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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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终还是接起了视频。
她不想被骂。
不想被说是不听话的孩子，不想去承受那些谩骂。
她很脆弱的。
她只是一个脆弱的布娃娃而已。
姜贝贝吞咽了一口唾沫，忍着有些想要呕吐的冲动，颤抖着接起视频。
手机屏幕立刻被刘弱芸那张苍老的脸占满。
刘弱芸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没有对她撒气。姜贝贝微微松了一口气，努力地回答着那些问题。
“嗯，是我们班上一个男生，我们宿舍都是找他跑的。”
“他确实身体很好。”
聊到这个话题，姜贝贝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体。
她从小体寒，还有轻微胃炎，没少吃药。
所以她很羡慕那些健康的人，见刘弱芸没再开口，姜贝贝小声说了一句，“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身体就好了。”
说完她就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刘弱芸就开口道：“你一个女娃儿想这些干什么，他是个男娃儿肯定要身体好塞。”
姜贝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最害怕沉默，现在却只能沉默。
她不想去理论，因为没有用。
不论如何，她都是错的，她永远是对的。
“他楞个不追你呢？他要是追你就好喽。”
“以后找男人就要找这种身体好的，肯干活碌。”
姜贝贝没接话，低低“嗯”了一声，匆匆找了个忙着写作业的理由挂掉了视频。
刘弱芸不会重男轻女，她只是平等地厌恶每个无能的小孩罢了。
对哥哥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
哥哥和妹妹都是懦弱的、无能的人。
得不到她的喜爱。
因为他们不配。
刘弱芸说做女人要强大要独立，却又觉得女人天生低男人一等，像天生的附属品一样依附着男人。
就像那个关于亚当和夏娃的传说，女人是男人身体里面的一根骨头，她们天生就是男人的物品。而嫁给一个男人就像是得到了神的庇护，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照顾女人。
如果女人么没遇到好的男人，那就是她们命不好，只能认命。
女人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女人不结婚就会变成这个庞然社会里面的垃圾，而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就好像女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争取和男人一样被当作人的尊严与权力，到最后还是逃不脱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使命。
她们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什么东西压着，只知道这个世界都在逼迫她们，仿佛把她们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女婴开始，基因里就写好了结婚怀孕生孩子的编码。
哪怕她们经济独立了，也办法逃脱，社会会逼她们，老一辈会逼她们，甚至有时候她们自己也会逼自己。
“哪个女人不结婚，你想想你以后不结婚，所有人都盯着你，以后如果你要去学校当老师，那些年纪大的老师、领导，哪个不把你盯到起。”
“你一个身体不好的女娃儿，没得男人保护楞个可能。”
姜贝贝想反驳，她说班上那个班主任也没有结婚，她过得很好，每天都有新衣服穿，放假经常去旅游。
她冷笑了一下，说：“她是错误的，你这种想法也是错误的。”
“你不结婚，不生娃儿，以后老了哪个管你，你生病了哪个管你。”
姜贝贝想尖叫，她像一个就要爆炸的炸弹，但是她不能炸，否则她就会迎来更恐怖的后果。
她的母亲会用尽世界上所有辱骂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女人的话来辱骂她，辱骂自己的女儿。
事后她又会说，她当时只是在气头上，哪个妈妈生气了不会乱骂孩子。
不论她怎么骂，你都不应该还嘴，不应该去顶撞你的妈妈。
你都应该笑嘻嘻的，不应该生气。
你看看，你的妈妈多可怜啊。
她是个多可怜的女人啊。
她从小死了父母，和妹妹相依为命，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然后生了你。
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忍受这样痛苦的生活。
她整日洗衣做饭，她的脸蛋已经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漂亮动人，她的双手也变得越来越粗糙。她开始不怕烫，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强硬冰冷，她再也不会养花了。
她也不会养女儿了。
她只是在机械地照顾一个布娃娃，仿佛这个布娃娃是她世界里面的全部，她全部的希望和未来都被一针一线缝进了这个布娃娃里面。
一个可怕的、歹毒的、死死拖累她的布娃娃。
“我现在活下去全部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去死了。”
“老子真的想把你的脑袋摁到起往墙上撞，撞死你收早工。”
“你还委屈上了，你再哭！不许哭！”
她把桌上的东西尽数尽数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刺激着心脏。凳子太笨重她摔不动，她就把它推翻在地上，砸出很大的声音。也不在乎楼下那个人会不会上来讨要说法，会不会拿刀把姜贝贝砍死。
然后她摔门而去，似乎是终于舍得放下这一切，放下那个天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跟她吵架的男人，放下这个无能的懦弱的女儿。
她带走了一把折扇，她要去想办法发泄，因为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男人在欺负她，女儿也在欺负她。
全世界没有人心疼她。
姜贝贝锁了门，在房间里面哭。
她知道错了，她错了，她全部都错了。她是全天下最糟糕的女儿。她对不起妈妈，她伤害了妈妈。
她简直错得离谱。
爸爸因为有钱所以能随意发脾气，不考虑任何后果全凭情绪。
他可以在三更半夜摔门而去，在高速路上飙车，也可以一回到家就把房门摔得像打雷一样大声，还可以对着妈妈吼，一张发红的脸做出咬牙切齿的动作，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妈妈的脖子咬碎或者拧爆。
