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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甘霖 ...


  •   谷予五岁父母离婚,次年父亲再婚,至此失父失母。
      六岁被安排分担家务,当跑腿,换取读书资格。
      十二岁升学,从乡村小学换到镇上读中学。
      十六岁初中毕业,亲老爹不愿意再供他读书。

      谷予背井离乡,半工半读,上职高提升学历。直到二十一岁大专卒业,因为手里拮据,暂时放弃升学。

      五岁、十六岁再成长到如今模样。他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任何家人的身影,甚至家人也是造成他命运多舛的一部分原因。

      跌跌撞撞闯到现在,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无力。好似角落就要被晒干的苔藓,疼也叫不出,更挪不动位置。

      给它一点水,却又能恢复翠绿,焕发生机。

      以前谷予的水,只有沈幸。
      可这一点点的雨露,在得知自己意外撬墙角的时候,已经被他亲手断送了。

      他苦苦熬着,用读书的念头吊着自己,不断向前,半途几乎要枯死。本以为要像往常一样挺过去时,他竟然再次感觉了甘霖。

      一个可以将他视为仇敌的人,给予的甘霖。

      谷予接住耳塞握紧,眼眶发热,跟着鼻头一酸。
      “我们不是朋友。”
      他声音滞涩,像是警醒自己,又像在对向垚说:“不应该是朋友…”

      向垚不动声色打量,“你讨厌我?”

      谷予倏然站起身,针线盒啪一声掉到地上。他仿若未闻,扭头盯着向垚,眼睫颤抖。

      向垚第一次出现,询问沈幸踪迹,第二天却又出现在店里起。

      他就猜到,沈幸不见的话是假的。假如向垚真的那么爱沈幸,爱人不见了,怎么可能不着急,不去寻找,反而守在他身边,靠近、试探、施以援手。

      谷予一直都明白,向垚是为了他而来的。
      尽管目的不纯,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帮了就是帮了。他受用后,就已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粉饰太平了。

      “我不讨厌你。”
      谷予在向垚面前缓缓垂下头,喉咙里几乎要被难堪堵住,艰涩出声,“我、对不起你。”

      “我追沈幸的时候,不知道他在跟你交往。”
      “在他心里,我只是同学,是我误会了,是我自作多情。”
      “我们没有过什么,你可以放心跟他谈恋爱……”

      向垚深吸一口气,皱紧眉。
      什么毛病,装相都要装着喜欢同一个人?
      再这么演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厌倦的想法一出,向垚彻底失去耐性,干脆站起身平视着人,冷声道:“别演了。”
      谷予茫然抬起头,“演?”
      向垚说:“你清楚,我找你是为什么。”

      谷予不知道,他也奇怪向垚找上门,为什么不直接痛痛快快地报复他,发泄一场。

      “为什么?”谷予慢吞吞问,与此同时,敏感的神经似乎察觉到话里的微妙,身躯不知觉紧绷起。

      向垚眉间聚起浓浓的不满,审视谷予说,“我不管你是不是装的,就一句话。把沈幸的下落交出来。”

      谷予心停了拍,忐忑刹那消散,心里仅剩下迷惘。
      “什、什么意思?他真的不见了吗?”
      “可、可是,我们没有来往了,我不知道……”

      向垚执意要挑破,沉下脸不接话。
      谷予没有注意,沉浸在恐慌中,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忙拿出手机,翻到与沈幸的聊天页面,递过去,“你看,你看看有没有用得到的消息。”

      向垚眼睫往上一掀,看了他两三秒,接住手机端详。
      页面上的聊天内容,谷予发出的话占大部分,且大都时候,也是他在主动发起话题。很符合谷予口中所说的追求。

      向垚并没有因为片面之词,就对谷予产生信任。是以查看的时候有些敷衍,直至瞄到礼物的对话环节,他才正色起来。

      重新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一遍。

      沈幸的诈骗技巧可以随着不同的对象灵活更改,但底色大抵一致。向垚在这份记录里,发现了熟悉的影子,很是诧异。

      他不愿意相信谷予受害者身份,又不甘线索断掉,反反复复翻看几次。才终于确定,沈幸在谷予身上用了同样的诈骗逻辑——感情套取利益。

      甚至在过去交情的加码下,沈幸三言两语,就将谷予毕业后攒的学费,近乎刮空。

      聊天全程没有转账暗示,没有任何一条转账成功的记录,很聪明在借别人的行为提示谷予送礼。

      然后再用高奢礼物套现,或是转送出去兑换好处。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寻常人都知道要收获,就要付出,要舍得。

      沈幸倒好,两头骗。
      把在谷予那儿得到的,转送到他面前,当做自己的付出。

      谷予看向垚脸色几度转变,还不说话,小声问:“有用吗?”

