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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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诞生于一片无边无垠的虚无，意识逐渐复苏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如同被油漆涂满的墙壁，冰冷而不近人情。
她坐起来四下环顾，心里没有恐惧或不安，只是无尽的迷茫。
"我......是谁。"她垂眼，试着抬起右手摸了摸左手背。
热的，软的，很新鲜的触觉。
她正好奇地打量这具身体时，面前毫无征召地冒出了一块黑色的门板，铁质的门把手却没有反光，也许这片空间本来就没有光的概念。
她站起身—尽管身下是一片虚无，没有能接触到的实体。
她走两步上前时，感觉好像踩在了云上。
少顷手按在门把上，与此同时，眼前弹出一块透明的弹窗。
职业：NPC
等级：（0/10）级
外表年龄：17
姓名那一栏写着清秀的两个字：宁衬。
不知是谁的字迹，宁衬努力辨认了一下，确认没见过，大概不是自己的。
她刚刚游览完基本信息，紧随其后一个类似玻璃材质的蓝框覆上了原来的弹窗。
“是否进入穿梭门？”没有感情的机械音问道。
宁衬眨了眨眼，思索片刻，伸出了手。
指尖接触同意的刹那，她面前场景刷然变幻，像是一本书翻到下一页，一转眼的功夫她便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厅。
"别挡着道。”
有人推了宁衬一把，她一时不察向后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后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恰好停在了大厅门口。
宁衬没有生气，而是回过神，眯着眼仔细地看大厅上方的挂着的字。
只见引人注目的圆润艺术字体写着“初生大厅。”
名字听起来像是骂人。
宁衬还没来得及疑惑，肩膀忽然被拍了拍。她转过身，是一个藏蓝色制服紫色卷发的女人。
“你是0615号对吧？”
宁衬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几号。
女人对宁衬的回答并不意外，她视线扫过宁衬胸口。
“你的胸牌上写着的。”女人旋即收回视线，提醒她说“这里没人会叫你的名子，大人物脾气都很古怪的，平时叫编号你放机灵点，知道说的是自己。别惹他们生气，否则不会有好下场。”
“我明白了。”宁衬唔了声，乖巧地答。
尽管她此前从未见过女人，但按照规矩行事好像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女人瞥了她一眼，感到欣慰的同时有些奇怪。
虽然萌新大多都呆呆傻傻的，但这么没脾气，听之任之的还是少数。
不过她没有多想，淡淡说句“跟我来”，继续往外走去。
宁衬跟着她，不久便在一片开阔地带看见五六个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NPC聚集在在一起，正新奇地相互交谈。
宁衬走上前，他们和她打招呼。
宁衬并不知道如何与别人相处，但她还是尝试着像他们一样，友好地笑了笑。
女人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她似乎赶时间，语速很快“时间不多了，我简单向你们介绍一下，我叫向情，是你们初入世界的向导，接下来会带你们参观熟悉这里。
“在我们出发之前，有什么问题抓紧问。我现在先和你们说些基础信息，其他的你们以后会慢慢了解。”
她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们来之前应该看过自己的初始数值了吧？”
众人齐齐点了点头。
向情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一边走一边说“等级可以通过与参加副本提升，这取决于你们的表现是否让上面的人物满意。”
这时，有一辆悬浮的车辆从不远处的空中飞来，少顷降落在他们面前。
向情领着他们坐上观光车似的交通工具。
“要是你们违反了某一项规定，或者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物，他们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们的数据清零。”
“数据清零是什么？”有人问。
向情“就是把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拿走，类似于人类的死亡和火化，总而言之，数据清零后你们就会变成其他人身体的一部分，不再是你自己。”
初入人世的NPC们不能很好地理解她的话，但是也从她严肃而正经地表情中明白这是一件重要的事。
接下来她说得都是些枯燥的规矩，NPC们都没什么情趣听，有的半阖上眼皮，快要打起了瞌睡。
向情看出他们意兴阑珊，冷淡地说道“你们现在不认真听，万一哪天脑子一热，干了不聪明的事情，连累了身边的人和自己，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犯困NPC们一听，一个激灵坐起来，不敢再睡了。
向情于是继续说“还有要注意的一点，副本里不止有NPC，还有玩家。”
“玩家和我们一样吗？”NPC中有人开口问。
"当然不一样。”向情用看傻子的目光瞅着他。
“他们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活人，而你我，所有NPC，都只是一堆拼凑起的数据。”她说这话时，眼中嘲讽的意味一闪即逝，仿佛由衷对这个说法感到荒谬和愤怒。
宁衬闻言，一怔，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感受片刻。
确实不会跳动。
可她也有喜怒哀乐.....吧？
她明明也是个人。
人？这又是什么东西？
宁衬想不起来了。
宁衬思来想去，还是想反驳向情，可她不敢。