妈妈总说他的脾气像个小孩子。
可是姜贝贝不这么觉得。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更何况他是个已经成年很久的人了。
贝贝因为没有钱所以能被妈妈随意发脾气。
妈妈是爸爸的布娃娃，贝贝是妈妈的布娃娃。
姜贝贝没想过生孩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刘弱芸是同类，她剩下女儿，女儿也会变成她的布娃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十九年来的朝夕相处早就把它们变成了同类，她们不仅身体里流着相似的血，生活早就让她们彼此的气息深深缠绕在一起。
刘弱芸就像是一只鬼，姜贝贝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姜贝贝只要一停下手上的事情，她就会漂浮在她的脑海里面，让她永远不得安宁。
姜贝贝学会了如何扮演一个安静的布娃娃，不能哭只能笑。
布娃娃哭着谁会喜欢呢，谁不喜欢爱笑的布娃娃呢，摆在家里多好看呀。
————
六月一号，儿童节。
姜贝贝已经很久没有过儿童节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有人把她当成小孩子。
除了他。
他给贝贝送了儿童节礼物，是一大袋姜糖还有一个猫猫玩偶。
真的很像给小孩子准备的礼物。而且这个猫猫长得跟采采很像，像个灰色的小珍珠。
万斯年没有叫快递，而是亲自送到了她的寝室楼下，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突破她心里面的那道壁垒。
进入六月份，江城好像一夜之间就变热了。冰窟窿就要变成大蒸笼，已经有人穿上短袖了。
姜贝贝松了一口气，这个冬天没有复发支气管炎。
万斯年最近变得好忙，项目进入冲刺阶段，团队几乎每天都在开会。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会把姜贝贝照顾得很好，会给她带早饭，帮她占座位，关心她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按时睡觉，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他的关心很有分寸，不会让姜贝贝感到压力，也不会有意无意间说一些暧昧的话。
这样的关心就像是来自家人的关心一样，把她当成一个珍宝来照顾的家人。
她从没体验过这样的爱，没想到体验到了居然是来自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姜贝贝也很通情达理，她知道万斯年忙，她跟他说过不用这样。但他说做这些很高兴。
端午节到了，江大有三天的假期，姜贝贝没回家，当然，也不是很想回家。
万斯年那个团队老师端午也没给他们放假。姜贝贝有时候还挺担心他身体吃不消的。毕竟他看起来就是轻轻瘦瘦的，而且还这么白。要是熬夜熬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她还没想好要这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关心，万斯年倒是先关心她了。他给她带了粽子，还是亲手做的。
姜贝贝拿起一个，还是热的，而且是甜粽子，不是特别甜的甜粽子。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吃甜食，只是比起咸的还是更喜欢甜的。
万斯年居然知道这个，还是说本来就没有放很多糖呢？
姜贝贝趴在床上，输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种要甜不甜的】
但她想到他刚刚送完粽子就匆匆离开的样子，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最终她只是发了一条让他注意休息的信息，就关了手机。
她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自己有个海外快递送到了驿站。
海外的快递？不会是骗子吧。但是这个信息看着又很正常。
她想了想，在江女苑八号大群里面找了个代拿快递的同学。
一直到了晚上她才收到，是一盒粽子，用的不是普通的盒子，是那种很古典的食盒，上面雕刻了很多精细的图案，光是从盒子上来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打开之后里面是粽子，很多姜贝贝没见过的粽子。
她注意到寄件地址是英国后很平静地拍照发给许炘阳问是不是他买的。许炘阳承认了，语气里透露出一种等待感动和夸奖之类的情绪。
姜贝贝对此感到厌烦，她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很生硬地跟他说：“许炘阳，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这样会对你的女朋友造成误会，对我也会造成误会。”
那头闷闷的，他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对不起，贝贝。”
他的声音夹杂着电流从遥远的海外通过一根电话线传来，有些闷，不像是他那种自信张扬的声音。
姜贝贝难以再说什么狠话，她的声音也变得有点闷了。
“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
万斯年和团队在会议室里面开会。他正认真听着上一个同学的汇报，专心在平板上作笔记。为了专心他平板开了免打扰。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做什么事情就要专注做，要把这个事情做好。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忘记关手机的免打扰了。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关掉手机的，但是界面上显示的消息是来自她的。
万斯年犹豫了一秒，点开了。
【谢谢你的粽子，你做项目也要注意休息，少熬夜，多喝热水】
他原本精致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睁大，变成了狗狗眼，原本平静严肃的嘴角也忍不住地上扬。
旁边离得最近的男生很快发现这只平时不苟言笑的狗，此刻正看着手机傻笑。
他没忍住戳了戳他，“万大年，你笑什么呢？”
万斯年立刻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看向他，“看了一下天气，今天天气特别好。”
他说得一本正经，坐得也端端正正，就是一双眼睛含着笑，像含着一颗糖。
圆桌对面一个女孩儿扶了扶眼镜，往这边看了几眼。
“？”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