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俶倓]走雪》拼好咩

14、第 13 章

　　林白轩看着屏幕上发来的冷冰冰的一句“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和我视频”，颤颤巍巍地把手里的手机捧给苏雨鸾，问：“怎么办？弟弟是不是知道了？”

　　苏雨鸾接过来一看，也沉默了。她转头看看还在ICU躺着的李俶，又确定了一下现在的时间，格外平静地问：“你觉得他在一天内清醒过来、恢复精神、换好衣服的概率有多大？”

　　林白轩无助地看了一眼ICU：“苏老师，你说什么胡话。”

　　饶是冷静如苏雨鸾，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眼前这个难题。

　　下午一点，探视的时间到了，一次只能有一人探视。林白轩穿了一次性鞋套进到重症监护室，看着还插着呼吸机的李俶，连着重重地叹了好几口气。那表情颓废到连医生都看不下去出来阻止。

　　“你干嘛，你同事不都脱离生命危险了怎么还在这儿叹气，触霉头啊！”

　　林白轩摇了摇头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将主治医生拉到一旁的办公室密谈。

　　“他现在这个状态可能离死也不远了。”

　　苏凤棠回予震惊的眼神，好像在说你们公安机关也内斗？还希望同事牺牲？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一时不好解释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林白轩看了眼外面还在昏睡着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的李俶，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你那个号称‘活人不医’的大师兄呢？能不能让他过来瞧瞧，今天有急事必须要李俶醒过来！”

　　苏凤棠对他翻了个白眼道：“他是中枪了又不是摔了一跤马上就能醒，能救过来就不错了。我们裴大师兄可是连着抢救了三天三夜都没合眼！现在好不容易回去休息，你就放过你同事放过我大师兄吧！”

　　末了连苏凤棠好像都被气氛感染跟着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大师兄和他是多年好友，李俶被拉过来的时候大师兄脸黑得跟什么似的。李俶又是中刀又是中枪的，大师兄多年没这么严肃过，上次看他什么悲怆地出来做手术还是那个时候……生怕救不过来，连觉都不敢睡。这次也是。”

　　“上次？什么时候？”林白轩是真的不知道，还好奇地问。

　　“……他对象牺牲的时候。”

　　“洛警官吗？”这是早他们好几届的前辈，英勇事迹是每年都要说给毕业生听的，基本上人人皆知。

　　苏凤棠没再多说什么，将林白轩推出办公室：“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我不管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等他醒了先迎接的应该是我们大师兄的怒火！”

　　反正人也没事死不了，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林白轩一脸沉重地回局里去了，坐在办公室里叹气。

　　老式的百叶窗在风的吹动下啪啦啪啦地敲打着窗台，发出饶人厌烦的声响。林白轩的工位就在窗边，一般拉窗帘的重任就在他的身上，如今却没动静。

　　姬别情一巴掌打在头上骂道：“吵什么吵！别叹气！吵死了！去把窗帘拉上去！”

　　“哦……”林白轩魂不守舍地去拉窗帘，可那东西好像也在和他作对，他抽了下卷帘却怎么也抽不动，遂一用力，那本就残破不堪的上世纪百叶窗就这么啪嗒一声，掉了一半下来。蓝色的窗帘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勉强遮住了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林白轩尴尬地叫了一声：“啊哦。”怕再用力这窗就真的掉下来了，于是松了手。

　　姬别情咬牙切齿，想要再揍他一拳，看到李泌回来了，只好放下拳头，一脸不悦地坐了回去。

　　“怎么了这是。”李泌顶着一头的汗走了进来，“怎么连空调也不开？”

　　他们经侦的办公室老旧的很，空调像是上个世纪留下的产物，外壳早就发黄，连遥控器都不甚灵敏。整个办公室只有李泌和李俶能找到那个特定的角度打开空调。今年的夏天异常地漫长，明明都十月了，温度却还在三十多度上下徘徊。

