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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第六十五回 自戕

      茵陈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我看灯都换了。”半夏道:“今儿是中元。”茵陈道:“中元不是有灯会吗?”半夏道:“是啊,小姐。”茵陈道:“多少年没看过花灯了。”半夏道:“自打进了东宫之后到如今在宫中,没有六年也有五年了吧。”
      茵陈道:“宫中真是闷啊,要不要出去走走?”半夏道:“小姐,私自出宫,可使不得啊。”茵陈道:“咱们宫中的令牌不是你掌管吗?宫女出宫采买不都是要出宫吗?”半夏道:“这万一被人发现。”
      茵陈道:“前怕狼后怕虎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半夏道:“那我陪小姐出去。”茵陈道:“不用了吧,我想自己走走。”半夏道:“小姐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天都黑了,多个人多个照应。”茵陈道:“也行吧。”
      两人一路逛来,集市上甚是热闹,远处有个喷火的,挤了不少人,茵陈也挤到人群里去了,看了一会,一扭头,发现有个熟悉的人,茵陈愣了一愣道:“虎杖!”不想那人刚起身离开了,茵陈急忙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追赶,到那人面前道:“虎杖,是你吗?”那人愣了一下道:“姑娘认错人了,告辞。”
      茵陈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人的背影,容颜是有些变化了,但是真的太像了,再看时,却发现那人胳膊抬了一下,茵陈立马追上去,看到他眼睛里泛着泪花,一把抓住他道:“我没有认错人。”虎杖道:“茵陈。”茵陈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茵陈流下泪来,道:“我以为你早就死了,当年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你们那队人马有去无还,全都死了,我绝望至极啊。我都没想到你还活着,你是怎么活下来,却又杳无音讯的?”虎杖道:“那帮匪人骁勇善战,我身受重伤被擒,后来被救了。”
      茵陈道:“我前几年在宫中听到有个将军因为勾结土匪下狱,恍惚听人说起那土匪叫虎杖,我以为是你,出宫寻了多日,都不见其行踪。”虎杖叹了一口气,并未说话。
      茵陈道:“那真的是你。你到了京城怎么不差人来寻我呢?”虎杖流下泪来,道:“我如何敢去寻你。”
      茵陈道:“你带我走好不好?”虎杖道:“你如今是贵妃,而我,是个土匪,我又能带你到哪里去呢?”
      半夏走过来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茵陈道:“你先回去吧。”半夏道:“这恐怕不妥吧。”虎杖道:“早点回去吧,后会有期。”茵陈道:“我不走。”虎杖道:“我送你回去吧。”茵陈道:“我不回去,我不走。”

      茵陈在榻上眯着眼睛,思绪纷繁,半夏进来道:“小姐,虎杖被捕入狱了”,茵陈一拍桌子道:“什么,因为什么?”半夏道:“听说抓到了土匪三当家的,就是虎杖。”茵陈道:“关在哪里?”半夏道:“刑部大牢。”
      趁着夜色,茵陈穿戴妥当,来到刑部大牢,虎杖道:“你怎么来了?”茵陈道:“当然是来看你的。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被抓了呢?”虎杖道:“说不清楚啊,我就是在郊外遇到一队人马突袭,来着都是黑衣人,我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没有杀我,只是抓起来了,我也纳闷呢。”
      茵陈道:“如何能放你出去?”虎杖道:“眼下朝廷正在剿匪,我如何便出得去。”茵陈道:“我想想办法。”虎杖道:“我如今已是阶下囚,忘了我吧,不要无谓的挣扎了。”茵陈道:“什么叫无谓的挣扎,你先保重,我回去想想办法。”虎杖道:“茵陈”,茵陈已经起身走了。
      皇上下了朝,听人禀报说是“皇贵妃娘娘求见。”皇上愣了一下,道:“茵陈,她遇到什么事了?”太监道:“听贤德宫里的宫人说,皇贵妃娘娘前些日子出宫了。”皇上道:“让她进来吧。”
      太监宣旨,茵陈进来行礼,道:“皇上,虎杖因何下狱?”皇上道:“虎杖,哪个虎杖?他不是多年前就已经战死了吗?”茵陈道:“皇上你当真不知?”
