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一撮玫瑰

7、第 7 章

　　宋相川很是意外：“这也是时叔叔说的吗？”
　　原来，宋叔叔连这个也不告诉自己家人吗？
　　恨自己一时口快，时晴右手不停挠头，硬硬的指甲扣得后脑生疼，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可能，是我听错了。宋叔叔如果要回来，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呀！”
　　宋相川点点头：“是呀，最近也没什么假期。而且，我爸爸说，他这个学期要带学生的毕业论文，可忙了，估计也没空回来。”
　　一番沟通下来，时晴知道，自己不能再泄露天机了，万一惹出事端，搞得两家关系僵化可不好。
　　她跺了跺脚，声音有点撒娇似的，岔开话题：“嗨呀！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就别管了。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教我画画的。”
　　“陈阿姨不让你画画，我妈妈不让我画画，咱俩教学楼还离那么远，我怎么教你？”
　　时晴撩了撩鬓角的碎发，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这好办呀！你周末来我家，给我辅导辅导数学呗。”
　　宋相川倒也没直接拒绝，基于时晴的实际情况，提出疑问：“可是，你周末不是已经有补习班了吗？能忙得过来吗？”
　　“我们一个班十几号人，老师讲得不够有针对性嘛。”时晴将“嘛”字咬得婉转悠长，像一条新生的电流，能量不大，却触得宋相川的心脏一阵微妙的麻。
　　“哦……说的也是，我妈也不让我去上大课。”感到自己脸有些发烫，宋相川莫名其妙，好在，余光扫见太阳爬上高头，终于为自己的异常找到了缘由。
　　本能告诉他，应该直接拒绝时晴的，毕竟，彭夕华不希望，他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最好，永远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着。
　　冰凉的手心贴上双颊，那份滚烫得到了些许缓解。

　　宋相川的一系列动作，落在时晴的眼里，却是害怕彭夕华训斥的表现。
　　她“唔”了一下，走上前去，伸长手臂，轻拍宋相川的胳膊：“我妈说了，她去和你妈妈商量。阿姨要是问你了，你就当不知道。”
　　宋相川的心里，生出几分感激。
　　他虽也爱自己的妈妈，但并不愿意时时刻刻都处于监视之下，如果能去时晴家，相当于多出了许多自由活动的时间。
　　“行，那谢谢你，也谢谢阿姨了。”看着被时晴触碰过的地方，宋相川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烧了。
　　“你这话说的，是我请你教我数学，应该是我谢你才是。”时晴狡黠一笑，“到时候，要是成绩提高了，我就想办法，让我妈同意，咱俩一起画画。”
　　“你真聪明！”宋相川双眼发亮，像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一汪清泉，“你这么聪明，数学肯定能提高的！”
　　“借你吉言！”时晴笑嘻嘻地，又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快上课了，我先回班！回去我就催老妈，你放心！”
　　说罢，朝他挥挥手，迈着轻快的脚步下楼了。

　　宋相川没有马上回班，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站在那里，目送时晴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回想着刚才的对话，觉得时晴像一双手，想要把他从压抑的生活中打捞出去。
　　可是，这沼泽实在太深，而那双手，看起来又过于纤细。
　　能打捞成功吗？
　　还是适得其反，甚至让对方也陷进来呢？
　　大家都以为，宋相川是书呆子，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是，不愿意见到周围的人受伤害罢了。

　　晚上回家，时晴和陈月分享了与宋相川的对话，当然，隐瞒了关于绘画的构想。
　　陈月看着女儿，点了点头，也对学霸提高女儿的数学成绩，抱有一丝期冀，当然，最多的还是对宋相川的同情。

