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下雨天要想我

9、试探

　　那天的事情对陈皮好像没有任何影响，至少程安安是看不出来的。
　　她一如往常认真上学，周六晚上的时间依旧属于周茜如，周日偶尔同他们出门、偶尔和周茜如待在一起、偶尔谁也不约就躲在房间里学习。
　　期间程安安一直很想问她有关于那天，她是否得出什么结果或是又什么启发，反正就是像问问她又什么想法和行动。
　　但陈皮一直在跟她打哑谜，一次两次后她也就不问了。说到底是朋友自己的事情，问太多不太好。只能等她哪天想说了再跟她说，在这之前她只能静静等待。
　　等待着等待着，比陈皮跟她诉说少女情愫先来的是无中生有的传闻。

　　国庆返校第二天上午大课间，林宇源从楼上匆匆跑下来寻找谣言中的两位女主角，却在座位上寻觅无果。
　　他转头就去了教学楼后面那片专门用来给老师领导停车的空地。在那片空地旁有一条没什么人去的小道，道路的宽度恰好够两个人并肩散步，多一个人就略显拥挤，路旁甚至还有一张有靠背的长椅。
　　学校建设时可能出于让学生烦恼时可以有个安静的地方散散步的初心，从而建设的。但林宇源在校快要三年，除了一对对的情侣就没见过其他人，然而学习并不允许早恋，可奇怪的是很少情侣在这里被抓住。反倒是他，高一从这里翻墙逃课被抓住了好几次。
　　果不其然，在这里看见了正在散步的两位女主角。
　　林宇源跑到她们身后，拦住两个人的肩膀，马上把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们：“不知道那里来的传闻说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啊！”
　　对于这个传闻反应大的不是陈皮，而是程安安：“不是吧？怎么又来，我知道我在这个圈子很吃香，我也承认我爱看点小说，但是我真喜欢男的。”
　　林宇源揶揄她：“你怎么每年换一个对象，这么花心？”
　　程安安一把推开他，“别说了，烦！搞得我谈不上校园恋爱，虽然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简短的对话中，陈皮精准地抓住了要点：“以前也有吗？”

　　程安安无所谓地解释：“以前没有这种谣言，可能是我们来‘情侣路’背书被闲的没事的人编排了。”
　　她没有细说，但林宇源帮她展开了：“我们高一的时候又是同班同学又是发小的，自然玩得很好走得很近，那个时候就有人传我跟她是一对，这个谣言在我高二谈了女朋友后就不攻自破了。”
　　听他这么说，陈皮有些不可置信地来回指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你们不打架都很好了。”
　　程安安耸肩：“就是说，这些人嘴真是碎。”
　　林宇源继续说：“高二在你没来之前，有一个跟程安安一直玩得很好的女生跟她表白，又被她拒绝了。”
　　“原来。”陈皮了然。
　　“你知道程安安怎么拒绝人家的吗？”林宇源自问自答，“她直接跟人家说，不好意思暂时没有和女生接吻的想法。”
　　陈皮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待人温和吗？怎么对人家那么狠心？”
　　程安安说：“不直接拒绝让人留念想不是更不好吗？”
　　“谁让你这么拒绝的。”林宇源惊呼，“你是天才啊要我说。”

　　对于这个谣言陈皮和程安安两个人都没打算管。
　　谣言这种东西无论当事人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想要看热闹的人始终不会听，只会相信更加刺激新鲜的事物。
　　反正不会影响她们，怎么样都好。
　　可能是因为高三实在是忙碌，这个谣言传了没几天也就消下去了，但并不意味着别人不相信了。

　　周六的傍晚周茜如照旧来校门口接陈皮。
　　前几天同事给她推荐了一家湘菜，周茜如记得陈皮爱吃辣，今晚她打算带她一起去尝尝。
　　从天桥那次后，陈皮时不时会主动跟她提起学校的事情、朋友间的事情、有关于她们小时候的事情。今天陈皮在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突然认真地问她：“你知道同性恋吗？”
　　同性恋这个，周茜如当然知道，她大学室友也是她玩得很好的朋友就是，“知道啊，怎么啦？”
　　陈皮想讲笑话一样说：“这几天有人说我和程安安是一对的，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听到这个的瞬间，周茜如略有些惊讶：“程安安不是吗？她那一身装扮还有长相很像诶，可能是我刻板印象，抱歉了。”
　　“但话又说回来，怎么会觉得你们是一对呢？不太合理。”周茜如和林宇源有同样的疑惑。
　　车开到一个红灯前停下，陈皮回答：“不知道。”

　　倒数十秒。
　　十、九、八……二、一。
　　周茜如拧动车把手，陈皮的声音和鸣笛声一起响起：“你对同性恋什么看法呀？”
　　她的戴着头盔，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也无法看见表情。
　　周茜如透过后视镜，确定身后没有危险，转动车头，往左拐弯进入巷子口。熟悉的便利店出现在眼前，今天大黄不在，她说：“没什么特别的，我支持所有正当的想法和关系。”
　　回到家后，周茜如感觉陈皮的心情变得比刚刚吃饭的时候好。陈皮自己兴许不知道，但她一眼能看出来——心情变好的时候，陈皮走路会变快，步伐也轻盈不少。
　　她平时走路很并不算慢，但总有一种走得很踏实很稳的感觉。周茜如知道这和她小时候学走路总摔跤有关。
　　“很开心？”周茜如关上门，看着陈皮放下书包。
　　“还好，湘菜很好吃。”陈皮说。
　　周茜如知道这肯定不是原因，但还是点头：“喜欢下次还带你去吃。”

