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诱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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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菲尔那句“瞎想什么”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带着点无奈的冷淡，可揉墨桉可头发的动作却轻得不像话，像羽毛拂过，留下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痒。
墨桉可心里那点关于“脱单”的玩笑心思，瞬间就被这熟悉的、带着体温的触碰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更久远的东西，像沉在河床底部的鹅卵石，被水流不经意地冲刷，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我叫墨桉可，他叫谢菲尔。
我和谢菲尔啊……我们的根，早就死死缠在一起，长在一片名为“过去”的、不见天日的淤泥里。
我被扔进那个灰扑扑的孤儿院时，刚满十二岁没多久。
身上还带着巷口混混推搡的淤青，心里则是一个更大、更黑的血洞——那里埋着我那被继父活活打死的母亲，和我自己手上沾的、属于那个男人的，肮脏的血。
在某种程度判定我是自卫，心理评估说我受了巨大创伤。于是，我被剥掉了“杀人犯”的标签，贴上了“需要关怀的孤儿”的牌子，送到了那里。
关怀？呵。
那里的“关怀”就是，当你是新来的、瘦小、沉默，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恐时，你就是最好的欺负对象。
我的午餐会被抢走，床铺会被泼上脏水，走路时会突然被伸出的脚绊倒。
我从不哭，也不告状。
哭给谁看？告状给谁听？我早就知道，这世界没有救世主。
在贫民窟的巷子里没有，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没有，在这里，更不会有。
我只是蜷缩起来，像只受过伤的野兽，舔舐着内心日益冰冷的恨意和绝望，面上却是一片死水般的麻木。我
在等，等一个机会，或者等自己彻底腐烂。
直到谢菲尔出现。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却比院里其他孩子都高半头，总是很安静，安静得像个影子。
但他那双眼睛不一样，黑沉沉的，看人的时候，像能穿透你所有伪装，直接看到你内里是狼藉还是荒凉。
我第一次被几个大孩子堵在墙角推搡时，他没出声，也没立刻冲过来。
谢菲尔只是靠在走廊尽头的光影里，冷冷地看着。
就在我以为又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时，他走了过来，什么都没说，直接抓住那个带头推我的男孩的后领，用力往后一拽。
那男孩比他壮，却被他拽得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差点摔倒。
“滚。”谢菲尔只说了这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冷硬。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这才低头看我，目光落在我被扯歪的衣领和手臂新鲜的擦伤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新来的？”他问。
我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像只警惕的幼兽。
他也没指望我回答，自顾自地说：“在这里，要么一直忍着，直到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要么，就找准最跳的那个，往死里打一次，打怕他。”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然后，他向我伸出了手。
那只手，指节分明，干净，却带着一些细小的旧伤疤。
我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别信他！谁都不能信！
可另一个被我压抑许久的、想要抓住点什么的本能，却驱使着我，慢慢地，把自己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暖，干燥，有力。
他轻轻一拉，把我从墙角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影里拉了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依靠”这种东西，具象化的温度。
后来，我真的照他的话做了。
当那个带头抢我午餐的男孩再次挑衅时，我像疯了一样扑上去，用指甲抓，用牙咬，不管不顾，状若癫狂。
我把他额头撞出了血，自己也鼻青脸肿。
但从那以后，找我麻烦的人，确实少了。
谢菲尔就在不远处看着，等我力竭地被其他护工拉开，他才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手帕，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还行，没傻站着挨打。”
再后来，我们上了同一所中学。
孤儿院孩子的身份像洗不掉的烙印，总会引来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有一次，几个男生在我们身后故意大声议论“没爹没妈的野种”，我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死紧。
谢菲尔却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看向那几个男生，眼神平静无波，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才不是没有家人。”
