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尊只想还房贷》秀峰

1、第 1 章

　　谢云澜站在人才市场里，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蟠桃会的猴子。

　　周围是嗡嗡作响的人声，空气浑浊不堪。

　　他面前坐着个穿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学历？”

　　“修行万余载，通晓天地法则，曾执掌三界秩序。”谢云澜深思熟虑后回答。

　　男人终于抬眼，嗤笑一声：“说人话。”

　　“无学历。”

　　“工作经验？”

　　“点化过九位仙尊，镇压过八荒魔乱。”

　　“说人话！”

　　“无经验。”

　　男人把笔一扔：“保安都不要你这样的。下一个！”

　　谢云澜沉默地让开位置。

　　他走到角落，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这是他来到这个灵力稀薄到令人发指的世界后，唯一伴随他出现的“法器”，也是他巨额债务的根源。

　　屏幕上，银行发送的催款短信刺眼地显示着：

　　【欠款金额：3,000,000.00元】
　　【逾期：3天】

　　就在三天前，他还是执掌三界、言出法随的凛云仙尊。一朝渡劫，被九重天雷劈进了二十一世纪。

　　那劈得他仙元溃散、法宝成灰的九重天劫，最后竟化作一份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三十年房贷合同，砸在了他头上。

　　现在，他连当保安的资格都没有，还欠着这个陌生天地三百万巨款。

　　“咕噜——”肚子叫了起来。

　　仙尊也会饿，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第一课，比任何大道法则都要来得刻骨铭心。

　　辟谷万载，不敌此界规则一丝。

　　尊严在生存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他叹了口气，尝试感应天地灵气，却只吸入满腔混杂着汗味、灰尘和廉价印刷品气味的浑浊空气。

　　体内的仙元死寂一片。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一条新的推送消息弹出：

　　【“疾风快送”招募骑手，时间自由，多劳多得！当日上岗，当日结算！】

　　“骑手？”他微微蹙眉。

　　他见过仙界御龙巡天的天兵，也见过凡间策马奔驰的将士，这“骑手”又是何种职业？但“当日结算”四个字，抓住了他的心。

　　凭着这三天勉强灌输入脑的现代常识，他点开了链接，按照指引完成了简单的线上注册，地址定位在离人才市场不远的一个商业区。

　　循着手机地图的指引，他步行了二十分钟，找到了一处挂着“疾风快送”蓝色招牌的门店。

　　店门口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皮肤黝黑的青年正围站着聊天，旁边停着一排造型奇特的“坐骑”。

　　店长是个嗓门洪亮的中年人，瞥了眼谢云澜手机上的注册信息，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有些过于出尘，不像能干这辛苦活儿的，但那张脸倒是足够赏心悦目。

　　“新来的？身份证件带了吗？有健康证吗？电动车有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谢云澜沉默地递上那张他刚被劈来，就已经自动绑定好他的身份证件，上面是他的照片和名字。

　　健康证自然是没有的，电动车更是闻所未闻。

　　店长皱了皱眉：“没车可不行……这样吧，店里有一辆备用的旧车，你先租着用，一天扣你三十。健康证抓紧去办！今天先跟着小张跑几单，熟悉熟悉流程。”

　　半个时辰后，昔日的凛云仙尊，换上了一身并不太合身的蓝色工装，戴着头盔，有些笨拙地跨坐在一辆哐当作响的二手电动车上。

　　旁边的年轻骑手小张正热情地给他讲解如何接单、导航、取餐、送达。

　　“很简单啦，小谢！手机就是你的眼睛和耳朵！跟着它走就行！”小张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低头，一脸懵逼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表订单的光点，以及错综复杂的街道线路图。

　　昔日，他神念一扫，便可覆盖大千世界，星辰轨迹尽在掌握。如今，他需要依靠这巴掌大小的“法器”，去寻觅那些标注着“XX麻辣烫”、“XX奶茶”的方寸之地。

　　第一单来了。

　　【取餐：人民路XX号，李记烧鹅饭】
　　【送餐：解放北路XX大厦B座1103室】

　　“来活了！走！”小张吆喝一声，拧动电门，电动车灵活地窜了出去。

　　谢云澜学着他的样子，轻轻转动右手车把，电动车突然向前一冲，吓了他一跳，赶紧稳住车身。

　　风迎面吹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尾气和灰尘，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他从未以如此缓慢、如此贴近地面的方式“飞行”过。

