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群星之巅》贝哆唻

4、第4章

　　如此短的速度，并且脱离了玄墨星的生态环境，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活性，冷曜觉得奇特无比，同时又产生一个疑问：既然这株植物有如此活性，为什么整个玄墨星只有一颗？

　　为了弄清这个原因，她决定在实验室里模拟玄墨星的生态环境，正好她们带回来的样本里也包括玄墨星的地表气体。

　　“凯旋”号本就拥有星联最先进的生物实验室，模拟各种生态环境不在话下，仅仅5个小时后，玄墨星的地表环境就模拟好了，冷曜再次切下一小片标本放进模拟舱里，显微镜监视器随时记录着样本发生的一切变化，冷曜与队员们则进行其他研究。

　　24小时后，其他舰员载满各种稀有资源返回“凯旋”号，他们兴奋不已地分享着自己采集到的每种资源的重量或体积，那庞大的数字要将整个星球洗劫一空。

　　冷曜站在欢迎的队伍里听着，莫名产生一点微妙的不适感，也许对玄墨星来说，他们这群人是野蛮的掠夺者，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又是极其正常的，他们不来，也会有其他星球的文明过来开采。

　　星联成立几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行事的，而且，整个宇宙的生存法则就是建立在对各种资源的占有上，再说，玄墨星上只有那一颗奇高无比的树形物，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也根本谈不上杀戮与掠夺，与其让一颗资源丰富的星球隐匿消失在星河里，不如用它的能源养育其他星球的文明。

　　冷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对不对，但此刻的他急需通过这种自我劝慰，压下那点微妙的不适感，融入到接风宴的欢乐氛围里。

　　为了欢迎舰员安全返回，霍尔特意安排了接风宴，宴会上珍馐美酒应有尽有，所有舰员都沉浸在欢声笑语，零伤亡带回数量如此磅礴的稀有资源，在整个星联历史上都少着又少，也不知会有多少功勋章在母星等着他们。

　　酒酣意燥，霍尔发表完讲话就拉着冷曜来到他们的舱室，彻彻底底地恩爱了一回。

　　两人温存了几个小时后，霍尔回到控制室安排返航事宜，冷曜去实验室查看观测结果。

　　特制的环境模拟舱内，那个切片已经成长了数倍之多，冷曜激动地调取录像查看，诡异的事发生了——

　　整整好几个小时的视频里，从头到尾除了闪烁不停的雪花，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监视器坏了？冷曜转动监视器，对着其他方向随意录制了几分钟，画面一切正常。

　　她又将镜头调转回去，录制那片已经被放大数倍的标本切片，几分钟后，录制的影像里只有躁动不已的雪花，连个模糊的标本影子都没有。

　　这就有些离奇了，冷曜能想到的唯一不能被观测的就是双缝干涉实验，但那个观测的是微观粒子，这个是生物标本，两个都不属于同一个物理层面，也会发生这种现象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与队员研讨也没有结果，又请来星舰最富资历的物理学家，对方检查了所有仪器设备，计算了所有可能性，依然没有推断出标本无法被录制的原因。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攻坚这一难题之时，霍尔下令“凯旋”号返航，所有人进入休眠舱休眠。

　　冷曜申请继续研究，毫无意外地被霍尔拒绝：“‘凯旋’号返航要开启折叠模式，正常人无法在那种状态下生存，我知道你醉心研究，但你也得活着才能继续研究啊，听话，进入休眠舱。”

　　冷曜知道霍尔说的有道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关闭模拟舱，将样本封存在真空标本室，为了安全考虑，还给样本贴上极高危的标识。

　　所有未知的都极有可能是危险的，对外星生物研究得越多，冷曜就越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在霍尔的陪伴下进入休眠舱，然而危险就在这之后开始了。

　　·
　　体量庞大的“凯旋”号安静至极，所有人都进入休眠，只有星舰AI继续执行着各项指令，舰外是闪烁的星河，须臾间，宽阔的星河仿佛纸一样被折叠在一起，周围空间发生诡异的扭曲，形成一个漩涡样的空洞，“凯旋”号一闪而过，飞了进去。

　　昳丽的光华间，一切都在沉睡，如同静谧的宇宙，除了一个例外——

　　生物实验室里，原本锁好的真空密封舱不知道被谁打开了，那块从玄墨星采集到的树形物样本完全暴露在星舰的空气里，表面呈结晶状的坚硬物体竟然拥有很强的延展性，结晶树样本不断扩大、分叉，将枝桠伸展到其他密封舱，吸收里面的生物样本，很快，从各个星球上采集的生物样本就被吸食殆尽，连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不知过了多久，结晶树样本停止了活动，也许是汲取了足够多的生物能源，此刻的它不再是不规则的一小块，而是成长为一株高约两米左右的结晶树，枝桠繁茂，在漆黑的生物实验室里发出点点光亮，如同钻石在夜空里闪耀。

　　除了发光，它似乎停止了一切活动，“凯旋”号仍旧安静地穿梭在折叠空间形成的虫洞里，朝着设定好的时空前行。

　　突然，引擎发出剧烈的警报声：“能源供应不足，无法按计划抵达设定时空，虫洞即将闭合，为避免发生时空偏移，请开启手动巡航模式……”

　　下一秒，储能系统也发出警报：“能源存量不足，是否关闭生命维持系统……”

　　“凯旋”号瞬间陷入各种警报声组成的交响乐里，各个系统都向星舰AI发出最后通牒，人工智能算力强大，但创新不足，更不具备随机应变的机动性，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唤醒“凯旋”号的最高指挥官——霍尔舰长。

