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起义》夏沅也

3、第 3 章

　　开学第三天，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时，空气里瞬间弥漫起一股无形的紧张。那是开学摸底测验的成绩。

　　“下面发卷子，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丁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在吴忆身上微妙地停顿了半秒。

　　吴忆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笔杆在他指间灵活地翻飞，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他表面上满不在乎，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程昱坐在他旁边，背脊挺直，目光平静地落在空白的桌面上，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

　　“张伟，108。”

　　“李静，115。”

　　……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教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芠小桃拿到自己的卷子，116分，不算差，她吐了吐舌头，回头朝吴忆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夏沅也则拿到了120的分数，她淡淡瞥了一眼，便拿出她那本神秘的笔记本，开始记录什么，笔尖沙沙作响。

　　吴忆转笔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他偷偷瞟了一眼程昱，那家伙还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真是沉得住气。

　　“程昱。”丁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程昱站起身，步伐平稳地走向讲台。

　　“150分。满分。”丁老师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将卷子递过去，“思路清晰，步骤严谨，非常好。”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程昱接过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往回走。经过吴忆座位时，吴忆似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果然如此”的平静光芒。

　　吴忆的心沉了一下。完了，看来这次要被这家伙碾压了。他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早知道最后那道大题再检查一遍了。

　　“吴忆。”丁老师念到了他的名字。

　　吴忆认命地站起来，打算迎接命运的审判。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老丁接下来的“谆谆教诲”。

　　丁老师看着卷子，又抬头看了看吴忆，眼神有点复杂，停顿了两秒，才清晰地说道：“150分。也是满分。”

　　“哗——”教室里这次是真的炸开了锅。

　　“什么？吴忆满分？和程昱并列第一？”

　　“他不是天天上课睡觉吗？”

　　“最后那道变态题他俩都做出来了？”

　　吴忆僵在原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看见程昱即将坐下的动作也顿住了，第一次带着明显的诧异，抬头看向他。

　　“还愣着干什么？上来拿卷子。”丁老师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吴忆这才如梦初醒，几乎是蹦上讲台的。他接过那张写着鲜红“150”的卷子，指尖因为激动有点发麻。他下意识地看向正走回座位的程昱，不偏不倚，撞上了程昱投来的目光。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点燃的、极具穿透力的审视。不再是看一个吵闹同桌的疏离，而是在看一个真正的、值得重视的对手。

　　空气仿佛在讲台与座位这短短几步之间凝固了。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没有硝烟，却噼啪作响，溅满了少年人毫不掩饰的锐气与较劲。

　　吴忆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窜遍全身。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冲着程昱的方向，极其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程昱的回应是几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睛，随即恢复了常态，坐下，低头看卷子，只是握着卷子边缘的指节，微微泛白。

　　吴忆拿着卷子，脚步轻快地回到座位，一屁股坐下，把卷子拍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啪”，引得周围同学又侧目看来。

　　“可以啊，吴忆！深藏不露啊！”前排的男生回头捶了他一拳。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吴忆得意地拱拱手，眼角余光却一直瞄着旁边的程昱。

　　程昱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用红笔在卷子上某个步骤旁，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星号，似乎是在标记另一种解法。吴忆看得分明，那是他用的那种更取巧、但风险也更大的方法。

　　下课铃响，程昱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收拾东西，而是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吴忆，声音清冽：“最后那道题，你用了柯西不等式的变形？”

　　吴忆正享受着周围的惊叹，闻言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带着点小得意：“没错！怎么样，比你的构造函数求导快吧？”

　　他看到了程昱的解题步骤，工整得像印刷体，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解法。

　　程昱没有否认，只是追问：“你怎么想到的？那个变形并不常见。”

　　“瞎琢磨的呗，”吴忆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狡黠，“考场上灵光一现。是不是被我的智慧闪瞎眼了，程昱同志？”

　　他靠得很近，几乎能数清程昱又长又密的睫毛。程昱似乎不适应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点距离，但目光依旧锁在吴忆脸上，里面闪烁着棋逢对手的锐利光芒。

　　“下次，”程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不会平手。”

　　吴忆先是一怔，随即笑开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整个人像被点亮的太阳，充满了蓬勃的斗志：“哟呵！下战书了？行啊！程昱，下次我一定堂堂正正赢你！让你心服口服！”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得还没走的同学纷纷看来。芠小桃和夏沅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赌什么？”程昱似乎被他的张扬感染，嘴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竟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吴忆眼珠一转，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简单！谁输了，谁就当着全班的面，大声说三遍‘香菜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他可是牢牢记得程昱的“香菜之仇”。

　　这个赌注幼稚得让人发笑，却瞬间将这场学术竞争拉回了他们之间独特的“战争”氛围里。

　　程昱显然没料到是这个，愣了一秒，看着吴忆那副“你敢不敢”的嚣张模样，终于也勾起了一边嘴角，那是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被挑起的胜负欲。

　　“成交。”

　　两个字，掷地有声。

　　“哇！赌这么大！”芠小桃惊呼一声，兴奋地抓住夏沅也的胳膊摇晃，“沅也你听到了吗？下次数学测验有热闹看了！”

　　夏沅也则飞快地翻开笔记本，笔走龙蛇，嘴里低声嘀咕：“重大进展：目标A与目标B因数学成绩产生直接竞争关系，并订立幼稚度爆表的赌约。互动模式从单向挑衅升级为双向认可式对抗。关系等级：提升。” 她写完后，抬头看着那两个还在对视的少年，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吴忆得到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地靠回椅背，翘起椅子，一晃一晃的。他不再看程昱，而是望着窗外明亮的天空，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连窗外那棵香椿树的叶子，都绿得特别顺眼。

　　而程昱，在说完“成交”后，便低下头，继续整理他那永远一丝不苟的书包。只是，如果有人仔细看，会发现他整理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也维持了更长的时间。

　　一种微妙的变化，在这并列第一的成绩和幼稚的赌约中，悄然发生。不再是吴忆单方面的靠近和程昱无奈的容忍，一种基于实力认可的特殊联系，像一颗被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