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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究竟是谁倒打一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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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纳兰汮答话,商晓月长叹一声,看向桌前。
“那些,是颜姑娘托我转交与你的。”
说着,他不禁嗤笑:
“纳兰汮,你那法术幻化的小花儿,竟被剥去生机,制成干尸,破了功法。无论是否为机缘巧合,这颜姑娘啊,还真有一手!”
“还有那衣袍……”商晓月眉毛微挑,“啧啧……老兰啊,颜姑娘还赠你一话本,说是时兴的,我觉得啊,你是该好好看看。”
纳兰汮走向桌前,扫过衣服与花,拿起话本。
——《月下老人(“人”字被墨迹划去,改为“兰”)乱点谱》,七个大字,映入眼帘。
因颜言未曾习过书法,字迹潦草,略显“张牙舞爪”,倒是字如其人,充分表达执笔者的个人情绪……
纳兰汮的面容,情不自禁展现淡淡笑意。
商晓月见状,凤眼一翻,整理着衣裙,漫不经心道:
“颜府之人来时,提及颜姑娘似受了风寒,彻夜高热,今早方才退热。那颜老爷啊,爱女心切,连夜敲了全城有名大夫的……”
纳兰汮眉头紧锁,目露忧色,手中捏着话本,浓烈的愧意,涌上心头。
商晓月还在说着什么,扭头时,房内又是只余自己……
“呵,”他的一对美眸,再次向上翻去,“又不走喽!”
此刻,颜言正愁眉苦脸,喝着奇苦无比的中药。
“还是慕公子有先见之明,”小檀将一碟蜜饯放在床头,“昨日午后,便命人送来补品和一件斗篷,小姐这便能用上了。”
颜言将汤药一口闷下,向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望向桌上托盘中,颜色素雅又做工精致的女式斗篷,轻声叹息。
想来慕词安已注意到纳兰汮的外袍……便是他会想到送她斗篷的缘由之一。
“还有,”小檀继续道,“今早,顾先生曾登门拜访,得知小姐因病卧榻,询问了几句,便离开了。就在方才,亦是遣人送来些补品。”
听闻此事,颜言松了口气:
“她这个人,黑白分明,当是知晓真相,不再误会我了。等我病好,再去拜访,或有转机。”
“小姐……”小檀坐到床边,终是问出心中困顿,“这世间,还有其他妖吗?他们……会扮作人的样子,在我们身边生活吗?虽说小姐学了捉妖之术,可若是遇到狼妖、虎妖……或是特别凶戾的妖魔鬼怪,又该怎么办呢?”
小檀说着,眸光一亮:
“我们让老爷在颜府附近,建一座道观或庙宇吧!把斋饭做得特别好吃,一定会有很多高人愿意前来,留在这里,保护大家的!”
颜言失笑:“小檀,我看是你又馋斋饭了吧?这样……”
说着,因风寒所致,她不由自主,剧烈咳嗽起来,未能继续讲话。
清越的笛声,忽而自屋外传来,颜言呼吸逐渐平稳,咳嗽渐停……
笛音婉转而温柔,如潺潺清泉,浸润人心。
顿时感到周身轻盈不少的颜言,对小檀说道:
“出去看看,是否有技艺高超的乐人,在附近卖艺?”
小檀应声,随即出府。
片刻后,小檀跑回房间,气喘吁吁,连忙告诉颜言:
“小姐,是、是纳兰公子!他正在距后院不远处,那间茶铺……好像,原本是在喝茶?一时兴起,吹上了笛子……”
颜言顿时冷脸,还能有人在街头大排档,喝着供过路人解渴的粗茶喝美了,开始抒情奏乐?
这纳兰汮,到底又想搞什么事情?
她思忖片刻,倏尔自床榻起身,穿好外衣,向门外走去……
“小姐,你……”小檀担心颜言身体,虽有犹豫,却并未阻止,赶忙跟了出去。
颜府后街,人头攒动,不少女子不约而同驻足街边,被面前一盏袅袅清茶,端坐于茶案前的持笛公子所吸引。
临近午时的阳光,为纳兰汮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白玉制成的长笛,于他唇边,轻吹出百转千回的曲调,喧嚣闹市,恍惚间,不似凡尘……
颜言站在人群中,斜睨纳兰汮。
察觉颜言到来,纳兰汮放下玉笛,垂眸起身……
围观人群中,已有不少女子红了脸颊,互相推搡低语。一名胆大的少女,更是走出人群,拦下纳兰汮去路。
“公子请留步!”少女声音清亮,眸光流转,“公子笛声,犹如仙乐,令人心向往之。不知……可否留下姓名?”