      向垚回神,凝视着谷予那双因盼望而睁圆的眼,用仅能他俩听见声量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现在,我告诉你。”
      “我来是因为沈幸拿着我的钱,跑了。我是通过你送给沈幸的那对袖扣,找到你的。”

      谷予瞬间瞪大眼,反驳道:“不可能!”

      向垚没有理会,反而很不解地继续说,“你怎么这么相信他?”

      “你知道吗,那对定制的袖扣,他已经送给我了,送的时候他说,那是他亲自给我定的。”

      “不仅这个,你亲手钩的围巾、披肩、玩偶,他也全部送给了我。”

      “可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他是个老手。你包庇他的时候,受到伤害的人正在一个个增加。”

      向垚语气逐渐加重,说一句逼近一步,谷予也仓皇地退了一步又一步,退到后腰抵住圆桌,才停下脚。

      谷予侧身撑着桌面,眼眶泛红,“我跟他是一起长大的,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你才是骗子!”
      “耳塞还给你!”

      谷予要把手中的耳塞丢回去,举起手又想到向垚送给他时说的,改为用力塞回向垚手心,生气说:“练习册、笔记我都还给你。 ”

      向垚本就有意刺激他,但听见这话,还是不爽的挑起眉。
      总任由别人搓圆揉扁,习惯隐忍,口头禅想来是算了算了的人。
      现在竟然因为沈幸吼他了。
      谁好谁坏都分不清楚,有眼无珠。

      “笔记你不要就丢了,”向垚捏着带着余温的耳塞,冷声说:“我手里有报警回执,你不信,我给你看。”

      谷予没接受过多少法律科普,也知道警察的分量。心里惊悸不已,还是为了证明自己记忆和感知是对的,坚决不改口。
      只是语气已经弱下来,“我、我不信你。”

      向垚点头,“好,既然你谁都不信,那你证明。”
      “你们有交情,且你最不可能诬陷他,那就由你来证明他的清白。”

      向垚说这么多,也只为引出这句话。
      谷予无论是诈骗还是犯同伙,都不要紧。

      在向垚眼中,同伙有同伙的利用方式,受害者也有受害者的处理方式。

      如果谷予清醒,向垚愿意跟人合作。
      可惜这是个傻的,他也只能顺着对方着急维护沈幸的心态,进行鼓动。现在谷予势必比他更想找到沈幸,以此证明痴心并未错付。

      谷予没想好要怎么做,低头沉思。
      向垚也不打扰他,去休息室把衣服正面重新反转过来穿好。回到原位,就听见方净在一楼喊。

      “谷予、向垚快下来,下班锁门了。”

      向垚谷予对视一眼,前后脚往下走,随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二楼的顶光瞬间灭了,陷入漆黑与静谧中。

      后门口,方净等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门里出来,捏住已经进锁眼里的钥匙,拧动两下。

      两声清脆的“咔哒”后,门锁好了。
      方净下班迫切的心情压不住,飞快收起钥匙,走在做前面带头,兴冲冲往外冲。
      “GOGOGO!”

      向垚抬脚跟上,步伐也很快。
      只有谷予心情低迷,垂头看着路,走在最后。

      从小巷出来,三人又站在一起。
      一阵湿热的风刮过来,吹乱他们发型,衣服贴紧身体,勾勒出每一条轮廓。

      谷予不自在地拉了拉跨部的衣角,方净东张西望,垫着脚尖,悄悄挪动。

      也是看向垚走去旁边扫单车,方净才敢凑到谷予面前,偏头轻声问:“我在一楼听见,你们在上面说话说得好激烈,怎么了?”

      方净回避了吵架这个词,说实在的,他这么追着问不太好。
      可偏生这个两个人出来,也不搭话。要是他听得清或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他没听清楚又让他知道有这件,不问心里躁动。

      事情太复杂,又事关沈幸,谷予不想说,只对方净摇摇头。

      向垚站在一米多远的地方,街边行人零星几个,晚上也安静。方净的话不想听也听见了。

      向垚也不想理,装作没听到。把车推出来,冲谷予招招手,让他过来。
      谷予迟疑了下,走过去问:“干什么?”

