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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青筋 ...

  •   凉亭旁,雪大片落下,厚厚累积。
      小小的身影跪地,背脊挺直,白袍渗血,一抹红显得尤为突出。

      “宗主,您看,亭儿已经罚跪了一下午了,怕是要冻死了。”
      妙龄女子拢紧水红色的大氅,小跑跟上宗主的步伐,余光瞥了几眼,眼里划过一抹不忍心。

      怅康眼一眯,扯住她:“那你去陪他一起跪着。”

      女子摇头,窝进他的怀里,乖觉哄着。

      俞听宁站在凉亭里,料峭的风席卷,从衣袖缝隙处吹入,条带都沾上湿气。

      他如今面容苍白跪在雪地里,乌发上布满雪花,衣衫又是被鞭子抽破的,冻伤红痒只怕是一时,而落下的骨髓酸痛的病根怕是一辈子。

      “砰——”
      砸桌声吓了俞听宁一跳,她抚摸腰际银链防备,旋身。

      一旁紫裙女子递来汤婆子,低眉顺眼:
      “夫人,别气。”
      “谁家的都不是三妻四妾,怅宗主......”

      她话没说完,脸上挨了一响亮的巴掌,白皙的小脸瞬时红了。

      “你去,和怅康说我同意了。”
      崔杏今,也是崔新亭的生母,夺了汤婆子暖手。

      见她垂头抚脸,目光焦急,大声呵斥她:
      “快去啊。”

      雪落大了,俞听宁还穿那布料厚实、绣工繁杂的绯红色嫁衣。

      她褪去外衫想搭在小崔新亭的肩膀上,外衫质地软和,如丝绸般重叠,透过他的身体滑落在混杂血水的雪里。

      【宿主,回忆中你包括你随身的任何物品都是虚拟的】

      她点头,拾起外衫套回,缠绕在腰际的银铃被勾动,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乌发披肩,垂首假寐的少年抬起下颌,眯眼望了俞听宁方向一眼,唇角勾勒讥讽的弧度。

      他过于惨白的小脸沾着褐色的血,无声开口问:“你是谁?”

      耳内顷刻传来轰鸣声,光亮刹那覆灭。

      再次睁眼,木地板上留下一道水痕。
      崔新亭跪在屋内中央,崔杏今靠在怅康的胸膛前,满脸甜蜜。

      她向前几步,脚尖踢踢崔新亭:
      “滋养妖火,要用你的心头血。”

      “你看,父亲见你好几天没胃口不用膳,特地命人做了这么大一桌的佳肴给你,你还不感恩、回报父亲?”

      她敞开手臂,指着铺了叠云纹锦布的檀木桌,其上摆有几叠酥饼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食。

      怅康讥讽睨他一眼,抖袍拂袖,昂起下巴不语。

      若不是老山神离奇死去,新山神破格提拔他成为一山之宗主,交代他,要用最爱他之人所生产出孩子的心头血,长年累月培育一批妖火,才能达成实力进阶,不然真不愿与他们在此处扯大皮,唱大戏。

      崔新亭收回眸光。

      “亭儿,父亲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乖——啊。”

      长久沉默后,崔杏今起身,扯落锦布。

      汤碗坠落一地,分成几瓣,温热的汁水溅到他的手臂上的裂口。

      他点头:“是。”

      发丝上的雪花,在拥有地龙的温室内化开,汇聚成圆润的小珠,滴落。

      没有人理睬他的伤口,偌大的室内,离去的脚步声回荡。

      崔杏今回首,见人逐渐远去,折返叮嘱。
      “你父亲若向你讨要同心咒,你千万别给,记住没。”