“玩家和我们分属两个阵营，不要和他们产生除任务外的任何接触，这是NPC心照不宣的一条规矩。”向情不知道宁衬心里的起起伏伏，她的神色有些冷“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或许是害怕吓到了这群小鸡仔似的萌新，她的表情缓和下来，换了个话题“我们马上要抵达的地方叫穿梭之地，里面有无数个和你们刚才见到的一样的穿梭门，按理说可以去到人类世界的所有副本。”
“副本是什么？”半晌，有人举手弱弱地问。
他问出来的同时，所有听得半知半解努力品味向情话中意思的NPC都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向情闻言脸色变了变，旋即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低声道“坏了，每次都忘记说这个，总觉得应该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我们和玩家唯一能接触到的途径。”她简短地回答。
“他们是为了生存，我们也是。不过，不管副本里的身份是什么，你们要牢记一点，那就是NPC和玩家始终在对立面。”
她说话的语气中肯而客观，仿佛NPC这个身份是像医生，会计那样正常的，为人所熟知，接纳的。
宁衬默不作声地认真听。
她其实也有问题，但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像缠人的梦魇似的在耳边嗡嗡作响，组织她开口，吵的她不得安宁。
直到宁衬受不了强行按下念头，噪音才消失。
不久，他们抵达了向情口中的穿梭之地。
穿梭之地是一栋巨大的楼房，从正门走进去，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走廊和无数道和进入初生大厅时如出一辙的门。
向情带着他们经过那一道道门，遇到合适的就打开让萌新进去，到最后只剩宁衬一个人。
又不知走了多久，向情终于顿住脚步。
宁衬喘匀了气，抬眼望去。
“你从这里进去，完成任务就可以随时脱离了，一般来说给你们这种萌新的任务都不会太困难，应该很快就能出来。”向情像此前重复过无数次的一样推开门，但多嘱咐了一句道。
“切记不要对玩家产生多余的感情，也不要帮助他们，那只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宁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旋即听话地走进穿棱门。
从门外看不过十几分钟过去，宁衬推开门，走了出来。
萌新的第一次副本难度不高，也不会有需要角色扮演的活，宁衬成为了一张棋盘，在桌子上躺了几十年，连高级NPC和玩家的面都没见过，只从路过的行人口中得知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前往迢迢的世界尽头拯救苍生的大致剧情。
因为没有亲身看见过，宁衬对他们的“伟大”没有实感，就像顺耳听到了一个故事，讲完就讲完了。
接下去她的生活又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的，在宁衬孤独寂寞的想要主动离开时，被一个调皮的孩子拿去玩的时候，失手掉进了河里。
复述起来很简单，其实这么多年足以历便人事沧桑，仿佛一下子就从懵懂的孩童长成了耄耋之年的老人。
宁衬抬头看去，只见向情正背靠着墙壁，皱着眉低头看时间，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一开始就有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她为什么总是在看时间？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着去做吗？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尽头处射过来橙红色的夕阳，涂满了脚下的瓷砖，仿佛踩着一整片秋天的枫叶。
“你为什么进去了这么久？”向情合上手中的怀表，脸色不太好看“你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
“有。”宁衬连忙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以此证明自己的老实。
向情终于相信了她，不过她的眼神仍然带着审视。
她警告道“我劝你老实些，循规蹈矩的人往往能活更久。”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抛给宁衬。
宁衬连忙接住，触感坚硬圆润。"什么东西？”
向情“你可以看作是只在NPC间流通的货币。”
宁衬抚着口袋里冰冰凉凉的石头，听着它们碰撞的脆响，莫名有种变成有钱人的快乐。
“现在你可以选择通过面板进入你的专属休息间，没有你的允许，外人是进不去的。”
“之后的一个星期都没有副本任务需要你参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过要记住记得穿梭之地在哪里，下次我就不会陪你来了，我们的联系也仅限于你有不明白的信息，可以用通讯设备问我。休息间座机的第一个数字按三下，就能联络到我。”
宁衬感激地和向情到过谢，拒绝了向情直接去休息的建议，而是在休眠之前，先在镇子里转了转。
说是镇，面积其实已经比得上一个市大小，宁衬走了两个多小时都没看到边界。
这时，她忽然闻到甜甜的黄油香，忍受不住诱惑，拐弯转进了一家面包店。
新烤的肉松面包散发出温暖的气味，在橱窗里吸引着食客的目光。
宁衬咽了咽口水，在价格那一栏看了半响，又打开袋子，看了看数量只够买一个肉松面包的灵石。
犹豫好半天，还是买了，同时不由地在心里唾弃自己。
有点闲钱都放嘴里了。
宁衬边走边吃，小心翼翼咬下一口细细品尝。
浓郁的香气充斥味蕾，宁衬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兜里空空如也的袋子也不那么让人难过了。