　　但谁也不敢说他们开不来空调，面对李俶他们还敢偶尔开个玩笑，面对经侦队现任队长李泌，谁也不敢，生怕被李泌骂。

　　“哈哈，不热，不热，这不给队里省钱就没开吗。”

　　李泌对叶未晓翻了个白眼：“小姬啊，你管管你徒弟，别给孩子热傻了。”说着“滴”的一声打开了空调。“对了，白轩你今天不是去看李俶了吗？他怎么样了？”

　　林白轩沉浸在自己的叹气世界中，没注意队长在和他说话。

　　李泌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他的桌面：“和你说话呢。”

　　“啊……啊！队长！”

　　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泌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可是情况不太好？”

　　“啊，不是不是。”林白轩环顾一圈气氛紧张的办公室，拉了拉李泌的衣角，“我们出去说。”

　　“……可我刚开了空调。”

　　李泌被拉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经侦办公室没有一间独立的谈话用隔间，如果有私密的事要说得出去谈。林白轩随意拉着他们和蔼可亲的老队长进了间询问室，将门反锁，这才正襟危坐在李泌一旁——而不是对面。

　　“怎么了？有什么大事？”

　　林白轩拿出了他的手机，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部更加老旧的手机，屏幕的保护膜磨了一层交错的划痕，手机壳也已泛黄，一看就是李俶的东西。

　　“你小子偷东西？”

　　“不是不是，是李俶放我这儿的，说要我替他回消息。”

　　李泌的头顶上瞬间布满问号：“什么消息这么重要，他都要一命呜呼了还要嘱托个人替他回消息？对象吗？”

　　“呃……”林白轩尴尬地摸了摸脸，熟练地解锁了李俶的手机，“您听我仔细说来——这个解锁密码是他弟的生日。”

　　“谁问这个了？他解锁密码关我什么事。”

　　林白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生怕李泌听完要撅过去：“就是就是……唉！就是李俶他有个弟弟你知道吧！一直瞒着不肯说的那个！”

　　李泌点头，也不知这事有什么好瞒的。不过他知道李俶父母双亡，因此连紧急联系人那栏都是空的，就是这次出任务前必须要求给个联系方式……局里好安排。李泌知道内情没打算让李俶填，没想到这人却自己主动填了过来。

　　“我弟。要是没事也别联系他。就算我真的牺牲了……也先不必告知他。也别告诉其他队友我还有个弟弟，林白轩不用，他知道。”

　　李俶没告诉李倓他自说自话给他填成紧急联系人了。别人都有家属……他，他也有了。

　　李泌没多问，只当兄弟二人不熟，他倒是知道原先牺牲的李警官再婚后又生了个儿子，但是没听闻二人有什么交集。可如今看林白轩这个反应，以他多年的观察和敏锐的直觉，觉得其中应当有什么不对劲。

　　李泌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回道：“我知道，怎么了？”

　　“李俶对他弟好的有些过分……弟弟出国工作去了，他有些不放心万一他这次真的牺牲了，弟弟会着急回国，也不想让他弟担心。就让我帮忙假扮他的口气继续和他弟聊天。但我怀疑……弟弟应该发现是我假扮的了。”

　　“嗯？手机拿来我看看？”

　　李泌翻了翻聊天记录，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都是来回的问候，只是林白轩回得时间间隔比较长，应当是在斟酌用词。

　　“诶诶诶，再往上就不能看了！”

　　“怎么？”

　　林白轩一把抢过手机：“再往上就是李俶自己和他弟的聊天记录，您再看就不礼貌了！”

　　李泌翻了个白眼将手机抢了回来：“我不看怎么帮你分析问题？我总得看看你们说了什么让人家怀疑了吧。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林白轩尴尬地拖着椅子往后挪了段距离，嘴里默念着希望好兄弟醒了以后别怪他别骂他别打他。

　　“那您看吧……”