      温热和寒冷交杂,崩裂发紫之处开始瘙痒。

      他好似只会点头,她得到满意的答案,追上爱人的脚步。

      俞听宁见他起身,走到火烛前,从袖口掏出一小刀刃,用焰火加热后开始割去手臂上的烂肉。

      他黑眸不沾有一丝情绪,如同剜去的不是自己的肉,腐肉被切净后,将沾有血的刀刃烤热,贴近伤口止血。

      崔新亭没喊痛,失血过多,额头泛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就索性半躺在地上,褪去沾有血迹的白衫,脱了一半往俞听宁方向注视一眼,停下动作,扯过锦布裹住自己,扒开碎碗的瓷片,拿起地上的酥饼,放入口中咀嚼果腹。

      俞听宁一顿,若不是系统提示,甚至以为他能看见自己。

      她跟随他的视线望去,发现门扉敞开,有几位端着盘子的人走过。

      系统颁发的任务,寻找反派的弱点。
      由此碎片可知,反派的弱点莫非便是原生家庭?

      俞听宁想问系统,可冰冷的机械音率先发声。

      【碎片已用完——】

      *
      “听宁?你醒了。”
      俞听宁软塌塌躺在崔新亭怀里,抬头从下颌处能睨见他冷冷的黑眸。

      当时三人来到殿堂前,地面一大滩血,腥味浓厚,绯红嫁衣与血色相撞,洇湿一大片,她躺在血水里。

      江暮之不耐责怪。

      崔新亭抿唇不语,捞起她触摸到脖颈起伏的脉搏,屏息的状态才放开。

      苏以南撩开她衣袖,发现并无伤痕,血又从何而来,心中难免疑惑:“听宁,山神呢?怎么大殿之中只有你。”

      崔新亭只穿了单薄的白袍,领口绯红掐边。
      他没打算与青云观的人有过多纠缠,连眼神都没分给那二人,捞起俞听宁往殿外走。

      江暮之一急,忙不迭跟住两人步伐,奈何手中脉络失力,血粘稠衣袖,轻扯一下便如掀起皮肉的疼。

      苏以南拉住他,他垂眸也没哼疼。
      他笑得慎人:“小师妹,怎么了。”

      苏以南松了手,柳眉微蹙:
      “师父让我们彻查南山献祭新娘之事,你......你想离开也行。”

      俞听宁头靠在他的锁骨处,偏头只露出杏眼,好奇注视那两人拉扯的情况。

      崔新亭踏出门槛,掂了一下:“你在看谁。”

      “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人心可以变化得那么快。”俞听宁敛目,修长的睫羽倾覆,遮盖她的眸光。

      屋檐飞起,像倒着的船头,又似弯钩,黝黑和湛蓝相交的黑夜,雪花从穹苍大片落下,悬挂的橙黄灯笼随风摇摆晃动。

      崔新亭的母亲舍弃回家的自由,换来的是背叛,以及将自己亲生孩子的心头血每月一次献祭,这真的值得吗。

      她竟然同系统交易,宁愿要怅康回心转意,索来一次同生共死的咒语,也不知道换取回家的机会吗。

      “那你呢,你的心呢。”
      他收拢力道,怀里的人如同一小火炉,体温总是温暖,甚至对于他来说是滚烫的。

      “我的心?我的心怎么了。”俞听宁没明白。

      “你记得你养了一只白猫,又从后山拾回来一条黄犬。”
      崔新亭将她的衣裙整理,盖住脚踝,将歪七扭八的大氅扯平,将人包裹得严丝密缝,步入雪中。

      雪里留下一串脚印。
      她说:“我记得,你是不是要问我喜欢哪一个,我都喜欢啊,一定要分一个高低吗?”

      “我想问你为什么喜欢他们。”
      崔新亭颔首,怀里的人正咬唇思考。

      “白猫呢它一开始有主人的,但是它的主人好像不太喜欢它,不常记得投喂,我喂的久又定时陪它玩乐,它便死心塌地认准我了。”俞听宁搜肠刮肚,回想过往“小黄是我捡来的,当时它在后山受伤,奄奄一息,我便拾回来。”

      她略惊叹:“它乖得很,天天冲我摇尾巴。”

      “我不是问他们怎么喜欢你的,是问你为什么喜欢他们。”
      他不满意回答,轻轻捏了她的手腕。

      俞听宁一向不喜欢饲养宠物又抛弃的人,能养活便买下,不能持久善待,一开始就不要冲动剥夺它们遇见更好主人的缘分。
      “很可怜啊,它们被抛弃真的很可怜。”

      他笑了,胸腔都震动几番:
      “你只是因为可怜我吗?”

