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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 1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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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陷入死寂。水汽氤氲中,苏泽兰依旧站在原地,唇瓣微微红肿,带着被蹂躏过的湿润光泽。
他眼神有些空茫,似乎还未从那极具侵略性的吻中回神,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这抹红晕和那明显被疼爱过的唇色,像针一样刺进盛暄的眼里。
几乎是在门合上的瞬间,盛暄猛地动了。他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攥住苏泽兰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留下红痕,另一只手则强硬地扣住苏泽兰的后腰,将人猛地按进自己怀里。苏泽兰猝不及防,轻哼了一声,单薄的身体撞进盛暄坚实滚烫的胸膛。
“他什么意思?!”盛暄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压抑不住的醋意和火气,热烘烘的气息喷在苏泽兰敏感的耳廓,“‘晚上等我’?嗯?你们什么时候约好的?背着我?”
他的手臂铁箍般环着苏泽兰的腰,将人死死锁在怀里,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苏泽兰的,目光灼灼,像是要将苏泽兰眼底每一丝情绪都看得清清楚楚。
“才几天不见,他就这么……这么亲你?”盛暄的语气里混着委屈、愤怒和一种被侵犯了所有物的暴躁,“你还就让他亲?你怎么不推开他?”
苏泽兰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手腕也被攥得发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盛暄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和那份几乎要爆炸的占有欲。
他没有挣扎,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抬眼迎上盛暄那双燃烧着妒火的眼睛。
那眼神里的委屈和不安太过明显,苏泽兰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他放缓了声音,带着点无奈的安抚:“没有约好。别闹。”
“我没闹!”盛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却又在下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硬生生压了回去,变成咬牙切齿的低语,目光死死盯着苏泽兰微肿的唇瓣,眼神暗沉,忽然低头,带着赌气和宣告的意味,重重地用自己的嘴唇碾过那片刚刚被另一个人侵占过的领地。
这个吻带着惩罚和清洗的意味,粗暴又急切,不像萧祈昀那样充满掌控力,却更加汹涌直接,仿佛要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都覆盖掉。
苏泽兰被他吻得微微后仰,却并没有真的抗拒。直到盛暄发泄般地啃咬了几下,才稍稍退开,呼吸有些不稳,却依旧紧紧抱着苏泽兰,下巴搁在苏泽兰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酸意:“我好想你......”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嘟囔着说出来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固执的宣告和不讲理。
苏泽兰听着他这孩子气的抱怨和独占宣言,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能感觉到盛暄环抱着他的手臂依旧紧绷,但那份尖锐的怒气似乎已经被这个带着醋意的吻和笨拙的宣言抚平了大半。
他抬起没被攥住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盛暄的后背。“知道了。”苏泽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盛暄把脸埋在苏泽兰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苏泽兰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淡淡药草的气息,这让他躁动的心绪彻底平复下来。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鼻音,却不再有之前的愤怒和质问。抬起头,看着苏泽兰依旧带着一丝倦意的眉眼,还有那被自己刚才也亲得微微发红的唇瓣,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心疼。
“好了,”盛暄的声音放得极软,带着哄劝的意味,他松开环抱的手臂,转而轻轻握住苏泽兰的手腕,拉着他往软榻边走,“不说他了。你快去躺下歇着。”
他半扶半推地将苏泽兰带到软榻边,动作比之前轻柔了许多。苏泽兰顺从地坐下,没有抗拒。
盛暄立刻蹲下身,帮苏泽兰脱掉鞋子,又仔细地将他安置好,让他能舒服地半靠在软榻上。
苏泽兰靠在软榻上,并没有立刻躺下。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前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盛暄……”
盛暄正要去拿薄毯,闻声立刻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他:“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泽兰微微摇头,眼帘低垂,避开了盛暄关切的目光,声音更低了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艰难地坦白:“其实…我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心里装着很多…阴暗的念头。你看到的,或许…”
他话未说完,盛暄已经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他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温热手掌直接捂住了苏泽兰的嘴,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累了就歇着,”盛暄的声音低低的,几乎贴着他的耳边响起,带着不容反驳的温柔,“别想那些没用的。”
他退开些许,拿起薄毯仔细盖在苏泽兰身上,动作带着点气呼呼的力道,却又无比仔细地盖在苏泽兰身上,一直盖到胸口,仿佛要用这毯子把苏泽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堵回去。
“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盛暄拉过旁边的薄毯,仔细地盖在苏泽兰身上,一直盖到胸口,动作细致得像个照顾病人的小厮,“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拉过那张矮凳,紧挨着软榻坐下,目光专注地落在苏泽兰脸上,眼神里的醋意和委屈已经完全被纯粹的担忧和守护取代。
苏泽兰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又无比认真的样子,心底那点无奈也化开了。他确实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轻轻“嗯”了一声,顺从地阖上眼帘。
室内只剩下温泉水汩汩的轻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苏泽兰闭着眼,但纤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动,显然并未入睡。过了许久,他忽然极轻地唤了一声:
“盛暄……”
“我在。”盛暄的声音立刻响起,低沉而清晰,没有丝毫迟疑。他依旧保持着紧挨软榻坐着的姿势,目光片刻未离。
苏泽兰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积蓄勇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淬了毒般的坚定:“到时候……若擒住那教主……能不能……让我亲手了结他?”
