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2月4日》云小生

3、第三章 旁观者

　　我不是人，我通常被人称为“死神”。
　　死神是一个物种，也是一个群体，一个悄无声息观察人间的群体，凌驾于时间和空间之上，不熄不灭。
　　死神是不能跟人类有任何交集的，除非是迷失在生命的终点的人类的灵魂。每个灵体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命运线，连接着开始与终结。
　　与死神的平行线不同，人类的命运线，大都会纠缠在一起，形成各种各样凌乱的结。
　　死神的职责便是理清这些复杂的命运线，指引着这些灵魂走向最终的终结，完成生命的旅程。
　　只有死神知道，那旅程的尽头，其实是另一个起点，用人类的形容叫做“新生”，死神通过操控着时间与空间的交替与进行，以此运作着每个人的生老病死、轮回循环。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看着一盆迎春花发呆。
　　“用了这么多心思，却看不到花开了。”
　　她这样说着，语气虽然平静随意，可眼神中确实满满的遗憾与不甘。
　　我的身体中，忽然涌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流动的东西贯穿全身，眼前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晶莹的液体不断从眼中流出，随后“啪嗒啪嗒”重重落下。
　　“你怎么流泪了？”
　　她看着我，眼中充满着不解与关心。
　　我抬手，指尖上停留着透明的半球状液体，凉凉的，泛着光，原来这就叫泪么？
　　那么我为什么会流泪呢？
　　明明看着女孩被杀死的时候，都没有流泪，明明看着她在黑暗中绝望时，在无助与孤独中迎来生命的终结时，我也不曾流泪。
　　“或许看到迎春花开，就不会流泪了，那花开起来很漂亮的！”
　　是这样吗？
　　就这样，我做了一个从没做过的决定。我将2月3日这一天封闭在了一个循环中，直到她能等来迎春花开。
　　于是时间开始了无限循环，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而我却没有看到迎春花开，看到得只有她也一次次由生向死，由死向生。每一次求生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反而是陷在无尽之中，反复折磨。
　　她的痛苦，我也同样经历着。
　　不知不觉中，我也开始尝试像她一样，开始期待迎春花开放的样子。
　　可死神做不到让鲜花绽放，不过，倒是可以用另一种办法……
　　所以我伪装成技术人员，试图终结这种折磨。
　　我不是不知道这样违反秩序与职责，更加清楚这样做必定会招致无法估量的后果，可我就是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我决定利用这无限的循环，停留在人间，经营起一家小小的、售卖电子设备的门店：只为她一人开的门店。而那些处理电子设备的技巧，还是从那个男人那里观察到的——虽然我很难把他称之为“人”。
　　就这样，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之中一遍又一遍给予帮助。就这样一点一点，成为了她命运线的一部分——反正情况从循环开始的那天起，就已经完全失控了，又何必在意是不是做了更多呢？
　　或许是我不管不顾所招致的惩罚，又或者是因为失职而导致的严重后果。我的干预终于让事情走向了更加复杂、难以解脱的境地，她的命运线也越缠越紧，紧到让人窒息。
　　就在我几乎陷入绝望和迷茫之中的时候，这一次循环，竟然用之前不一样了。
　　她竟然主动邀请我去拆除她屋子里的那些摄像头！
　　要知道在此之前，即便我如何主动，也都从未真正踏入她的循环之中，那是因为她的本能在对死神抗拒。人类逃避死神的行为是潜意识的，无论什么时候、什么状态下都是如此，毕竟平行线即使再如何无限趋近，也都不会相交。
　　可这次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我隐约预感到或许这次便是一直以来我苦苦寻求的那个能够破局的转机……
　　于是我答应了她的请求，没有一丝犹豫。
　　只是就在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的命运线同她的缠在一起，竟然绕成了新的线结。
　　这究竟代表什么，我并不知道。但至少我能通过操控自己的命运，去解开她的线结。
　　所以我悄悄对拆除下来的设备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果然，设备那头的那个男人如我预想的那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道。不过只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也充斥着气急败坏后的不安和心虚。
　　“扯断你的线。”就像是我不久之前做过的那样。
　　终于，我理清了所有的线，做了身为死神早就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很可惜，死神是不能干预人类命运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将自己的线强行与她的打结。代价就是扯碎所有的命运线，包括死神自己的。
　　当时间的循环破碎之后，我终于看到了一抹金黄的颜色，划破笼罩黎明的黑暗，闪烁着鲜艳的光。那是她等待的迎春花，终于还是开了……的确，那花开起来确实很漂亮。
　　只是原本应当在我脸上的泪，却怎么都出现在她的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