　　小张走到半路，电动车竟然坏了，他只好自己去派送，费了老大劲，总算找到了李记烧鹅饭。

　　狭窄的店铺里油烟弥漫，老板操着浓重的口音喊号。谢云澜看着那些餐盒，沉默地接过，小心地放入电动车上的保温箱。

　　然后，便是按照导航，驶向解放北路。

　　XX大厦楼下，他仰头望去，楼高百米，直插云霄。这等高度在他眼中，原本不过是一个腾跃的功夫，但现在，他需要走入那名为“电梯”的狭窄铁盒，忍受那短暂的失重。

　　“叮——”

　　11楼到了，他找到1103室，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臂伸出来，接过袋子。

　　“谢谢。”门随即关上。

　　【订单完成。佣金：6.5元已入账。】手机提示音响起。

　　谢云澜看着屏幕上增加的、微不足道的数字，再点开银行APP，那长达三十年的还款计划表如同一道无法撼动的天道枷锁。

　　三十年……换算成这“骑手”的佣金，需要完成多少单？四十六万一千五百三十八单？仙尊的心算能力在此刻显得格外残忍。

　　他默然无语，转身走向电梯。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他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车水马龙之间。送完第五单后，他停在路边，用刚刚到账的佣金，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馒头，就着便利店提供的免费热水，慢慢吃着。

　　味道粗糙，难以下咽，但饥饿感确实在一点点消退。他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拧动电门，电动车再次滑入夜色。

　　下一个订单，目的地是城南的老旧小区，导航显示，需要穿过一条正在维修、坑洼不平的小路。

　　夜色如墨，城南的老旧小区路灯昏黄，几近于无。

　　谢云澜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里都哗哗作响的破旧电动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前行。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终于抵达目的地楼下，是一座墙皮剥落、楼道昏暗的居民楼。他停好车，提起尚且温热的餐食，快步走上楼梯。

　　敲响房门，开门的是一位穿着卡通睡衣、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心不在焉地开门。

　　“……哎呀知道了妈，我刚找到工作，直播公司……嗯嗯，先不说了，外卖到了。”

　　女孩挂了电话，抬头准备接餐，目光扫过谢云澜脸庞的瞬间，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还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睡歪的衣领。

　　谢云澜将餐袋递过去，“您的外卖。”

　　女孩接过袋子，并未关门，语气变得热络起来：“哇！小哥，你……你送外卖也太可惜了吧！这颜值，这气质！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我就是做直播经纪的，我们公司就在附近！你有没有兴趣试试？绝对比风里来雨里去送外卖强多了！”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往前凑了凑，“留个联系方式呗？或者我扫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招揽，谢云澜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后退半步，婉拒道：“谢谢好意，暂时不考虑。”

　　“别啊小哥，”女孩语速飞快，“你再考虑考虑！我星光传媒的！你下次要是改变主意，随时来这附近找我问问都知道！”

　　“抱歉，还有订单要超时了。”谢云澜微微颔首，转身快步下楼。

　　女孩儿倚在门边，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低声自语：“这年头外卖小哥颜值都卷成这样了？”

　　电动车再次滑入夜色，谢云澜骑着这辆随时会散架的“坐骑”，又送了几单外卖，才回到了他那位于城边缘、价值三百多万的“仙府”，一套天劫强行贷给他的毛坯水泥房。

　　冰冷的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一股水泥灰扑面而来。房子里空无一物，真正的家徒四壁。

　　光滑的水泥地面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零星灯光，墙壁是粗糙的原色，没有任何粉饰。

　　没有家具，没有电器，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有。

　　他反手关上门，走到房间中央，盘膝坐下，并非打坐修炼，此界灵力近乎枯竭，修炼只是徒劳，仅仅是为了节省体力，抵御深夜的寒凉。

　　昔日仙宫神殿，琼楼玉宇，如今竟以这方寸水泥地为榻。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是万千信徒的朝拜，而是手机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欠款金额：3,000,000.00元】。

　　四十六万一千五百三十八单外卖……这个数字，比任何心魔咒语都要揪心。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谢云澜跑到楼下公厕解了手，便根据平台要求，骑着电动车前往指定医院办理健康证。

