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余茶i

2、第 2 章

　　东海之上，氤氲缭绕。

　　此时还处于乍暖还寒的二月天，风掠过树梢时，杏花簌簌落雪。

　　一株千年杏木枝桠横斜，少女卧于粗壮树干上休憩，洒下细碎光斑，她呼吸清浅，乌发柔顺地贴着面颊，花瓣随风缀在她发梢及肩头。

　　向东，千里之遥

　　那是归墟

　　一个月前，极东之地爆发了一场异变，那天她几乎耗尽仙元，以长戟开海，将魔煞邪祟全部镇压于东海归墟。

　　事虽了结，但她仍需要在一个既能感知，又不会过度惊扰封印的距离上观测。

　　此地对于腾云驾雾的仙家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说远不远，说近，却也绝非举步可达。

　　海有仙山，名曰蓬莱。其山悬浮于碧波之上，山峦如翠玉，时有白鹤绕山而飞。

　　此地曾历一场天火焚基，七株玉树皆为雷火所裂，幸得宸华帝君引甘霖冲刷熄灭，焦岩残枝缕缕生烟，与水汽蒸腾交融。后化作雾气缭绕仙山，自此蓬莱隐于虚实之间，只余雾中偶见玉楼金阙。及至东州雄主闻之，遣楼船入海求仙，数载寻觅徘徊。然所见仅惟烟涛微茫，最终只能败兴而归。

　　仙山寂寂，云雾自守。

　　此处已不知度过了多少春秋。焦岩生绿意，残枝生芽，自有一番蓬勃坦荡的生机。

　　在此听风观潮，与满树杏花作伴倒也清静。

　　修行到一定程度，很多事情都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做。就像当年师父拎起她丢下界：“本事大了，自己看着办”。

　　然后真就放手不管，独自游玩去了。

　　风似乎大了些，牵动她垂落的广袖，那薄纱便像云气般又飘了一飘。

　　阳光是碎的，从花叶的间隙漏下光斑，照在身上暖暖的。

　　她无意识地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脸颊蹭着身下粗糙温润的树皮，原本朝向外的脊背转向了树干更深处。半张脸更深地埋进了臂弯里，手指蜷了蜷。雪青色的裙摆随着动作堆叠出褶皱。

　　风拂过礁岩的嶙峋轮廓，又穿枝拂叶而来，在耳畔化作一缕极低的气流。

　　察觉到一丝熟悉气息悄然临近，她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眸中还氤氲着一层未散的睡意与水汽。

　　视线聚焦，迷糊中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立在树下不远处，正负手而立。

　　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师父……”

　　少女带着刚醒的鼻音，撑着树干坐起身。动作间，又有几片花瓣从她发间肩头滑落。

　　符叙道君这才举步上前，走到树下，抬手，极其自然地拂去她花钗上沾着的花瓣。

　　嗯。

　　他应了一声

　　算是回答她迷糊的问候，目光在她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顿了顿：“伤还疼吗?

　　“还行，就是容易犯困”。

　　桃析不欲多谈伤势转头问道：“师父怎的突然来了？不是说本事大了就不管了吗?

　　符叙啧了一声，拂了拂袍角，在她身旁的枝干上坐了下来。

　　抬手虚虚一点她的额头：“小没良心，那是放你独自历练，不是真不管。你那日闹的动静，我能不知道？只是当时被几个老家伙绊住在三十三重天外论道，脱身不得”。

　　说着从怀里掏出布包缓缓展开，露出俩枚莹润的雪露果递到她面前。

　　“途径西昆仑，顺道摘的给你尝尝。”

　　桃析伸手接过，指尖触及是恰到好处的沁凉，带着丝丝缕缕的纯净灵气，托在掌心看了片刻。

　　“西昆仑的雪露果，三百年才得这一熟。”

　　她抬眼望向符叙道君，眼中带着了然与些许无奈的笑意：“师父您这顺道，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白鹤师叔这回……又追着您骂了多远”？

　　　符叙闻言，捋了捋银白长须呵呵一笑戏谑道：“他若真死活不给，我还能硬抢不成？嘴上骂骂几句而已，尝尝看吧。

　　“师父，她一边专注手下，细致的划开果皮，一边开口，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松弛：“白鹤师叔洞府前那对碧眼灵猿，可还天天为了抢松子打架？”

　　“打。”

　　符叙元君看着小徒弟的动作，眼中笑意深了些。

　　“上旬我去找他畅饮，猴儿正为了松果追得满山跑，撞翻了老鹤新搭的架子，气得他追着打骂了很久，那嗓门还是那么洪亮了，中气足得很。

　　“ 那对活宝……” 桃析听着忍不住笑出声，牵动了内息。轻轻咳嗽了两声，手上却没停，果皮已被完整地剥下大半，露出完整晶莹琥珀色。自然地放到师父手里。

　　“ 师叔总说要把它们送人，可哪次真舍得？”

　　“可不是，他嘴上嫌闹实则哪天那俩猴子若是安静了，他怕是要第一个坐不住，满山去找。”

　　等你再好些，为师带你去他那儿讨酒喝，他那窖藏的陈年佳酿，我们非得开他几坛尝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