他顿了顿，侧头看我，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里，映出我有些狼狈的样子，“我们两个，就是家人。”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嘈杂仿佛都褪去了。
只剩下他这句话，像一块坚硬的磐石，稳稳地砸在我荒芜的心上，筑起了一个小小的、仅容我们两人避风的堡垒。
相依为命。
这个词，从那时起，有了最真实的重量。
命运的恶意从未停止。
老院长因病去世后，来了个新院长，姓王，看着道貌岸然，实则是个想把孤儿院经费吞进自己口袋的蛀虫，而且……他有个令人作呕的癖好，喜欢漂亮的小男孩。
谢菲尔那时候已经长开了，眉眼清俊，身形颀长，即使穿着旧衣服也难掩那份独特的气质。
他成了那个畜生的目标。
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我起夜，经过院长办公室外面，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属于谢菲尔的，带着恐惧和愤怒的低吼。
门缝里，我看到那个姓王的畜生正把谢菲尔按在沙发上，手不干不净。
谢菲尔在挣扎，可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力气比不上一个成年男人。
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崩溃的恐惧和屈辱。
那一刻，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十二岁那年那个夜晚，继父压在我身上的重量，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还有眼前谢菲尔绝望的眼神……所有黑暗的记忆汹涌而来，汇聚成一种冰冷刺骨的杀意。
我没有尖叫，没有冲进去。
我只是悄无声息地退开，像一抹游魂。
我知道院长办公室外面那段老旧的楼梯，栏杆松动了很久，一直没人修。
我也知道，他每晚离开办公室前，习惯性地会靠在那个栏杆上抽支烟，看着楼下。
第二天，我“无意中”在王院长经过时，和另一个孩子讨论着楼下花坛里好像埋了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当他像往常一样，在夜色中倚上那截栏杆时……
我就在暗处看着。
听着那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看着他肥胖的身体失去平衡，惊恐地挥舞着手臂，然后重重地摔下楼，发出一声沉闷的、终结的响声。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哭喊声四起。
我混在慌乱的人群里，脸上是和所有人一样的惊恐和无措。
然后，我“发现”了院长藏在抽屉暗格里的，记录着他侵吞公款和龌龊癖好的账本和日记。
在警察到来时，我“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却“恰好”地引导他们发现了那些证据。
一切水到渠成。他死于“意外”，并且死有余辜。
没有人怀疑到我这个“受惊过度”的孤儿身上。
只有谢菲尔，在事情平息后，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夜晚，他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月光很凉，落在他脸上，一片清辉。
他什么都没问。
但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他知道了。
知道那不仅仅是一场意外。
他伸出手，没有像往常一样揉我的头，而是轻轻握住了我冰冷的手指。他的掌心依旧温暖。
“墨桉可，”他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我那时还不完全懂的复杂情绪，“以后，换我保护你。”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多了一个共同的、血腥的秘密。我们的羁绊，更深地扎进了彼此的生命里，带着洗不掉的黑暗底色。
我们一起拼命学习，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像两颗紧紧依偎着向上攀爬的藤蔓，挣扎着，终于从那片淤泥里，窥见了一丝天光。
——
谢菲尔： “喂，发什么呆？真饿傻了？”
谢菲尔的声音把墨桉可从那段冰冷而黏稠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他们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墨桉可抬头看他。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以那种极端方式去保护的少年了。
他长大了，变得强大、可靠，是医学院的佼佼者，也可能是手术台上冷静沉着的未来之星。
可有些东西，从来没变。
比如他此刻看着墨桉可的眼神，表面上带着惯常的嫌弃，可那深处，却藏着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历经生死与共的维护和……某种墨桉可始终不敢深究的情感。
墨桉可忽然想起在药房里，伊兰迪那带着杀意却又莫名纯情的反应。
对比之下，谢菲尔给她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沉甸甸的安心感。
墨桉可： “嗯，饿死了。”
墨桉可收回思绪，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带着点赖皮，自然的拉着他的手腕。
墨桉可： “快走快走，今天我要吃垮你！”
他任由墨桉可拉着，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又很快压平，只是跟着她，稳稳地汇入了门外熙攘的人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诱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