　　排队、登记、缴费，流程对他而言陌生繁琐。

　　到了体检环节，进入一个房间，医生指着一种奇怪的、连接着管子的装置：“吹气。”

　　谢云澜看着这陌生的东西，学着前面那人的样子，将吹口含住。医生在一旁指导：“用力，均匀地吹，不要断。”

　　他本能地调动了体内仅存的一丝气力，那是仙体本源，虽被封印，但基础仍在。

　　他轻轻一吐息，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吹气装置上的塑料吹口，竟应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连接的数据线也绷紧，仪器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了几下，然后归零，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医生愣住了，推了推眼镜，凑近看了看吹口，又抬头看看一脸懵逼的谢云澜，哭笑不得：“小伙子，你……你这肺活量也太离谱了吧？吹个气而已，又不是让你练内功！把仪器都吹报警了！算了算了，看你样子也不像有病的，这项过了过了，下次注意点力度！”

　　周围排队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谢云澜若无其事地走向下一项检查。

　　抽血时，护士寻找血管，惊讶于他皮肤下那泛着淡淡莹白、好似玉石般的脉络，针头刺入时竟感到一丝异常的阻力，好在并未出什么纰漏。

　　内外科检查，医生看着他匀称完美到不像话的体魄，以及那稳定得异乎寻常的心跳血压，也只能在体检表上打下一个个正常的勾。

　　体检结束，拿到盖了“合格”印章的健康证，他心中并无波澜，这不过是此界谋生所需的又一道微不足道的符印罢了。

　　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张零钱，他走向街对面的便利店，准备重复昨日的食谱，一个最便宜的馒头，就着免费热水。

　　就在他等待店员加热馒头的间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订单提示音，而是来电铃声，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来到此界时日尚短，除了外卖平台的系统通知和银行的催款短信，几乎无人会联系他。

　　会是谁？

　　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并未立刻出声。对面传来一个略显焦急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中年男声：“喂？是……是谢云澜先生吗？”

　　“是我。”

　　“谢先生你好！我这里是市第一中心医院，体检中心这边。冒昧打扰你，是关于你刚才的体检……嗯，特别是几项生理指标数据，我们这边发现了一些……一些非常特殊的情况，可能涉及到一些罕见的生理现象。”

　　“然后？”谢云澜有些不耐烦，毕竟耽误他吃完东西送外卖。

　　“那个……我们院的几位专家看到了，都非常感兴趣，想请你务必回来一趟，我们想和你详细聊聊，可能需要再做几项更深入的检查，当然，费用全免，我们还可以支付你一定的误工费和配合研究费！”

　　特殊？罕见生理现象？

　　谢云澜立刻想到了被自己吹裂的吹气口，想到了抽血时护士的讶异，想到了医生检查时的目光。

　　是他的仙体基础与此界凡人差异过大，引起了注意？

　　“配合研究费多少？”他问。

　　“嗯……”那边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与旁边人商量，“这个……如果我们初步的深入检查确认了数据的特殊性，并且您愿意后续配合一些研究项目的话，我们可以先支付您……一千元作为今天的误工和初步配合费用。如果后续……”

　　“一千。”谢云澜在心里迅速换算了一下。

　　这大约相当于他顺利送不少单外卖的收入，而且不需要风吹日晒，更重要的是，能立刻缓解他眼下的一些燃眉之急，比如买张床，或者在卫生间安装个马桶什么的。

　　风险呢？暴露自身异常的风险依然存在。

　　但对方目前只是认为他是“罕见生理现象”，似乎并未联想到更离谱的方面。而且，仅仅是“检查”和“研究”，听起来比应对仙界的心魔劫要简单得多。

　　这笔交易，在当下，似乎可行。

　　“可以。”他打断对方可能的长篇大论，“时间，地点。”

　　“啊？哦！好！好！就今天下午，您方便的时候，直接来我们医院体检中心三楼主任办公室找刘主任就行！我姓王，刚才就是我给您打的电话，我会在门口等您！”

　　“嗯。”谢云澜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接过店员给他加热的馒头吃完，跨上坐骑，在下午到来前，准备抓紧时间再送几单外卖。

　　医院那边，挂断电话的王医生兴奋地对办公室里的几位专家说：“他答应了！下午就过来！”

　　刘主任扶了扶眼镜，“太好了！通知各科室准备好，我们要进行一次最全面的检测！这个人……可能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特殊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