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归熹》蒲桃柒

1、年少的心动

　　深秋，梧桐叶铺满院落。

　　十四岁的叶晚又一次躲到了这里，背靠着斑驳的墙壁，蜷缩在墙角，仿佛只有这里才能容纳他的存在。

　　他比同年龄的孩子都要白，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

　　头发墨黑，柔软地贴在额前，鼻梁挺直得像是画出来的，嘴唇很薄，唇色淡淡的。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只有一种小兽般的警惕和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蜷在那里，像一件被精心雕琢却又被遗弃的瓷器，美丽，易碎，却又带着锋利的边缘，仿佛一碰就会被割伤。

　　昨晚又做了噩梦，父母的突然离世，亲戚的冷漠背叛，在梦里化作了一双双无形的手，将幼年的叶晚拖入万丈深渊，那种被孤独和绝望包裹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院落里传来其他孩子做游戏的嬉笑打闹声。叶晚融不进那片热闹，他也不喜欢孤儿院的老师带着怜悯注视他的眼睛。明明之前他也有美满的家庭......

　　突然，一颗蓝色的玻璃弹珠，滚到了他的脚边。身后传来了树叶被踩碎的沙沙声。

　　他抬起头，墙上的栏杆处，探出来一个小男孩的脑袋，他穿着干净的蓝色毛衣，脸蛋圆润，眼睛亮亮的，像雨后的葡萄，总是会让人想到听话的小狗。

　　“你好！我叫裴南熹！”小男孩看到他，一点也不怕生，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我就住在隔壁，妈妈不让我来这里玩，但是我的弹珠不小心弹进去了。”裴南熹的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

　　叶晚没作声，只是看着脚边的弹珠，在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他见过裴南熹，在他偶尔路过的时候，孤儿院的老师也常常会聊起一个人拉扯裴南汐长大的他母亲。

　　裴南熹见他不动，便费力的踮起脚尖，小手伸进栏杆，指着那颗弹珠，“那是我的‘海洋之心’，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叶晚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起了那颗带着微热体温的珠子。他直起身子，往前伸了伸手。

　　裴南熹笑嘻嘻地用小手努力够着，指尖触碰的一刹那，叶晚条件反射性的缩回了手。

　　裴南熹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你想玩吗！我们可以一起玩。”

　　叶晚看着他的笑容，感到困惑。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这里不好玩。”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因为他很少说话。

　　“为什么？”裴南熹歪着头，“这里有好多叶子，我们可以一起踩叶子玩！”

　　叶晚看着他天真明亮的眼睛，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敲了一下，他沉默地松开手指，让那颗“海洋之心”躺回掌心，递了过去。

　　裴南熹没有立刻拿回去，而是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颗弹珠，是橙色的，像一块凝固的夕阳。

　　“这个给你！我把他叫做‘小太阳’”裴南熹将弹珠放到叶晚手上，指尖触碰带来的热意，连带着橙色小球上的体温，融化了萦绕在叶晚周身的冷意。

　　“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叶晚低声说。

　　“没关系呀，我喜欢你！你长得特别好看。”裴南熹摆摆手，“你可以陪我玩吗？妈妈总是一个人，我也没有人玩。我们做朋友吧？”

　　朋友？叶晚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他看着裴南熹，看着这个突然闯入他寂静世界的不速之客，像一束光，莽撞地照进了他封闭的角落。

　　“我......我叫叶晚。”他握紧了那颗“小太阳”，第一次，没有拒绝这个世界的靠近。

　　风吹过，又一阵梧桐叶沙沙落下，像是在他们周围下了一场金黄色的雨。两个男孩，一个来自墙内，一个来自墙外，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开始了他们命运的第一次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