　　霍尔从休眠舱醒来，一边调整着身体状态，一边听星舰AI汇报具体情况，而后，他下令叫醒除冷曜之外的所有星舰军。

　　经过地毯式的搜捕调查，他们终于发现生物实验室的异状，里面的生物标本全部消失，似乎连氧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地面残留着一道道沥青状的黑色液体，杂乱无章，仿佛随意挥洒的墨汁，到处都是，还有一道黑色的线延伸到房顶的通风管道口。

　　霍尔敏锐地察觉到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潜入了“凯旋”号，他命舰员检测黑色液体的成分，然后安排其他舰员兵分几路检查所有区域的通风管道，一旦发现黑色液体立刻汇报。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那些黑色液体竟然和星舰军从玄墨星采集回来的液体金属成分一模一样。

　　霍尔马上带领队员前往能源储备舱，然后发现，他们一路艰辛采集到的各种资源全都没了，唯一存在的就是那些黑色的液体金属，以及，能源储藏舱正中间伫立的那个通体璀璨的结晶状人形物。

　　两方紧张对峙，战况一触即发。

　　霍尔启动激光武器，对着那个人形结晶物就是一枪，他枪法一直很准，哪怕是高速移动的物体都能百分百命中，这也是他成为全星联梦中情人的原因之一。

　　毫无意外，激光弹命中了目标，可令人惶恐的事发生了——
　　被命中的人形结晶物不仅没有倒下，还当着众人的面变高变大了一圈！

　　所有人张皇失措，霍尔不信邪地又开了一枪，然而结果还是一样的，激光弹不偏不倚地命中人形结晶物，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它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脸上竟然渐渐长出两颗眼睛，深黑色的瞳孔直溜溜地盯着众人，仿佛在观察什么。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星舰军，看见这种情况也有人害怕得裤子湿了，所有人失去理智一般疯狂开枪扫射，而那个人形结晶物则像捕猎的猫一样纵上跃下，迎接着密密麻麻的激光弹。

　　很快，众人就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发现，激光弹不仅没有对人形结晶物造成任何损害，反而成了滋养它的能源，就在他们疯狂开枪之际，它那原本只有两个极其突兀的眼睛的脸上，竟然渐渐长出了眉毛、鼻子、嘴巴、耳朵……

　　似乎，越来越像人了……

　　人类从不排斥类人生物，但眼睁睁看着一个非人物体一点点变成人类的样子，那种感觉绝对不是恐惧两个字可以描述的。

　　深深的颤栗席卷着每个人，包括星联历史上最功勋卓著的霍尔舰长，他征战无数，好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可哪怕那些濒死经历加在一起都不及这次的万分之一恐惧，如果“凯旋号”按照既定航线带着这个东西抵达星联，等待人类的将是怎样的浩劫？

　　霍尔不敢深想，他当即立断，命令星舰AI将目的地改为玄墨星，既然这东西是从玄墨星上采集的，那就再把它丢回去。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此时的“凯旋”号能源极度紧缺，能否如期抵达星联都是未知数，更别提再次启动一次时空折叠，恐怕还不等开始，他们就会流散在时空的洪流里不知所踪。

　　好在星舰AI适时提醒了他，霍尔不得不改变策略。

　　既然无法送回，那就只能拼死一搏，激光枪不管用，可以试试量子炮。只消一发，就能让任何物质在物理意义上飞灰湮灭，面前这个人形结晶物有模拟能力，它也一定逃不出物理法则。

　　只是量子炮威力太过强大，爆炸产生的余波很可能会对“凯旋”号造成冲击，为了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霍尔命令星舰军将那个人形结晶物引到小型登陆舱，然后由星舰AI将登陆舱弹射出去，再远距离启动量子炮。

　　引导的路上自然是损失惨重，那个人形结晶物仿佛觉得扎人是一件极其好玩的事，一路上不停伸出质地坚硬的结晶状尖刺戳进星舰军体内，举着一串人，追着另一群人，跑动间发出的窸窣声音有如嘲讽的笑。

　　鲜血在星舰内一路流淌，最后终于来到目的地，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幸存的星舰军刚撤离，星舰AI就将登陆舱弹射出去，抵达预定位置后，霍尔启动了量子炮。

　　宇宙中的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哪怕是绚丽至极又危险至极的量子炮都发不出一丝声音，幸存的星舰军们只能透过舷窗看着量子炮击中登陆舱，而后升腾出色彩秾丽的光火，死在这种级别的武器底下，也算得上是一种荣耀。

　　时间紧迫，能源无多，霍尔立刻下令前往最近的能源补给站，要想顺利返航，必须得补足能源。

　　可惜来不及欣赏人形结晶物的消亡，更可惜冷曜没有看见自己力挽狂澜的场面，忽然有些后悔没把她唤醒，遇到危险还能来个英雄救美。不过也没关系，星舰上处处都是监控，等回到星联给她看录像也是一样的，到时候她会不会感动地扑进自己怀里？

　　来不及多想，霍尔就投入到收尾工作中。
　　星舰AI根据他的指令调整目的地，星舰军清点伤亡人员、清理战场，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然而就在“凯旋”号即将开启量子巡航之际，整个舰身忽然发生巨大的颠簸，星舰军七扭八歪地倒了一地，霍尔急忙安排大副寻找颠簸原因。

　　下一秒，颠簸原因就主动找上了他们——

　　指挥室里，一滩黑色的液体从屋顶流出，喷洒了整整一地，紧接着，黑色液体仿佛有意识般汇集在一起，逐渐增高、升起，组成一个黑色的人形，然后，那个人形表面从黑色变得如钻石般晶莹璀璨，折射着光的眼窝里，一双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仿佛能吸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