟到了，时晴和爸爸打了招呼，拎起那两箱马克笔，拔腿就往学校冲。
　　好巧不巧，在校门口遇见了宋相川和彭夕华。
　　彭夕华双眼紧盯那对马克笔，眼神像淬了毒的针，让时晴有点害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
　　和平时截然不同，彭夕华笑得极不自然，像是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一样。
　　“时晴，这笔是你新买的吗？”
　　想起饭桌上父母的愁眉紧锁，时晴随机应变：“这是美术生同学托我买的，她家离那个店比较远。”
　　“时晴，你听阿姨的，和美术生离远点。”彭夕华眼神缓和下来，像是松了口气，“这些人都不爱念书，可别给你们带坏了！”
　　对于这种一棒子打死的行为，时晴有些反感。妈妈也虽然认为画画耽误学习时间，但也从没说过美术生就低人一等。
　　怪不得宋相川成绩那么好，连在草稿纸上画画，都得躲着彭夕华呢！
　　时晴不太高兴，但作为晚辈，也只能克制住，对着彭夕华，露出十二万分的笑意，却避开了美术的话题：“阿姨，快迟到了，那我先走了！”
　　见时晴没有附和自己的观点，彭夕华看起来有些不太满意，但因为是别人的孩子，又不能出气，只得凶巴巴地对宋相川说：“你也快去吧！别弄迟到了！”
　　宋相川还是那副暮气沉沉、两眼无神的样子，淡淡一句“我走了”，便从时晴身边离开，也不谈要和她结伴而行。
　　时晴不解。
　　宋相川今天真奇怪！见到她，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之前遇见他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虽然没有多么热情，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淡，居然见了她，就像见到空气一样。
　　宋相川脚步飞快，时晴小跑才能不落下得太远。
　　可是，每次时晴快要跟上他的时候，又会加快脚步。
　　很明显，他想刻意和时晴拉开距离。
　　时晴双手提着马克笔箱子，肩上背着书包，一路负重前行，宋相川却不领情。她无语，眼看就要到了文理科楼分岔的路口，宋相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花坛边，朝时晴的方向看来。
　　他在等她。
　　一个高个子驼背是不具有吸引力的，但如果可以解放双手，那便不一样了。
　　时晴渴望着，宋相川可以主动走过来，帮她减轻负担，但对方只是双手插兜，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像个旁观者。
　　“宋相川，你跑什么？”时晴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密密的汗珠，把两个箱子放在花坛上，指着它们，说，“这是宋叔叔带给你的礼物，他知道你喜欢画画，托我爸爸带了马克笔给你。”
　　宋相川沉默了，随即左顾右盼，确认了一圈后，才向时晴道谢：“谢谢。”
　　“你还没说呢，刚才为什么装和我不熟，也不打招呼？”
　　“我妈。”宋相川言简意赅，“我妈不喜欢我和别人多接触，也不喜欢我画画。如果，刚刚我表现出咱俩关系很好，那我晚上回家又要挨骂了。”
　　在时晴的心目中，彭夕华一直是以子为傲的。
　　一般来说，只要成绩好，在其他方面上，家长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未成年的孩子“既要还要”，有些苛刻。
　　宋相川看了看手表，上课铃就要响了，不等时晴接着问话，提起一箱笔，就准备朝理科楼走去，临行前说：“另一箱笔，你拿去吧，两箱的话，我这里也不好藏。”
　　他这话一说，时晴便意识到，老宋并没有提前和儿子沟通。
　　“也许是怕走漏风声，被彭阿姨知道？”时晴这样想着，也急匆匆地向文科楼跑去，“会不会，因为彭阿姨，这父子俩也少了很多沟通的机会？”
　　早读的时候，时晴一直在盯着那盒马克笔，想着宋家的事情。
　　第一节是数学课，她翻动书页，那张轻盈的线稿又映入眼帘。
　　或许是出于爱才、亦或许是处于同情，总之，时晴决定，一定要帮宋相川，至少要帮他打掩护，方便施展才华。
　　***
　　时晴很想偶遇宋相川，可惜没什么机会。
　　秉持着“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乐观精神，某个大课间，她一声不吭，说干就干，直接杀到理科实验班门口，向里张望，却发现并没有宋相川的影子。
　　再次寻隐者不遇，她有些失落，唉声叹气地低着头，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一双熟悉的白色球鞋。
　　她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宋相川回来了。
　　一瞬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压低的嘴角悄无声息地上扬。
　　时晴用手捏了下嘴，这才对上宋相川的视线。
　　他今天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灰白上衣，史无前例地，换了件鸭黄褂子，比以前精神多了。
　　“时晴，你是来找我的吗？”这次，居然是宋相川主动开口。
　　时晴有些不习惯，但这变化的确是好事。面对提问，她总不能讲出真实原因，只好随便编个借口：“嗯……就是那个马克笔挺好用的，想谢谢你和宋叔叔。”
　　“就当感谢你上回的肯德基了”宋相川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你都已经拆开用了？我还没来得及用呢。”
　　“你们实验班那么忙，没有时间画画，也是正常的啦，学业为重嘛！”此言不虚，在理科实验班，走廊上玩闹的学生，都比她们那层少了许多。
　　“这里又没有家长和老师，就不用说这种话了吧！”宋相川不见了平时的云淡风轻，语气里带着些反感，但并不是针对时晴。
　　时晴倒不介意，他把话说开了也好，自己也不想老把客套话挂嘴上，眼珠一转，把话题转回马克笔身上，“对了，我爸爸说，宋叔叔叫你把马克笔藏好了，千万不能让彭阿姨发现了。有那么夸张吗？”
　　宋相川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那陈阿姨知道，你有马克笔吗？”
　　“哎呀，不说这些扫兴的”时晴被问倒了，嘿嘿一笑，右手挠了挠头，“我看过你的画，挺不错的，能不能教教我？”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画画？”宋相川一脸疑惑，还有些紧张。
　　“当然，见过好几次呢。”时晴掰着手指头，开始回忆体育课和肯德基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但现在才告诉我？”
　　时晴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拍着胸脯，自信地说：“哎呀，宋相川，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谁也没告诉，没人知道的。”
　　宋相川狐疑地看着她，似乎在质疑青春期少女的保密能力，可事已至此，怀疑也没用，只好说：“那谢谢你，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时晴往护栏边走了走，那里没有别人，且并非回文科楼的方向。
　　意识到她可能有什么话想说，宋相川长腿一迈，也跟了上去。
　　时晴双臂搭在栅栏上，手自然下垂，身体正对着栅栏，头却扭向宋相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极少见到时晴吞吞吐吐，宋相川好奇道：“你说呀，什么事儿？”
　　“你知道，这马克笔是谁送给你爸爸的吗？”
　　“这还真不知道，我爸最近没和我联系，就连马克笔，还是你带来的呀。”宋相川歪头，“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爸说，不能白拿别人东西，得找个机会谢谢人家。”
　　“那，等我妈不在，我找机会打电话问一下？”反正也很久没和爸爸联系了，借此机会打个电话，联系一下父子感情，也挺好的。
　　“不用这么麻烦啦……”没想到宋相川还挺上心，时晴又害怕弄巧成拙了，“哦对，听说宋叔叔最近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