      两人揭穿后,向垚也不装了,自动忽视掉张望的方净,平静说:“你跟我回家住。”

      谷予不情愿,“我要住宿舍。”
      向垚像是故意挤兑他,放缓语速,咬字清晰说:“不行,我也不信你。你跑了我怎么找你?”

      谷予吸了一口气憋住,拿出手机也要去收共享单车,刚挪了几步,发现背后有人拉他。

      他回头,对视向垚的眼。

      “我载你,上后座坐好。”向垚攥着衣角的手用力,将谷予拉近。谷予又默不作声揣好手机,直挺挺坐下,半点也没有挨到向垚

      向垚等身后动静一停,脚下一蹬,带着谷予驶上路。

      “谷予,你不回宿舍吗?”
      方净小跑几步,踩着路沿仰望已经越骑越远的人,等谷予回头挥手拜拜,他摸头叉腰嘟囔:“不是吵架了吗,怎么一起走了,也带上我啊。”

      向垚家是大平层,两梯两户。

      一开门,就是一米多宽的玄关,门与鞋柜对立安放,鞋柜是双开门,与整个玄关齐宽。玄关与客厅不在同一水平面,客厅地面抬高了两厘米。

      玄关铺的瓷砖,客厅是木地板。

      向垚将包放在鞋柜台面,蹲身下去拿出一双未用过的凉拖鞋,放在谷予脚边。
      谷予嘴一动,“谢谢。”

      向垚并不理他,自顾自走进客厅。
      谷予视线也随着向垚移动,一眼将客厅全貌收入眼内。

      屋内的家具全是原木的,墙面是奶色调。

      客厅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窗前靠右有个藤编的吊篮秋千,秋千旁边后面是一面墙的收纳柜,再往旁有组淡绿色的沙发。

      与沙发相对的是一个长方形的投影幕布,足有120英寸。

      夜晚,在暖光的笼罩下,每件物品都渡上一股温馨的气息。谷予不禁看得入迷,连向垚不见都没发现,慢慢走进客厅,四处打量。

      待视线扫到,从左侧卧室出来的向垚,他又立刻拘谨地站直。

      向垚将一套衣服和习俗用品放在沙发上,转身给谷予指明卫生间的位置,以及隔壁的晾衣区,抬腿便往回走,省了谷予推辞。

      家里客房有两间,一间留给了简秋鸣,作为每次留宿的固定房间,另外一间一直空置,没有准备床上用品,打扫出来也住不了人。

      向垚决定暂时让谷予跟他住,也方便随时观察。

      洗漱好,两人来到卧室。
      向垚留下盏小夜灯,率先在床上躺下,望着虚空说:“休息吧。”

      房内没有回音。
      过了会儿,床尾传来很轻很轻的摩挲声,仅是片刻,就没了。

      向垚猜到谷予在床尾沙发上睡下,没再多余开口,可以睡旁边的话。两个同性恋,还是隔着点好。

      翻身将多的枕头抱在怀里,向垚闭上眼酝酿睡意。
      一时间,房间静得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咯——
      向垚翻了个身,没多久又翻回来,翻来覆去导致刻意放轻的呼吸越来越重。
      吐出口气后,他猛地坐起身,不禁反思。
      同屋的决定还是太过草率了,他根本没办法忽略掉,这个屋里有个男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虽然看不看得上,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儿。
      只要谷予是男的,他就没办法不在意。
      这明明是自己家,为什么反而搞得他一点也不自在。

      ——咯吱。
      屋内再次响起因翻身出现的摩擦声。

      向垚停住散发的思绪,警惕地看向床尾。

      黑夜,总让人是无端生起恐惧,就算清楚房内所有的一切,还是忍不住幻想危机,又提防它的出现。

      沙发上身影躺平,便不动了。

      向垚紧紧盯着好一会儿,才再次躺下,侧身将缩在胯间的薄被拉上来盖住肚子时,沉默良久的谷予,开口道:“我和沈幸出生在同一个地方。”

      向垚停住动作,房里还是一片寂静。

      正以为是幻听,那道声音再次出现,“那里的山脉连绵不绝,如果真的需要躲,他会回家的。”

      “你家在哪儿?”
      “一个偏远的地方,一个小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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