宁衬抿了抿嘴里的味道，感到一股丰沛的力量充满了四肢百骸。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宁衬猜测肉松面包应该对体质也有加成。
珍重地吞下最后一口面包，宁衬才拍了拍上海手上的碎屑，伸了个懒腰，打算好好睡一觉去。
…
眼前的门是深黑色的，像是被一团雾包裹着，宁衬莫名觉得它比之前见过的颜色都要深一些。
不过已经选中了，想走也来不及了。宁衬捻了捻手指—她紧张时习惯性的动作，少顷走进门里。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萌新了。
时间究竟流逝了多少，宁衬自己也不记得。
身边来来往往很多人，但他们最后都不见了，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被玩家留在了某个副本里。
奇怪的是，宁衬从来没有尝试寻找过他们。
曾经需要靠向情的指导才能完成一系列流程的“孩子”，经过无数副本的磨砺迅速成长起来，尽管宁衬认为距离“顶天立地”的大人还是差着些距离。
算起来，宁衬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向情了。也许是印随行为引导，对她宁衬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感。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又过得怎么样。
等宁衬再度回神，已经坐在了一张光滑平整的书桌前，她的目光在桌面停滞了几秒，仿佛正在重启，须臾眼神挪到右上角。
已经生锈的小铜牌上刻了她的名字，歪歪扭扭，和深色的锈迹紧密贴合，极难分辨。
宁衬收回目光，像一只偷偷观察的猫抬起眼睫，隐晦地扫了一圈身处的环境。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教室里没有窗户，自然也没有阳光。
沉闷到几乎凝固的空气不流通，鼻子里进出的都是压抑的味道，头顶落下微弱的橘红的灯光。
宁衬仰起脸，只见裹满灰尘的单个灯泡孤零零立在天花板，褐色飞蛾扑簌簌撞着灯，又因为被烫到而飞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半空中微小的浮尘清晰可见，一起一浮，飘向四面八方。
宁衬很快就确定了，地点是在高中。
只因黑板上方上悬挂红色的立志标语，以及醒目的几个大字：距高考108天。
身边的人穿统一的校服，黯淡的灰色，仿佛在召示着那仿佛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未来。
宁衬却不觉得害怕，她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默默打量他们，分辨哪个是玩家。
很快，她就找到了与众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后排位置，女生长得很漂亮，就算只用黑色皮筋梳着简单的马尾辫，而且只露出小半张洁白的侧脸，都能看出底子的优越。
男生看着就吊儿郎当的，染着一头偏黄的棕毛，大概是太久没打理过掉色了，脏兮兮的，像是刚从垃圾堆里被捡出来的流浪狗。
在他们察觉到宁衬的目光之前，她就先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非必要情况下，不要让玩家知道NPC认识他们，并且对他们的世界有一定的了解。
早已烂熟于心的规则。
这时上课铃响了，老师推开门走进来。
她戴着和酒瓶底一边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珠昏浊冷漠，看虫子般扫视一圈，随即走到教台后开口，用仿佛铁刮砂纸般粗哑吊诡的声音道“把你们的卷子都都拿出来，这次的成绩很不理想，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反思，低级的错误不要再犯下一次，否则就给我回家去好好反省。”
学生们齐齐应了声知道，毫无起伏，一成不变，仿佛提前录好的音频。
他们表情平静而麻木地翻开试卷，哗啦啦的声音不绝子耳，机械般整齐划一，在鸦雀无声的室内诡异极了。
宁衬悄悄觑着老师，她的头顶挂着浅金色小字。6级，NPC。
是一个大前辈呢。宁衬想。
她累死累活这样久，等级也只到3。
原因无他，宁衬从来不杀人，唯一一次把人弄伤，是扮演活过来的晴天娃娃。
把一个女人吓得磕在门框上胳膊流了血，宁衬也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小，刚想道歉，就被闻声赶来的男人一拳头打在了脸上。
他的力气太大了，宁衬根本承受不住一下子就被打死了，导致提前下线，需要被克扣一大半的钱。
可把她心疼坏了。
回到穿梭门前，她还听到那个男人狠狠地骂道“恶心的东西！再让我看见把你撕成碎片，给漫漫当拼图。”
现在想起当时的痛感，宁衬还全身战栗。
她羡慕地望着老师。
什么时候她也能威风八面，吼一声就有一群玩家战战兢兢地瑟瑟发抖就好了。
那样多威风呀？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教教自己吓人的妙招。
宁衬扭头，看向掉了大半墙皮，布满污渍的墙。
须臾，它如同像缓缓荡开的水，也像澄净明亮的镜面，倒映出宁衬的脸。
宁衬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各个五官都算不得出挑，甚至是平平无奇，但组合在一起又挑不处错误。
皮肤苍白，齐耳短发乌黑，眼睛又黑又深望不到底。
整张脸显得清秀，柔软，像秋季清朗高远的天空中，一朵安静悠然的云。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要是再凶狠一些，当年那个男人就不敢打她了！
宁衬忿忿地想。
但又想到是女生先被自己的样子吓到，才间接导致了整件事情的发生，宁衬又生不起气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