      *
      大雪连绵不断下了几日,艳阳天重现,久违的晴朗,晨曦雪便消融化开,凉意攀上肩胛骨。

      俞听宁被窗扉涌进的风刺到,左右摩挲,信手将锦被扯起。

      骨节分明略寒的手桎梏住她的腕骨。

      她被拥入怀,手便圈住温热,青筋鼓起,指腹掐住,血便停止运输,掌心的炙热逐渐涨大,许久后一股热意撒在她的手背。

      他轻言:“怎么学会了故意揉掐我,嗯?这是你的报复吗。”
      “我是不是也要找个时间,以牙还牙回馈回来?”

      崔新亭拿温热的毛巾拧干水,擦拭完她的脸,将她抱到去城南运回的贵妃榻上,妥帖换了床褥,旖旎的痕迹被悄然抹去。

      俞听宁眯眼睛靠在他胸膛前,套入毛茸茸的衣领,襦裙前方的蝴蝶结被系紧。

      他啄了一口脸颊:“怎么了,还要装睡吗?”
      “宁宁,还困的话,我就抱你过去,嗯?”

      俞听宁头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呢喃:“真的很困啊,之前在学校早八赶组会的时候,第一位同学开口是各位早上好,我是最后一位,开口就变成晚上好了,难得可以无忧无虑的睡,你一点也不懂。”

      “早八、组会、同学......”他复述,黑眸若有所思。
      上次在竹林误入幻境时,倒是见过离奇的高楼......和她埋在枕头内的闷哭。

      怀里的人呼吸浅浅,又睡去。

      俞听宁伸懒腰,靠在胸膛上,再次掀开眼帘。
      崔新亭坐在槐树下,靠在树干上闭目,手老实的抱着她的腰和膝弯,尽可能让她舒适一些。

      她踮起脚尖,扶住粗糙的树干小心落地。

      两人似乎很亲密,但俞听宁从未如此近的观察过他。

      少年乌发高束,猩红色的发带缠绕几个圈,长长垂落到肩膀处,与素白色的衣袍碰撞,他阖上眼帘时,像一块易碎的玻璃,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光影斑斑驳驳撒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鼻骨处存一绯色微小的痣。

      他嘴角微微仰起:“看够了吗?”

      俞听宁难得被抓包,以前都是他盯着她出神:“不,我看你头发上有花落下,我替你摘掉而已,你不要误会。”

      “过来。”崔新亭轻拍腿部,“不累吗?”

      她涨红了脸,耳尖能滴血,不为所动,下一秒便被轻扯过去。

      他钳制她在怀中,“冬天,哪里来的花?”

      “有啊,梅花专门在冬天开。”
      她抓紧他的胸襟处的衣服,揉皱了一大片。

      崔新亭寻着她的下颌,吻到鼻尖:
      “可这是槐树下,没关系,我知晓。”
      “宁宁,我也喜欢你。”

      他的宁宁只要今天比昨日爱,这一刻比上一刻心悦,哪怕慢一点,也没关系,他可以静候、静候、再静候。

      人生若能和她一辈子‘蹉跎’纠缠下去,冰封的痛苦也能顷刻瓦解。

      【反派好感度已提升——98%】

      【检测到宿主和男主的亲密度卡壳】
      【系统将强制执行】

      俞听宁停住,肢体略带僵硬,手心出了薄汗。

      崔新亭睁眼,黑眸里满是委屈。
      “不可以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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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更新时间在下午3点左右 (日三千,偶尔六千,求收藏,养肥吃啦) 正文20w字完结,预计12月中旬 *下本开《我徒竟是宿敌之妻》 白切黑偏执徒X温柔心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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