纳兰汮只是微微颔首:“曲尽人散,云烟过客,姓名为何,不足挂怀。”
少女闻言,难掩失落,默默退到一旁,将路让出。
见此情形,颜言瞥过纳兰汮,冷笑一声,转身回府。
入夜,虽是伴着素冠荷鼎的香气,她却再次咳嗽不止,难以睡得安稳。
纳兰汮再度悄然而至,将手伸向帷幔之上,被隐去形迹的花枝,花形显现。随后,他施以妖力,继续温养。
“我就说……”颜言轻咳几声,慢慢起身,半靠床前,不冷不热地看向纳兰汮,“这段时日,像是被下了安眠……安神药似的,一觉便是天明。又是你做的手脚。纳兰汮,你还想如何报复我?”
“报复?”纳兰汮背过身,“颜小姐一向才智过人,我想如何,猜不到了吗?”
“你那根招蜂引蝶的破笛子呢?”颜言有些阴阳怪气,“白日在我院外,故意上演那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话音方落,她又咳嗽起来。
纳兰汮凝眉,却依旧没有转身。
颜言平复后,继续道:
“你的心思,我可猜不透。白日之举,无论是否意在让我死心。你若敢操控我的心智,让我嫁给慕词安……”
她顿了顿,望向纳兰汮的背影,语气坚定:
“不死人,便死妖!我会记得在阵法乾位,放置一枚纯金打造、不含一丝杂质的镜子!”
“颜小姐可是病糊涂了?你将计谋告知于我,还如何得逞?”纳兰汮反问,“安心养病便是,我不会再做多余之事。”
说完,他抬起手,于帷幔前轻拂而过,将赋予疗愈之效的花枝再次隐去:
“你先前寻找素冠荷鼎,便为安眠。如今,却是倒打一耙……颜小姐,你也同样捉摸不透。”
未给颜言反驳的机会,纳兰汮的身影,已然消失……
究竟是谁倒打一耙?颜言不知,自己是否是被“气精神”了……非但不再咳嗽,精神也好了许多。
两日后,她的风寒便已痊愈。
隔日,她便再次前往云水阁,“三顾”顾明辉。
顾明辉这一次,不仅将她迎入后院绣房,并接下了装有绣样图纸的匣子。
“颜小姐,是我主观臆断,不辨是非,恳请海涵。”
顾明辉的身姿,依旧挺如清竹,却目光低敛,不似往日桀骜。
“当初情形,却有易生误解之处。”颜言轻扶上顾明辉衣袖,“若非见识过那兔妖手段,我亦难以相信,世间竟有怪力乱神之术。”
“先生为护绣房姐妹,挺身而出,如此气节,令我钦佩不已。前事既已分晓,索性大家平安,就此揭过便是。”
顾明辉抬眼看向颜言:
“颜小姐临危不乱,足智多谋,亦是令人钦佩。若小姐不弃,今后,可时常前来云水阁,无论是钻研绣艺,还是闲话家常,明辉,愿洗耳恭听。”
颜言喜出望外,尚未应声,便听顾明辉继续道:
“只是,当是公私分明。”
顾明辉行至桌前,将装有颜言亲手绘制绣图的匣子打开,一张接着一张,仔细瞧看着:
“颜小姐的绣图,确实别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可女红之妙,不在奇巧,而在意趣。这些花样,虽形色俱佳,却是民间罕有。绣品重在寓意,只重其形,而轻其意,绝非长久之计。”
顾明辉将图样一一放回匣中:“云水阁,还是不会与颜家合作。”
颜言不由略显失望,随即却笑道:
“顾先生言之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且太过心急,颜家绣庄方才起步,合作之事,当从长计议。”
这一次,顾明辉没有直言拒绝,只是将匣子合上,交还颜言。
离开云水阁后,颜言径直去了风月楼。
商晓月穿着粉紫色银线牡丹绣纹衣裙,转了一圈:
“怎么样?美吗?”
虽然得知商晓月也是妖,颜言却神色如常:
“很是衬你。”
商晓月听言,笑得花枝乱颤:
“颜姑娘这话,还真是和某人,不谋而合呢!”
“某人?”颜言当即意会,不屑道,“不会是纳兰汮吧?”
商晓月掩唇娇笑:“瞧瞧,还真真儿是心有灵犀呢!”
“不过是因为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只有他罢了。”
颜言略显不悦,坐至一旁小几,斟了一杯酒。
“这是怎的了?”商晓月扶起衣摆,坐至对侧,“那不解风情、又口是心非的别扭小花儿,惹你不快了?”
颜言将酒一口饮尽,说道:
“他对我无意便罢了,却非要乱点鸳鸯谱,逼我嫁给旁人。平时看着一副风度翩翩、矜贵君子模样,却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都不知晓吗?”
颜言说着,又将酒杯倒满,
“装模作样,徒有其表!”
商晓月将酒壶提起,亦为自己斟了一杯,而后端起酒杯,应和道:
“说的没错,他啊,就是表里不一,惯会装模作样!”
一人一妖,达成一致,举杯共饮。
隐身于不远处的纳兰汮,脸色暗沉,静静盯着商晓月,却被视若无睹。
他转而望向颜言,神情复杂,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