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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神鬼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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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星说这句话时,驴车还没停,远远能看到一栋与周围不同的建筑,门口没摆登堂鼓,只摆了一尊神像,慈眉善目,仙气飘飘。
只是……官府门前摆神像?
“真是世风日下。”墨双不知道在说哪件事,与既和下了驴车,“你们不下来吗?”
时安客心领神会,掀开车帘,握住铜铃:“不了,官府这种地方,还是墨公子比较熟悉。我们打算去西街看看。”
“也好。”墨双在雨中转身就走,“分头行动吧。”
待墨双走进官府,时安客轻轻摇晃铜铃,下去了两个人,驴车也轻快些许。
时安客提议去西街,还有个没说的理由,就是昨天那男子说的李大夫药铺在西街。
雨天人少,子游途身靠车壁,头往外看。
乜星还在打盹儿,忽然道:“那掌柜的,眼睛是墨绿色的。”
“他不是胡人,眼睛呈现墨绿色。”时安客如梦初醒,“可惜我昨天和我聊天的男人眼睛是黑色,看不出联系啊。那孕夫又低着头……”
子游途冷不丁插嘴:“需不需要我去踹门。”
乜星睡意消了大半:“啊?太直接了吧,我们六拳难敌七八-九手啊。”
子游途改口:“那翻墙?”
时安客深觉某人已经忘记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赶紧道:“是敲门,友好地敲门。”
打定主意,乜星戴上斗笠,前去敲门。
第一扇,没应。乜星直接回来禀报,时安客叹了句“奇怪”,按住子游途蠢蠢欲动的心思,下车翻墙去确认,出来后道:“没人住这里。”
第二扇,依旧没应,依旧翻墙,依旧无人居住。
第三扇……
到了第五扇门,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开门,一见是张眉清目秀的娃娃,把门一推。
“诶诶诶……”乜星拉住门,“我是医师。”
男子愈发警惕:“我管你什么师……”
乜星闻了闻:“有血气?快生了吧,刀和止血药应该备好了?”
男人心急如焚,听到他这话,态度即刻转变:“备好了。我是粗人,怕伤到孩子,您来,您来。”
乜星进去后,时安客收回目光:“这孩子倒是机灵。”
子游途疑虑不减,道:“你不觉得,乜星是在引导我们吗?”
时安客一个头两个大:“我觉得啊。可是师姐塞过来的,我也没办法呐,他到底要做什么?”
子游途转移话题:“既然他有备而来,应该不会有危险。那我们就不必等了,前面有个药铺,去看看。”
“走。”
走近了,才发现那不像药铺,像神坛。
堂正中立着一座神像,神女左手捻垂仙草,右手抱着金童玉女,正是民间的送子娘娘。
神明垂首,赐福人间。
那李大夫也学着神像模样,闭目垂首,念念有词。
时安客忍俊不禁,这李大夫身穿道服,却闭眼敲钵,看起来不伦不类。
听到有人过来,李大夫眼睛也不睁,道:“今天祭神,不开张。”
时安客收回视线:“是祭拜送子娘娘么?”
李大夫但笑不语,看向子游途,又见他的小腹,语气轻松了些,对时安客道:“你家的?”
“嗯。”时安客试探性地问,“有平安生产的方法么?”
“这倒是稀奇。”李大夫说是不开张,还是为子游途把了脉,但他口中的“稀奇”与男子怀孕无关,而是问,“他死不死,与你何干?”
时安客实诚答:“一往情深。”
“这更稀奇,你若真爱他,怎么会让他做这种一去不回的事?”
“不可解么?”
“可解,但在镇中不可能。”李大夫指向送子娘娘像,“得去娘娘的故乡。”
经过他这般指点,时安客看出这尊神像与平常送子娘娘的不同出来。这神女无足,裙摆之下,是一截鱼尾。
鲛人的故乡是鲛人海。
时安客略显失望,但也可以证明子游途昨日所言:此镇孕夫,剖腹取子。难怪要用长生蛊控制住了,谁会愿意这样去死呢?
见时安客的神情,李大夫摇头:“你真要出去?”
时安客顺势问:“为何不可?”
李大夫没有直言,只道:“见识过天空的鸟会留在你身边么?”
时安客笑答:“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但我想知道出去的办法。”
“我也不知道。”李大夫开了几服药,“你们不是镇里人,就不收钱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
李大夫见他们没接,道:“镇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都来我这里看病,认个人还是没问题。”
确实。敲个门都是十室九空。
时安客顺手检查药包,是寻常药材没错。
收下后,估摸着乜星那边时间差不多了,二人起身离开。
雨渐渐大了,子游途回到车上,时安客守在外面,一炷香的时间,乜星走出来,布衣上有零星血迹。
时安客一怔:“你……”
乜星擦了擦手:“确实是剖腹取子。”
“你剖了?”
