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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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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阳星回到家,刚打开门,房间内储存已久的香味扑鼻,大股大股的涌入鼻内。
是小酥肉。
他迅速闻出是什么菜,在橱柜换好拖鞋就冲向厨房。
到达吧台,还没靠近,就被身后一只手臂拽住后衣领,提到外面。
“刚回来就往厨房钻,一股消毒水味,去,收拾好了在过来。”谭阳星的妈妈,拽着他的领子就向外走,边走边说。
谭妈原名叫修斯秀,是一位大学任职教授。在外是温和有耐心的老师,在内是慈爱平凡的家庭妇人。
谭阳星对着谭妈,做出俯拜的姿势,将声音压尖,“得令,小的这就告退。”
说罢用着小步伐缓慢游走。
洗完手,他正在擦干手,忽的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番,擦完手拿出手机,就见短信新添一条。
谢谢。
两个字,间接明了,但硬是让谭阳星认出了风格。
是那个人。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这两个字,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又联想到刚才自己和谭妈的相处,不经有些意难平。
直到谭爸过来敲门叫人,他才大梦初醒般回复,不客气。
随后收起手机,面色不变,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喊,“来了来了。”
而在一间老旧的筒子楼内,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推开房门走进去。
洗完澡的曾繁衍浑,身上下充斥着湿漉漉的水汽,他拿起刚才回复我随意放在茶几上的老款手机,输入密码,开屏就是两条信息。
谢谢,不客气。
明明是两条简短到不能在简短的话语,但曾繁衍却反反复复,一边又一边的观看,好似那是两朵花。
等看了不知几十边后,他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关掉这一页面,随即点开备注为母亲的那一栏。
母亲:繁衍啊,要和你爸爸好好的聊,不要忤逆他。而且小燕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要让让她——
还没看完,曾繁衍就将手机关机,扔到床上。
周身皆是戾气,但随即却被忧郁替代。
他原本的温情都被这一条消息扰乱,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的家庭。
‘嗤’一声短暂的笑打破了宁静的死寂。
“我真是做梦。”
清晨的阳光,呈现着丁达尔效应。
谭阳星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打着哈欠,包子怼到嘴边,半天都没有咬下去。
纯靠着肌肉记忆进的校门。
模糊间走到了楼梯口,正打算上楼,忽的,他感到自己的右肩被人拍了下,扭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哇!”左耳旁响起一声大喝,吓得谭阳星一个机灵,瞬间清醒。
“哈哈哈。”谭大佬你也太不经吓了吧?说着还用手勾搭谭阳星肩膀,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谭阳星恼怒的凝视着跟‘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某人。
这人正是自己的好兄弟范蒋俊,兼好同桌。
他没好气的,用力捶了下范蒋俊的肩膀,“大早上的,你想送我上西天直说,吓死人不偿命,差点给我吓没气。”
说完,丝毫不留情面的抬脚离开。两人一前一后的向高二七班走去,路过教室办公室的时候,谭阳星像往常一样,不经意向里面看一眼,但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自家老班郭栋梁面前,站着一位自己看着眼熟但却想不起来的背影,总觉得在哪见过。
那人背对着谭阳星,书包提在手里,身形高大,但却很消瘦,足足比谭阳星高半个头,穿着跟谭阳星如出一辙的校服,像个衣架子一样。
他正打算仔细看看的时候,范蒋俊赶了上来,他也只好作罢。
慢悠悠的和范蒋俊并肩前行。
窗外的梧桐树枝丫疯长,教室里的人影晃动。
楼道里,一道身影飞速前进,一个滑铲入门。
“急急急,大新闻!”
“呀,小李子又来传旨啦?”
“去去去,是真大事,你们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隔壁四中的校霸,那个炸药桶要来咱们班!”
班里的人原本还稀稀拉拉的聊着天,只有四五个人在听‘小李子’的话。
前半段他们并没有兴趣,但后半段可是让他们如遭雷击。谁要来?隔壁学校的校霸?那个因为把人打进医院而被退学的校霸?为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不是你该不会是玩我们的吧?”
“你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看着这人一脸认真,大部分人都选择相信,皆在考虑要不要转班。
谭阳星看着紧皱眉头,深思熟虑的同班同学,有些不解,于是他问靠在自己身边的几人,这个校霸是怎么回事,结果其余人皆是一脸你做梦呢?
谭阳星一看这表情,有些懵逼,他咋了?咋这幅表情。就在他在思索,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把脑子撞失忆时,终于有人给他解答了。
先开口的是坐在谭阳星对面的一个女生,名叫方止婉。
“谭哥,你真不知道这个人吗?”
谭阳星听的一脸茫然,“我为啥要知道?”
方止婉也有些无语,她颇为无奈的开口:“您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上个学期可出名了,听说是把自己的小弟给打的进医院了,结果被停课半学期,当时这件事老火了。他还——”
骤然之间,教室陷入一片安静,谭阳星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头,就见自家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门,正扫视着四周。
他们立刻跟个鹌鹑似的,规规矩矩的坐回座位。
老班郭栋梁等安静的差不多的时候才上前,走上讲台。
“咳,我说句话啊,大家过了一个暑假,大部分同学都长了一岁了,快要成年了,不要在跟个小朋友似的,还要老师说,你们要自觉主动点,而不是让我在后面跟着你们输出伤害——”
郭栋梁在讲台上长篇大论的喋喋不休,照例进行着开学演讲,但讲台下的心,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大家都低着头,思索着刚才的天大消息,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躲过老郭的视线,悄咪咪的向外瞅,想看看那人在不在外面。
谭阳星单手抱臂,一手拨弄着下嘴唇。刚才没有聊完的话,像个小刺似的,扎在自己心上,他心痒难耐。
他还——
到底他还干嘛了?