　　她们有吃完饭散步的习惯，吃完饭散半个小时左右的步回到家刚好可以洗澡。趁着陈皮去洗澡，周茜如解锁手机给朋友发消息。
　　周茜如：「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女的？」
　　过了一两分钟朋友才得空回复她：「你要对哪个女的下手？」
　　朋友接连发了两条：「你能成功的。」
　　周茜如并没有多做解释：「你就说怎么辨别就好了。」
　　朋友还是提出了无用的建议——建议她直接问。

　　然而她并不想直接问，她有自己的思量，还是等陈皮自己说的好，或者哪天发现她因此有困扰自己再开导她好了。
　　没过几分钟，她又觉得还是先表态的好，她不想看到陈皮为此而纠结苦恼，她更不想看见她流眼泪。
　　陈皮一从浴室出来，周茜如拿着吹风机上前给她吹头发，陈皮不再拒绝。
　　周茜如看着陈皮背对着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面前，任由她如何对待她的头发。
　　她发现陈皮长高了，好像女生很少在这个年纪还会继续长高的。
　　原先她们还是一样高的，平时自己习惯穿厚底鞋，总是会高出她一点。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皮和她的视线在穿鞋的时候齐平，现在脱了鞋，陈皮站在她面前竟比她高出几公分。
　　陈皮的头发湿润着伴着热风在她的指间穿过，没有护发素的味道，只有洗发水的淡淡香气。陈皮的发质比常年漂发染发的自己好，她突然有点后悔答应陈皮高考后带她染发的承诺，但她又想象起她不是黑发的样子。
　　由于长期呆在室内，陈皮很白。周茜如觉得陈皮应该染蓝发，而且是那种高饱和的克莱因蓝，再剪把头发剪到大概齐肩的长度，她再帮她稍微卷一卷，画个淡妆。
　　陈皮的脸型流畅，五官长得很精致。
　　她的眼睛大，相较于自己，陈皮的眼睛稍微长一点点。她的鼻子小巧但却很挺，嘴唇有点薄，看上去很柔软。笑起来会露出虎牙，而不笑时有点冷冷的少女感，周茜如觉得很萌。
　　她又想或许可以给陈皮戴个和头发同色的美瞳，再打个唇钉……应该会很帅。

　　楼下传来鸣笛声，周茜如的思绪被抽回，猛然意识到自己越想越偏。
　　帮陈皮把吹风机的风调成冷风，若无其事地说：“婄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真的吗？”陈皮说。
　　“真的。”周茜如盯着她圆圆的后脑勺，表情很是认真。
　　“包括我喜欢女生吗？”
　　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嘈杂，这个点到了隔壁又开始教训不写作业的小孩。
　　尽管在此之前有了一定的设想，但听到陈皮亲口说，她的还是漏跳了一拍：“包括。”
　　陈皮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周茜如忍不住追问：“真的吗？”
　　对于答案她其实有点紧张。
　　“我做个假设而已。”陈皮转身，直直地看着她，“别紧张，小如姐。”

　　明明陈皮止比她高了一点点，但周茜如却觉得有一丝压迫感暗含。她仍然像平时那样看着她——陈皮很喜欢看她，周茜如知道——但她却觉得这和以往都不同。
　　好像有她看不懂的东西在。
　　周茜如下意识摸摸她的头，“我没紧张啊。”
　　她没紧张，但她有一瞬间的失落。
　　转瞬即逝的情绪，快到自己都没捕捉到。或许是有可能捕捉的，但对视的那一刻，她并没有顾得上。

　　“吹好啦。早点休息吧。”周茜如放下吹风机，自顾自地去到阳台收衣服，“我也准备去洗澡了。”
　　“还打游戏吗？”陈皮在身后问。
　　周茜如摆摆手：“不打了，今天没状态。一会还要处理一下剩余的工作，你先睡。”
　　陈皮闷声应好。

　　温热的水流从头浇灌，在尚未彻底过去的夏天其实有些热，但她习惯了洗热水澡。
　　站在淋浴头下，周茜如有些心烦意乱。她看着壁挂上放着的护发素，有些懊恼自己今晚的胡思乱想。
　　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很奇怪。
　　陈皮的随口一问，朋友的胡言乱语以及其不靠谱的建议，自己乱飞的思绪。

　　她再次打开水龙头，流水带走身上的泡沫和脑中的繁乱。
　　她决定暂且放下这件事，先研究一下明天要不要带陈皮出去，去哪。或者干脆让她和朋友们去玩，亦或者让她安静地写写作业。
　　思虑不绝，从浴室出来她边擦头发边走向陈皮的房间。
　　敲响房门，周茜如推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倚靠着门框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吗，婄婄？”
　　彼时，陈皮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听见声音抬头看向她：“有啊，程安安约我去图书馆写作业。”

　　“行。”周茜如一首握住门把手，阖上门前说：“晚安。”
　　“嗯，晚安。别工作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