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他总在帮对家》小蛮夭

4、笔仙驾到

　　水面荡开浅浅涟漪，几个泡泡从水下扶摇直上。
　　陈砚以为池中人要上来了，走过去准备把初绒留下的东西还给它的主人。
　　刚来到池边，蹲下，就看见那人朝着他缓缓游近。
　　怀中的手表还没有来得及被他拿出来，那人的脑袋就破水而出，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此刻有些发昏的游泳馆室内显得有些可怖。
　　他直勾勾地盯着陈砚，像一条水蛇。

　　陈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有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自己挽起袖子的手臂。
　　冰冷而又黏腻。

　　“扑通——”
　　他被拉入水中。

　　身体犹如快速坠落的陨石砸开了水面的平静，陈砚感受不到一丝的浮力。
　　费劲睁眼，一片混沌。
　　密密麻麻的气泡疯了一般包裹着他，这些往上浮的细小泡泡夺走了他的空气，厚重的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乱抓，期望可以抓住什么。
　　可偌大的泳池，除了始作俑者，哪里有东西可以让他依附？

　　陈砚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他在水中就像一只捕鱼不成反被鱼咬住腿拖入水中的鸟。
　　羽毛被打湿，身体的痉挛让他不受控制——

　　黑色头发在水中疯长，他身上的来自神明的力量开始溢出。
　　脖子上挂着的阴阳镜因为能量波动在水中不停颤抖，就像他砰砰乱跳的心脏。

　　......
　　陈砚浑身都湿漉漉的，他双手死死抓住池边，指尖泛白。
　　大口地喘气，新鲜的空气拼命被他吸入体内。
　　他的黑色短发变成了及腰的长发，碎发湿哒哒地黏在他的脸颊上，看上去有些狼狈和阴鸷。
　　一双黑色的眼睛沉得吓人，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从泳池上来。
　　小王八大气也不敢喘，它感觉现在大仙的心情非常糟糕。
　　要砍人的那种。

　　陈砚站在泳池边上，偏头看着静悄悄只有涟漪的偌大池面。
　　室内几乎没有光亮，窗外的天空变成深紫带黑，湿哒哒衣服上的水不断往下滴落，在陈砚脚边积聚一小摊水。
　　认错人了。
　　不是龙霆。

　　是谁？

　　报复一般拖他入水，看着他在水中挣扎。
　　心真黑啊。
　　陈砚吐出一口气，将自己四散逃开的神力收回，身上变得干燥，头发也变回了蓬松的短发。
　　在他出现之前，这本小说里根本就没有“陈砚”。
　　“陈砚”没有仇家，也没有对家，那这人会是谁？

　　空中长廊。
　　一人背对夜色，面朝陈砚离开的方向。
　　他的手握住靠着长廊玻璃栏杆的伞的长柄，静静地注视。
　　呼吸间，感受到了潮气。

　　要下雨了。

　　雨倾泻而下，连着下了两天。
　　乔驰再次来到陈砚的教室，是在周三。
　　他把一封信函丢在陈砚摊开的数学作业本上，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熨烫完美的西装裤上蹭到了椅子上的灰尘，卧槽一声站起来很没形象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然后很自然地附身去抽了一张前桌摆在桌面上的纸巾。
　　一边擦椅子，一边吐槽：“你们这教室还挺有考古价值，我才几天没来这灰怎么就这么多了？”
　　乔驰也没有要陈砚回答的意思，他这次来是为了那封信函。
　　修长的手指弯曲敲了敲陈砚的桌面，他扬了扬下巴，对着陈砚说：“周五晚上有个party，珍珠港出发，一块儿去呗。”
　　数学题的解题思路被打断，陈砚拿过深蓝色的烫金信函，打开，没有邀请人的名字，这是一封谁拿着都可以去的门票。
　　陈砚下意识瞥了眼初绒。
　　初绒也正在看他。
　　二人对视，目光一触即分，但陈砚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信封出现在了初绒的手中。
　　——她也在邀请人之列。

　　于是，他应声：“行。”

　　乔驰对陈砚这一次爽快地回应感觉到了吃惊，他本来还打算劝一劝的，虽然是沈浩天牵头举办，但他毕竟是沈家人，说得动龙霆，也请得了沈听澜。
　　他翘起嘴角，拍了拍陈砚的肩膀，然后从这张花费了小半包纸才擦干净的椅子上站起来，心情愉悦地走出教室。
　　离开前把自己的校园卡给了陈砚：“帮我买包纸还给人家，卡你留着，不用还给我。”

　　初绒约陈砚晚饭后在花坛边上见面。
　　这个季节木芙蓉和鸡冠花开得正盛，但如火的红和似雪的白在漂亮的夕阳面前都失了颜色。
　　初绒说：“我不打算去。”
　　陈砚说：“你得去。”
　　她果然皱眉，反问：“为什么？”
　　陈砚抬手，指尖朝向操场，他整张脸都映上了瑰丽的夕阳色，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眼神有着让人误解的温柔。
　　初绒扭头，顺着陈砚的指尖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是校旗。
　　晚风吃力地吹动校旗，上边印着的图案隐隐约约。
　　初绒听到陈砚说：“创意未来的理事长也会来。”
　　创意未来基金会，这一次夏校的举办方。
　　剩下的不用陈砚再说了。