　　***
　　遇见彭夕华，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要在孩子放学之前，于校门口等候就行。
　　宋相川和时晴，住在同一个小区，但是，陈月都让时晴自己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不过，如果时晴有接送的需要，陈月还是会配合的，比如今天。
　　由于高中放学变迟，陈月下了班，依旧能赶上在校门口接女儿。受女儿的求助，今天，她在校门口等候彭夕华的到来，见到她后，露出一副“好巧啊”的样子，笑着对彭夕华寒暄道：“夕华，你来接孩子啊！”
　　“是啊，你今天也来啦？”
　　“是啊，今天难得有空，就来接她放学。”陈月一拍大腿，“对了！夕华，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时晴这孩子，非说补习班的老师讲课没有针对性。但是好的老师，一对一的档期早就满了。我看，相川的数学很好，总是考满分，能不能抽空给我们时晴开开小灶？”
　　彭夕华的笑容僵在脸上，出于本能，她不想让儿子往别人家里跑；再说了，时家这个女儿，成绩很一般，和相川没得比，可长得漂亮，玩心也不小，自家孩子老实巴交，万一被蛊惑了怎么办？
　　可两家人，说起来也算是世交，要是连这个忙都不帮，面子上还真过不去。
　　她早在陈月面前吹嘘过，儿子机灵，永远都不会上补习班，放学后，一直在家自学；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把陈月搪塞过去，于是只得拖延时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得问问相川。”
　　到时候，引导儿子拒绝就好，儿子肯定会听话的。彭夕华这样想。
　　恰好，此时宋相川从教学楼出来，步履匆匆，迎面遇上两位母亲。
　　陈月兴高采烈，先是把他夸了一通，又问他，是否愿意上家里给时晴补课。
　　事先预演过的剧本，宋相川自然对答如流。
　　彭夕华的心里，涌上一阵无名火。
　　好嘛，居然不看她的眼色行事？
　　宋相川明知彭夕华不会同意，但为了争取自由的时间，还是遵循了本心，但还是畏惧母亲生气，全程不敢抬头和她对视。
　　彭夕华没有理由再拒绝了，纵使百般不甘愿，还是装出一副笑脸来：“那行，要补课的话，时晴直接找相川，说一声就行。”
　　“阿姨，相川，这周日可以吗？”时晴满脸请求地望着彭夕华，想取得她的同意，“我周六把作业写完，周日上午去补习班，下午让相川帮我讲讲题。”
　　宋相川一个“好”字来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直接说出口。前一次的忤逆，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
　　“你这孩子，就知道顾着自己。”陈月见他不敢吱声，连忙解围，假装责怪时晴道，“夕华，你看相川什么时候有时间？除了周日上午，时晴要补课，时间调不开之外，其余时间都按照相川的来。”
　　“那就周日下午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顺水推舟，卖陈月一个面子，“相川，你可以的吧？”
　　“妈，我都行。”宋相川脱口而出。
　　看着儿子故作冷静、又抑制不住的样子，彭夕华在心里骂了句“白眼狼”，旋即，又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是周日吃完午饭去吗？”
　　“行啊，来我们家吃饭也行。”陈月笑眯眯，旋即补充道，“这周末，老时估计得加班，家里也就我和时晴两个，要不你和相川，都过来吃？”
　　“那怎么好意思？”彭夕华有自己的主意，相川不听话，她虽然主观上不快活，但客观来说，这也给她做私事提供了机会，“就叫相川吃了饭去吧！”
　　“好呀，那到时候见！”时晴双眼弯成月牙，露出洁白的牙齿。
　　时晴先跟着陈月走了，离开时，她还一步三回头，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尽管宋相川高达一米八，可他的影子，似乎会被母亲的盖住。站在母亲阴影下的他，似乎和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画画的驼背男孩，重叠在了一起。

　　***
　　也许是太过兴奋，周日，时晴起了个大早，陈月甚至还没有起床做饭。
　　晨光熹微，花开鸟鸣，清新的自然，让她想要步走去补课。至于早饭，也不必叫陈月特地起来做了，她从早餐铺买就行，还能让陈月多睡一会。
　　时晴背起书包，里面只装了数学书和一些文具，轻飘飘的，背在身上毫不费劲。她哼着歌，看着路边景色变换，心情十分舒畅。
　　早餐铺，就在上次卖豆浆的超市旁边。时晴想吃肉包，但不巧的是，肉包还没出锅。
　　看时间尚早，时晴不愿将就，索性就站在门口等。等得无聊了，她便东张西望，居然又看见大红电瓶停在那里。
　　恰好，此时肉包出锅了。她买了两个肉包后，急急忙忙地就向马路对面冲去。
　　电瓶车旁，一个人都没有。她又在附近的几个铺子门口转了一圈，并没发现可疑的人。
　　她低头思考，听见菜市场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进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线索。”时晴自言自语，小声嘀咕着。
　　她本想边走边吃，但菜市场里弥漫着一股鱼腥和汗臭的气味，让她没了胃口，干脆把肉包塞进了宽大的棒球服口袋里，等出去再吃。
　　“这环境，太差了吧！彭阿姨为什么不去超市买菜啊！”时晴在心里感叹道。
　　沿街店铺大多是女店主，和那日的身影相比，显得有些矮小。直到，她也来到了那个写特价菜的牌子前。
　　老板是个男人，皮肤发白，头发也白了一半。他见时晴在那东张西望，也不吱声，只是盯着她。时晴在观察时，目光和他相遇，感到极不自在。可是，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在哪里见过他吗？”她在心里反问自己，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个阴暗发霉的菜市场，她是第一次来。