盛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手,在薄毯下精准地找到了苏泽兰微凉的手,用自己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力道坚定而温暖。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是自然。”
他顿了顿,握着苏泽兰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像是在传递某种无言的承诺和力量,声音沉静却带着血腥的杀气:“他的命,合该由你来收。”
这句话像是一道沉重的闸门落下,将苏泽兰心中翻腾的黑暗念头暂时封存。那冰冷的、淬毒的坚定,在盛暄毫无保留的应允和沉静的杀气中,奇异地得到了一丝安抚。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
苏泽兰阖着眼,没有再说话。盛暄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那不容置疑的承诺,像是一道暖流,缓缓驱散着他四肢百骸的寒意。他原本微微颤动的睫毛渐渐归于平静,呼吸也由清浅变得绵长均匀,身体在软榻上彻底放松下来,沉入了真正的睡眠。
盛暄保持着握着他手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坐在矮凳上,背脊挺直,目光沉静地落在苏泽兰沉睡的脸上。那张脸褪去了清醒时的清冷和偶尔流露的阴郁,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和安静。盛暄看着他微蹙的眉心在睡梦中缓缓舒展,看着他唇上被自己和萧祈昀先后留下的痕迹,心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守护的决心,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酸涩,但最终都化为了磐石般的坚定。
时间在温泉汩汩的水声和苏泽兰平稳的呼吸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午后转为瑰丽的黄昏,最后沉入墨蓝的夜色。漱玉院内点起了柔和的灯火,水汽在光线下氤氲出朦胧的光晕。
苏泽兰是被一阵轻微的饥渴感唤醒的。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适应了片刻才看清头顶熟悉的纱帐和跳跃的烛火。意识回笼,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包裹着。
他微微侧头,看到盛暄依旧坐在矮凳上,姿势几乎没变,只是目光从窗外收回,正专注地看着他。
“醒了?”盛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是许久未开口了。他松开握着苏泽兰的手,动作自然地探了探苏泽兰的额头,“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
苏泽兰轻轻摇了摇头,撑着身体想坐起来。盛暄立刻伸手扶住他的后背,帮他调整好靠垫的位置。
“睡了挺久。”苏泽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目光扫过窗外深沉的夜色。
“嗯,”盛暄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试了试温度才递到苏泽兰唇边,“先喝点水。”
苏泽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水,干涩的喉咙舒服了许多。他靠在软垫上,看着盛暄放下水杯,又转身从旁边矮几上拿起一个卷轴。
“下午你睡着的时候,萧祈昀派人送来了这个。”盛暄将卷轴递到苏泽兰面前,正是萧祈昀承诺的后山秘径地图,“还有一些你之前让准备的东西,都放在那边了。”
他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包裹。
苏泽兰接过卷轴,入手是微凉的皮质触感。他解开系绳,缓缓展开。地图绘制得极其精细,用的是上好的羊皮纸,墨迹清晰。
上面不仅标注了通往焚心教核心祭坛的隐秘小径,还用不同颜色的细线标明了可能的岗哨位置、巡逻路线、以及几处标记着危险符号的区域。在一些关键节点旁,甚至还有蝇头小楷写下的注释,字迹凌厉,是萧祈昀的手笔。
“殿下准备得很周全。”苏泽兰的手指轻轻拂过地图上那些精细的线条和注释,眼神专注而锐利。然而,随着目光在地图上移动,那份锐利之下,渐渐凝结出更深沉的冰寒。
尽管据点已换,但图上那些熟悉的符号标记无不透露出刻骨铭心的邪教烙印。
苏泽兰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祭坛图案上停顿,指腹下仿佛能感受到记忆中那片冰冷石地的触感,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焚香混合的气息。
“是他们的风格……”苏泽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即使换了巢穴,骨子里的阴毒和狡诈也不会变。”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地图的每一个角落,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自己对焚心教行事作风的深刻了解,开始推演着各种最坏的可能。
“这条看似最隐蔽的小路,”他指着地图上那条贴着悬崖的路径,“入口狭窄,易守难攻。但以他们的秉性,绝不会只设一道岗。这里,”
他指尖点向一个不起眼的拐角,“看似平坦,下方必有深坑或钉板陷阱。还有这里……”指向地图上标注的巡逻路线交叉点,“标注了巡逻时间间隔,但他们惯用障眼法,虚虚实实,真正的暗哨很可能藏在……”
苏泽兰的语速不快,但每一句都带着沉重的分量。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是对邪教阴毒本性的深刻洞悉和随之而来的、极致的警惕。
“毒瘴区域,”苏泽兰的指尖划过几处骷髅标记,眼神愈发幽深,“标注了范围,但浓度和种类不明。他们擅长培育混合剧毒,风向稍有变化,就可能致命。还有这些机关……”他指着几处叉形符号,“标注为‘触发式’,但以教主的性子,必定会混杂一些延时甚至遥控的□□,专为捕杀追踪者。”
他一条条分析下来,将地图上看似详尽的标记背后可能潜藏的更深层、更恶毒的陷阱一一剖开。
这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用血泪换来的、对敌人骨髓里的了解。盛暄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原以为地图加上萧祈昀的注释已经足够详尽,却没想到在苏泽兰眼中,这平静的线条之下竟潜藏着如此多的致命漩涡。
他看着苏泽兰专注而冰冷的侧脸,那份在平静下涌动的巨大压力和复仇决心,让他心头既震撼又揪紧。
苏泽兰的指尖最终停在了祭坛的中心点。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仿佛穿透了地图,看到了那片承载着他无尽噩梦的地方。
那冰冷幽深的目光中,除了决绝,更添了几分对即将踏入的龙潭虎穴的清醒认知。
“一切准备,需得更周密。”苏泽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他们的狡猾远超图注,任何疏漏,都可能万劫不复。”
盛暄看着他,眼神同样凝重如铁。他伸出手,不是去握苏泽兰的手,而是用力按在了苏泽兰的肩膀上,传递着磐石般的坚定和承诺。
“嗯。”盛暄应道,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战士的觉悟,“我们一起,把他们的蛇窝彻底掀翻。”
他目光扫过地图后,又落回苏泽兰略显苍白的侧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替他挡住了从窗缝透进来的、带着凉意的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