就在他快要坐不住时,台上郭栋梁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
“咳,那什么,开学的注意事项就这些,废话不多说,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收到了,我也就不过多铺垫,进来吧。”
话语刚落,门外走进一位身形修长的男生,随提早知晓,但当亲眼目睹后,同学们还是得有所震撼,交头接耳起来。
曾繁衍一进门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曾繁衍,十七,请多指教。”
说完便站在那里,不再开口。
“行,你先坐在最后一排,你前面是谭阳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他。”说着伸手指着一个方向。
曾繁衍一点头,便疾步走向位置,不管四周投来的视线,那速度,有种避之不及的恐慌感。
谭阳星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最后越过自己。等经过自己后,他才收到方止婉投来的视线,看口型,说的是“就是他。”
身后传来一声响,应该是放书包的声音。“好了,都把课本拿出来,我们开始上课……”老班的声音重新响起,试图将气氛拉回正轨。
但暗流已然涌动。谭阳星注意到前排有几个男生互相使着眼色,时不时偷偷回头打量那位新同学。
但谭阳星毫不在意,倒不如说,是曾繁衍今天的状态让他感到奇怪。他皱了皱眉,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已经不一样了,可能是隐藏起来了,没有过多的情绪暴露,有得只是冷漠,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下课铃一响,郭栋梁刚走出门,教室内轰然炸响。谭阳星觉得他一学期来找他聊天的人,都没有今天的多,而来找他聊天的,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偷看他后面的人。
他都发现了,他身后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我的天,真是他!他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看着好凶啊,一句话都不说。”
谭阳星没有加入他们的编排大会,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最后一排。曾繁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望着窗外,仿佛教室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隔绝。梧桐树的枝叶在他身后的窗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就在这时,曾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转过头。
他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极其精准地、冷淡地落在了谭阳星脸上。
那一瞬间,谭阳星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他看清了那双眼睛,跟那双一样的眼睛,但却有所不同。
昨天见到的,虽然充斥着暴躁、不安、伤心,但却在他对他好的时候,荡起阵阵涟漪。但这双眼里,尽是无求、平静、空洞。看一眼,就深陷其中。
谭阳星愣住了,手里捏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而曾繁已经漠然地转回了头,重新面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冷硬沉默的侧影。
那个空了的烟盒,那张被仔细折好的糖纸,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他还——”,此刻在谭阳星的脑海里交织盘旋,织成了一张模糊而充满疑团的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颗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黄色的水果硬糖。
他思索片刻,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拍了下右手边的人,示意他让开,随后对着曾繁衍无波无澜的说道:“你还没有领书吧,我带你去。
谭阳星的声音不大,但在尚未完全平息的嘈杂中,清晰地传到了该听到的人耳里。
曾繁衍转过头,再次看向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像是意外,又像是审视,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立刻回应。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目光在谭阳星和这位新来的“校霸”之间逡巡,带着好奇与探究。范蒋俊更是夸张地拽了拽谭阳星的衣角,用气声道:“大佬你干嘛?主动招惹他?”
谭阳星没理会,只是看着曾繁衍,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一起去小卖部吗”:“走吧,领书处在行政楼一楼,这会儿人少。”
曾繁衍沉默地站起身。他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他消瘦身形不符的沉稳,甚至有些滞重。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后门。
谭阳星对周围使眼色的同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多事,然后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曾繁衍的背影挺直,但肩胛骨在空荡的校服下显出清晰的轮廓,确实瘦得有些过分。
“昨天……”谭阳星快走两步,与他并行,开口时声音压低了些,“是不是你?”
曾繁衍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这沉默几乎等同于默认。
谭阳星心里的猜测落实了几分,他摸出裤兜里那颗黄色的水果硬糖,递到曾繁衍眼前:“这个……你还需要吗?”
曾繁衍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侧过头,视线先是落在谭阳星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几乎是警惕的打量,然后才缓缓下移,定格在那颗躺在谭阳星掌心、包装鲜亮的糖果上。他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过了好几秒,就在谭阳星以为他会直接挥开自己的手或者转身走掉时,曾繁衍却极快地伸手,近乎抢夺般将那颗糖拿了过去,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用你多事。”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看穿狼狈后的硬刺,说完便不再看谭阳星,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谭阳星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追上去并肩而行。他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了确切的答案
走到行政楼门口,曾繁衍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他带路。谭阳星赶上去,推开玻璃门,熟门熟路地拐向教材科的方向。
“喂,”在即将走到教材科门口时,谭阳星状似随意地开口,眼睛却留意着曾繁衍的反应,“老班让我帮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曾繁衍依旧沉默,只是在谭阳星推开教材科门的瞬间,极低地、几乎含在喉咙里地“嗯”了一声。
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带着某种沉重的分量。”
教材科里堆着新书的油墨味,管理员核对完名单,把一摞沉甸甸的教材递给曾繁衍。他接过,手臂微微下沉,青筋暴起,却没吭声。
谭阳星看着他瘦削的手臂承担着那份重量,下意识伸手想帮他分担一点:“挺重的,我拿几本吧?”
曾繁衍侧身避开,动作不大,但拒绝的意味很明显。“不用。”他声音低沉,抱着书率先转身出去。
谭阳星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收回,插进裤兜,摸到里面仅剩的一颗糖。他看着曾繁衍走在前面略显吃力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对方恶劣态度而升起的不快,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这人像只浑身是刺的困兽,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