“嗯,不然父子俱亡。”
其余的话也不必多问,微弱的啼哭声穿过雨幕,如针一般扎在人心上。唯有屋内一片喜庆,庆祝一人的新生。
“我看了,那孕夫的眼睛确实是碧绿色的,比掌柜的要浅。”乜星的脸还白着,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座神像,“我发现个奇怪的东西。”
那神像与药铺摆的送子娘娘像如出一辙,看来是每家每户都有,没想到乜星顺手牵羊拿出来了。
时安客道:“我们在药铺看到过,你快还回去。”
“不,你们看背后。”
乜星将送子娘娘像翻转过来,背后竟还雕刻着一副神像——猎弓大刀凶神像。
与荒庙里的凶神像不同的是,他拿的是双刀。
时安客让开一个身位:“行之,能认出来吗?”
子游途凑近一看,此刀颇为奇特,双刀往往样式相差无几,但这把刀却是一长一短,短的那把还有机关,进可与长刀配合,退可单独用作匕首。
“这叫鸳鸯长短刀,虽是双刀,平时也能拆开使用,一起用的话需要很高的把握力。这设计……”子游途眼睛一亮,一如时安客曾经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少年天才,“神鬼见我刀。”
仅仅是个石雕模型,便将神鬼见我刀刻画得细致入微。
行走江湖,时安客和乜星也听说过神鬼见我。传说,前朝覆灭之际,千年玄铁不翼而飞,几十年后,由这块玄铁制成的神鬼见我刀横空出世。
曾有预言,这把刀凝聚前朝亡魂之力,终有一日会割下新朝皇帝的脑袋。
由此引发一场武林大战,最后这把刀落到一个自称“亡鬼刀客”的人手里,亡鬼刀客此人无名无姓,霸占江湖榜第一多年,飘荡江湖,踪迹难寻。
可这位号称无情无义的刀客,年老时得到这把刀,竟号啕大哭一场,一-夜间花白了头发。
他找了这把刀的设计者很久,甚至找到铸器大师断岳人那里。
断岳人说,那是他那被逐出师门的师弟打的刀,已经死去很多年了。至于给他师弟图纸和玄铁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来取刀。
亡鬼刀客走了,他带着神鬼见我去了趟营州,皇帝正在清凉宫度过暑日。一生与宫廷无怨的亡鬼刀客,策划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案。
一人,一刀,只换取了帝王的一只眼睛。
那也是一场宫变,裕王借此上位,废太子幽禁,亡鬼刀客自刎,预言不攻自破。
新帝不惧预言,将神鬼见我刀赐予断岳人,以示嘉奖。
如今,神鬼见我刀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
可子游途能一眼认出来,这绝对是神鬼见我刀。
时安客疑惑:“为什么这么肯定?”
子游途道:“我师傅年少时见过这把刀,从此萌生了做刀客的想法。那个教他刀法的人……就是亡鬼刀客。”
“不对啊。”乜星道,“客栈里有枚铜钱的年号出现在前朝覆灭几十年之前,证明镇子在前朝灭亡很久前就封闭了。我在屋里听他们说,这个神像是后来改的。”
时安客问:“什么意思?”
乜星道:“之前的送子娘娘没有鱼尾,凶神像也没拿双刀,就是我们在外面见到的样式。后来才改的。”
子游途寻思:“有人把鲛人海秘方和神鬼见我的图纸带进镇子了?”
乜星摇头:“不是同时改的,听说是先有鱼尾,很久后才改了双刀。”
意思是,不是同一批人。
乜星又道:“双刀,他们说是神巫大人改的。”
时安客眯起眼:“神巫……李大夫!”
这家伙,又是道袍又是敲钵,神神叨叨,不伦不类,却和诡异的神像异常相合,时安客如此推测也正常。
三人马上赶回药铺,李大夫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一张纸——
镇碑,往西,海神地宫。
时安客在他药铺里简单搜罗一番,只有见惯了的药材。
“这药气……”时安客闻了闻,“啧,和掌柜身上的味道有点儿像。”
掌柜是李大夫的人?
诸多疑惑未解,又铺上来层层新惑。
子游途抽出一支烟花信炮,朝天上一放,再在李大夫写的纸上随手勾了两个字。
“我留了暗卫营的信炮,既和会赶过来的。我们往西走,找到镇碑,看看这李大夫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