　　初绒从花坛边上离开，陈砚没急着走。
　　风中夹杂着燥热，这一场在傍晚好不如容易停下的雨丝毫没有带来一丝凉快，反而更闷了。
　　阴阳镜上的影像发生改变，小王八说：“初绒今年的申请被打回，本来龙霆会出现帮她解决这个，但是从上次保龄球馆后，龙霆再也没来找过初绒。”
　　“喜新厌旧，男人本性。”
　　小王八简直要吐血，它对陈砚说的这话表示不赞同，大仙咋这样说话呢，他不也是个男人！
　　“怎么可能？！他是男主欸，怎么可能爱上别人，我又不是设定的浪子！”
　　陈砚呵了一声，“现在记起来你的设定了？那为什么龙霆不来找她？”
　　小王八哼哼两声，有点儿偃旗息鼓的意味：“太忙了吧，你看他才刚从夏校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忙......”
　　陈砚没说话。

　　雨只在周三傍晚短暂停歇，晚上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一直到周五晚上。
　　一到周末，学生都特别疯。
　　特招生班级里的学生还坐得住，但其他班级的学生已经彻底疯狂了。
　　走动声、奔跑声、打闹声、嬉笑声，全世界的噪音都吻了上来。
　　还是那道数学题，之前被乔驰打断，陈砚一直放着没有再去做，现在更是被吵的完全没有思绪。
　　他的目光失了焦点，不知道虚浮在哪里，直到一张纸条传给他。
　　上面的字很飘逸，连笔的：有人喊你。
　　陈砚抬头，跟乔驰隔着玻璃窗对视了。
　　他的书包被挂在身前，一只手兴奋地在挥，另一只手指向后门。
　　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全班人面前明示让他逃课。
　　上边坐着管自习的老师一开始没管，但碍不住乔驰这人结交的朋友多，于是一个又一个脑袋在走廊上冒出来，隔着玻璃窗，学着乔驰的姿势，一点儿不避讳地让他赶紧出来。
　　这样的场景看着有一点淡淡的诡异。
　　老师终于坐不住了，底下的学生——尤其是坐在窗户边上的学生，忍受不了有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干扰自己。
　　真的是一直在挑衅。

　　陈砚收拾好东西，就听见讲台上的老师发话了。
　　“去吧。”
　　陈砚听着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乔驰勾上他的肩膀，十分亲昵：“你才是真少爷，等你等的花儿都谢了。”
　　陈砚笑了笑。
　　他包里还装着书，乔驰不太懂陈砚对学习的执着，大概贫困生都是这样，但是没关系，乔驰想，以后陈砚都不用这个努力了，因为他的神来了，他乔驰会让陈砚拥有新的人生。
　　手上一点权力都没有的乔驰自己给自己想美了。
　　真正的神·陈砚看着一脸蜜汁微笑的乔驰，感觉他跟人真的有代沟。

　　陈砚上了乔驰家的车，雨中迈巴赫像一只匍匐的黑豹，异常乖巧地等待主人。
　　阴沉的天，雨下的很大。
　　去往珍珠港的路上，陈砚不禁怀疑：下这么大雨，邮轮能出港吗？
　　乔驰看出了他的担忧，翘着二郎腿说道：“没事儿，我们就在室内玩，颠簸不到哪里去。”
　　陈砚不喜欢雨天，每次下雨，意味着他要在生死簿上加班——雨天出事故的人总是格外多。
　　乔驰很喜欢凑热闹，他暑假跟着去夏校，但是不像龙霆他们是研究型夏校的商科，他就一体验型，印象最深的就划艇，可累死他了，大热天晒得他脱了一层皮。但是狐朋狗友聚在一起玩的项目就这么几个，想要好玩，还是要新的人组局，认识新的朋友，这才有意思。
　　陈砚跟着乔驰上了邮轮。
　　气氛很活跃，大家都在四散走动社交，因为是沈浩天牵头，来的人可就多了。
　　大家都在暗地里得到消息说今天沈听澜和龙霆也会来，这两棵大树，所有的藤蔓都想要攀上，可这两位冉冉升起的新星却经常预约不到，想要交谈一二也变成了运气的赌局。
　　沈浩天的出场获得了掌声，掌声雷鸣中，陈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初绒没有发消息给他。
　　陈砚对这些人还是脸盲，他摩梭了一下系在手腕上的阴阳镜——今天晚上穿了西装，脖子上挂阴阳镜不适合。
　　小王八很快就给了回应：“大仙？嚯！好热闹！”
　　“站沈浩天旁边的是谁？”
　　小王八刚想说大仙竟然有认识的人脸了，就看到沈浩天正在台上讲话，上面除了一位看起来年迈的白胡子老头，没有别人。
　　它的语气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和怀疑：“大仙，你脸盲没事儿，但是基本的常识得有吧，这一看就太爷爷一辈的，跟十多岁的人，怎么能认不出来？”
　　“......”陈砚服了。他活了这么久，年纪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大，别说太爷爷了，就算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来他跟前，陈砚也没什么感觉，因为一切年纪放到他面前比，都显得弱爆了。
　　小王八后知后觉想到了陈砚的想法，嗯了半天，嘿嘿一笑：“大仙，你这样子总是给人家一种错觉，讨厌，都怪你。”
　　它忸怩了一下，很快进入正题。
　　“沈浩天旁边的不是龙霆。”
　　至于沈听澜？小王八脑中查无此人，这是谁？
　　在小王八说话的时候，陈砚就收到了消息。
　　但消息内容并不是陈砚所等待的。
　　初绒发来了一个地址和一句话：
　　【救我】

　　陈砚的位置就在窗户边上，他看向窗外，大雨滂沱，雨丝劈里啪啦砸在窗户上，留下无数的银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