　　时晴的目光向他身后望去，看见一个大红色电瓶车头盔，赫然摆在货架上，在一众绿油油的蔬菜中，格外引人注目。
　　“呀！这好像是彭阿姨的电瓶车头盔！”时晴惊讶地瞪大双眼，想再努力看个仔细，却被男人的身影挡住了。似乎对她的打量很不满意，男人没好气地盯着她。
　　时晴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来到补习班，已经快上课了。时晴坐在位置上，抓紧吃着凉了半截的包子。她本来想和李若虚谈谈今天的怪事，但是他却一直没来。
　　直到老师进门，她才知道，李若虚今天请假了。
　　老师问：“哪位同学能把讲义带给李若虚？”
　　时晴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她虽然不知道李若虚的家庭住址，但是上次在肯德基的时候，问他要了联系方式。届时，她准备打电话和他联系，如果可以的话，下午就和宋相川一起去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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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节课说的内容，时晴几乎都会，因而在上课时分了心，思考菜市场男人的事情。下了课，陈月已经站在门口等她，还没等结过她的书包，放在电瓶车上，时晴就迫不及待地说了早晨的事情。
　　“哎呀！不会吧！”陈月眉头紧锁，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难以置信，“你确定，那是你彭阿姨的头盔吗？”
　　“长得很像。”时晴跨上车座，双手环住陈月的腰，示意可以出发，“要不，我下午问问宋相川，彭阿姨早晨出门没有？”
　　“行吧！”正在骑车的陈月叹了口气，“但愿是咱们误会了！不然宋相川这孩子……真可怜！”
　　下午，宋相川如约而至。他穿着淡蓝长袖衬衫，套着菱格毛衣马甲，下配卡其休闲裤，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好像还特地理了头发，可惜是板寸头，看着有些滑稽。
　　“宋相川，来给我补课，还特地换新衣服呀！”这一套装扮，穿到了时晴的心上。看来，这宋相川，认真打扮一下，还挺不赖的嘛！不过，这头发，的确是美中不足。
　　时晴虽然没有明说，但一直盯着宋相川的头看。
　　宋相川有点不好意思，一边换鞋进门，一边捂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尴尬，“这是我妈剃的……”
　　“剃成这样，其实也还好啦！”时晴接过宋相川手上的黑色帆布包，要把他往自己房间领，“你今天这身还挺帅的，和平时都不一样。”
　　宋相川平时上学，穿得都很简单，除去上次送马克笔时，着一件鸭黄褂子，剩下的时候，几乎是非黑即白，再加上他本就面无血色，真有些“黑白无常”的阴森感觉。
　　“我妈说了，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不许我穿花哨的衣服。”宋相川的包很空，不过一个文具盒、一打草稿纸，两下就掏空了，旋即把那黑黢黢的包扔在一边，“上次我见你穿了一身蓝色衣服，很好看，我也有差不多的，正好，今天我妈不在家，就悄悄穿出来了。”
　　“你这身衣服很休闲，怎么能叫花哨呢？”时晴真是不懂，彭夕华怎么什么都管、什么都看不惯，索性为宋相川打抱不平；又听她说，彭夕华不在家，心中警铃大作，忙问道，“彭阿姨不在家，那你吃饭了吗？”
　　“哦，她一早就做好了一天的饭，做完才出门的。”
　　“她去哪啦？”
　　“不知道。不过，她是骑电瓶车走的，估计没多远，可能是去找哪个朋友了吧。”
　　“那晚上回来吗？”
　　“她说，不回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自己先吃。”
　　时晴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图画，彭夕华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老宋的身边，忽然，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出现了，那男人满身菜市场的味道，却引得彭夕华离开老宋，奔向他，而一旁的宋相川，低头耸肩，蹲在地上哭。
　　她突然正义感爆棚，一脸严肃地看着宋相川：“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
　　“啊？什么？”
　　她“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见陈月不在门外，还是关上了书房的门。双手合十，祈祷老妈不要怪她多管闲事，然后，回到座位上，双手搭上宋相川的肩头，双眼凝视着她，将早晨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谁料，宋相川并没有大惊失色，不过，背却是驼了下来，“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他，他是我妈的朋友，姓李，在菜市场卖菜。”
　　“姓李？”时晴眉头紧锁。这世上姓李的人很多，两两相似的却没有几对，她像被点醒了似的，想起了李若虚的脸，为了打消这个念头，赶紧向宋相川确认，“这个叔叔结婚了吗？”
　　“我妈说，他离婚了。好像有个儿子，在前妻那里抚养。”
　　天呐！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