      皇上道:“没听人说起啊,他如何便下狱?”茵陈道:“看来你真不知道,难道是相爷?”皇上道:“你便是为了此事?”茵陈道:“皇上,能不能放了他?”皇上道:“他如果无罪,自然是可以放了的。”
      茵陈道:“皇上能不能救救他。”皇上道:“你先别急,容我查清再说,好吧。”茵陈道:“好,那奴婢先告退了。”
      过了几日,半夏道:“小姐,买通照应的人说虎杖病重了。”茵陈道:“什么?好端端怎么会病重!”茵陈立马换了衣服赶往大牢,刚走进去,只见拖出去一具尸体,茵陈道:“停下!”茵陈忙上前看时,果然是虎杖,茵陈看只见嘴角血迹发黑,分明是中毒的,茵陈悲从中来,栽倒在地。半夏忙将其扶起来,送回宫中。
      茵陈直哭了半日,便去求见皇上。皇上看她眼睛哭的红肿,茵陈道:“皇上,不是说饶他一命吗?”皇上道:“朕听说他忽然病故了,朕也没想到。”茵陈道:“奴婢告退了。”

      茵陈回到宫中,便只是哭,也不愿吃喝,如此过了两日,皇上听说此事,便前来探望,宫女只说病着,无法接驾,皇上道:“无妨。”进去看时,只见茵陈歪在榻上,皇上道:“对不起,是朕不好。”茵陈起身,道:“当初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入宫,他也不会战死。”
      皇上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怨朕。”茵陈道:“奴婢不敢,奴婢身体不适,烦请皇上,请回吧。”皇上道:“那朕走了,你多保重。”
      又过了一日,茵陈道:“半夏,去给本宫备一壶毒酒。”半夏大惊失色,跪下道:“小姐,这如何使得。”茵陈道:“快去!”半夏道:“奴婢不敢。 ”茵陈道:“那你去备些吃食吧。”
      半夏闻言答应去了,因思虑到茵陈几日不曾用膳,便吩咐下去,叫备了细粥和小菜。待呈上来,茵陈慢慢的都吃尽了。只是呆呆坐着。
      过了半晌,茵陈道:“半夏,叫你备的毒酒呢?”半夏哭道:“还请小姐想开些。”茵陈道:“你不去,我自有办法。”半夏见她摘下朱砂手串来,哭道:“小姐,不要啊。”眼见得茵陈要将朱砂都研碎,半夏只好去求苏木。
      不一时苏木果然来见,茵陈道:“你怎么来了。”苏木道:“你要的毒酒,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你,一蹶不振,从进宫时便这样,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不也好好的吗?”
      茵陈道:“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苏木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还得向前看呐。”茵陈道:“你不懂,入了心的人,如何便能就过去。”
      苏木哭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茵陈道:“这样没心没肺,没有任何念想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你知道那种绝望之后忽然的一点希望让你欣喜万分,最后你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希望在你面前粉身碎骨,最后留你心如死灰的感觉吗?你不懂--!”
      苏木哭道:“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哪怕就是看着你也好,我求求你好不好?”茵陈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我回心转意,我是皇上的妃子,也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
      苏木跪下道:“我不求你会跟我在一起,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就算从此不出现在你面前,知道你能好好活着我也是最开心的,求求你茵陈,别做傻事啊,茵陈我求求你了,我这一生从未求人过,也从来没有求你过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求你,好好活着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茵陈--”
      茵陈嚎啕痛哭,也跪在他面前道:“对不起苏木哥哥,从我进宫你便跟着,此生永远不能和你相守了”,苏木哭道:“我不求与你相守,只求你能活着。”
      茵陈道:“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苏木哭道:“茵陈”,茵陈道:“我不想再过这种被人当成棋子,没有自由,没有自我,没有希望的日子了,你们对我好我都知道,这于我却是一种枷锁,禁锢我自由的枷锁,我想为自己而活,我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想去爱谁就爱谁--可是所有的所有我都做不到了,我最爱的人死在我面前,我却要被永远禁锢在这皇宫大内,我想要最后的自由”。
      苏木哭道:“茵陈你能不能想开一点。”茵陈哭道:“苏木哥哥我求求你,给我最后一次自由好不好,给我最后一次自由,让我去选择自由,好不好?”
      苏木早已泣不成声,拼尽力气嘶哑着声音发出了一声“好”,却不妨以迅雷之势端起桌上的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只听酒杯落地一声清脆又略显沉闷的声响,苏木缓缓倒在了地上。
      茵陈眼睛一闭,仰头轻轻叹了一声,滚烫又略带冰凉的泪水早已又溢出眼眶,只一瞬间便又泪流满面,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张口尽往里灌,壶中酒尚未完,因渐渐软下来的手,酒胡乱流下脸颊,经过脖子横流满身华裳,酒壶最终落在茵陈身上,发出轻微摩擦衣物的声音,又顺势滚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茵陈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
      苏木本以为,只有那一杯毒酒,自己喝了,茵陈就不会喝了,其实他若是头脑清楚,大可以倒掉那杯毒酒,可是他在绝望慌乱之下,不仅语无伦次,头脑更是毫无轮次,他就只想到了,自己喝了那杯酒,茵陈就不会喝了,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酒壶里的是毒酒,当然茵陈也是,只是倒出了一杯,然而,他终究也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夜色笼罩在黑暗里,上书房里的灯光下,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只听小太监来报:“皇贵妃娘娘,殁了--”他呆愣了一下,手中的笔掉在地上,愣了一会,抓住小太监的衣领,道:“谁殁了,哪个贵妃娘娘?哪个贵妃娘娘!”太监吓得哆哆嗦嗦,“秦贵妃,秦贵妃娘娘--”
      皇上大吼道:“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呢?谁许她死的?”随即放声大哭,“茵陈你怎么可以去死?朕不许你死!--”“朕不许你死”,“你怎么可以不经朕的允许就去死?--”
      “茵陈这究竟是为什么,朕知道你心不在朕这里,从来没有勉强过你,对你更是小心呵护,生怕你不开心怕你受委屈,朕对你小心翼翼,只求能看着你好好活着,哪怕就是看着你朕觉得都是好的”,“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是要离开朕--”“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啊--茵陈”,皇上歪坐在地上,低声痛哭。
      那太监心想,这妃嫔自戕是大不敬之罪,皇上又正伤心,可是眼看事情还得尽早处理,该如何问皇上呢,想了半天,只好小声问道:“启禀皇上,这皇贵妃的丧仪按什么规制?”
      皇上闭上眼睛又睁开,缓缓道:“皇贵妃子夜突发真心痛暴毙”,传朕旨意,“皇贵妃秦氏,佐理内政有年,贤德淑婉,泽披六宫,倏而薨逝,朕甚为痛惜,追封为皇后,钦此。”“就按皇后的规制,让翰林院拟诏于礼部。”又沉吟片刻道:“传朕口谕,不得非议,违者,杖毙。”太监慌忙拟诏,一面传旨不提。
      皇上沉吟片刻,道:“来人呐,朕出去走走。”小太监道:“皇上现在去贤德宫吗?”皇上并未说话,只是往前走。来到贤德宫,看见下人们已经将茵陈穿戴整齐,皇上瘫坐在地上,哭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朕——”直到午后,皇上方才离开。
      皇后丧仪,皇上罢朝,只在内殿里闭门喝酒,忽听有人通传,英贵人求见,皇上挥挥手道:“不见--”,小太监刚走没几步又道:“给我回来,宣她进来吧。”蒲公英进来行礼,半晌开口道:“皇贵妃忽然病逝,皇上保重龙体,千万节哀。”
      皇上低声道:“她是我见过的,最珍贵的宝物--”,话未说完,眼泪便禁不住滑了下来,蒲公英道:“皇贵妃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女子。”皇上哽咽道:“我从来没想过,饶是这样,她还是要离我而去--”“朕知道她并不想要皇后之位,到最后才追封皇后,可是朕多么想给她一个皇后之位--”,说着,已是哽咽难言,泪流满面。
      蒲公英道:“皇上千万节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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