　　李泌身经百战，看了一会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但又觉得这聊天记录怪怪的。

　　“他这……他这……是不是他弟对他有意思啊？还是他对他弟有意思？这聊天跟发小作文似的，就差没直接上嘴喂饭了。我记得对方也是成年人吧，有必要这么事无巨细地交代吗？”

　　林白轩重重地点头：“哎呀，您习惯就好。您也知道我和他是同学吧，自打几年前他把弟弟接回家住以后就这样了，三句不离弟的我都快听疯了。原来是弟控！那没事了！”

　　李泌想这可能已经不是弟控那么简单了：“那你没追到苏老师之前也差不多是这副模样。”

　　林白轩“啊”了一声：“真的吗……不对！您先帮我分析下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这还警察呢，观察能力太差了。你看李俶他明显用词用句都很讲究，你发的随性也就罢了，标点也不对。人家弟弟不怀疑才怪。”

　　林白轩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模仿不到李俶说话的精髓。“那怎么办啊队长！总不能真的就被弟弟揭穿吧，那俶哥会打死我的！而且感觉弟弟肯定也会恨俶哥的……”

　　李泌敲了敲林白轩那不知道怎么长的脑子，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小年轻不是流行那个什么AI换脸吗？那个不行吗？”

　　晚上十点，林白轩正襟危坐在办公室前。李俶没有给他家里钥匙，为了不暴露，只能姑且待在办公室，若是李倓怀疑起来就说在加班。

　　苏雨鸾作为后援军师也在一旁待命。

　　“多说多错，你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先熬到李俶醒来就行。”

　　林白轩对他比了个OK表示明白。

　　李倓一晚上没睡着，虽然早已知道结果，如今打视频过去也不过是想寻求个心理安慰……若李俶当真是骗他的，李倓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早就发现李俶的不对劲，可依旧选择相信。

　　可李俶呢？不仅依旧将一切都瞒着他，甚至又自说自话地提他安排好了一切。恋爱似乎也是他主观的，他满腔欢喜地以为二人早已坦诚相待，到头来自己还是被蒙在鼓里。从前就是如此，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对弟弟好，从未考虑过他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一份看似贴心的关怀。

　　当“李俶”出现在画面的另一头并笑着对他挥手时，李倓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林白轩，你俩耍我好玩吗？”

　　林白轩多年镇静的素质还是有的，他丝毫没有慌张，依旧笑着说：“弟弟，你说什么呢？林白轩已经下班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在。”

　　李倓嗤笑：“怎么你和我聊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他不叫我弟弟？”

　　苏雨鸾快速地滑动聊天记录，不小心发出一声“靠”。他们聊天基本上不用自称不加主语，一向开门见山直接说事，忽视了聊天记录里频繁出现的两个字。

　　林白轩快速改口：“倓儿多虑了，太久没见到你，哥哥很想你。”

　　李倓简直气笑了：“他也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林警官还是闭嘴吧，没有好好研究过我们聊天记录？功课做得还是不到位。刚才出声的那位女士是您对象吗？也谢谢两位对李俶的照顾哈。”

　　林白轩心想这还不够肉麻吗，这倓儿他都叫不出口。他悻悻地关掉AI，招呼苏雨鸾坐到身旁。

　　“抱歉弟弟，我们没想骗你，你哥也是担心你，才找我们帮忙。”

　　李倓看了眼苏雨鸾，不愧是林白轩花了多年也想要追的人。两人眼中对他的担心也不似作假。他有些吃味，有些嫉妒。李俶找他的好兄弟替他打掩护，好兄弟甚至会寻求对象的帮助。他也追了李俶不少时间，似乎什么都做了，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成功。李俶不会对他说升职了，也不会对他讲他遇到的困难，就算是马上去赴死，也能毫无负担地和他滚到一起。

　　那他又算什么东西呢？为什么李俶对他就不能这样……

　　林白轩见他沉默着不说话立刻安慰道：“你放心！你哥他没事！”

　　李倓不想提到那个人，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长明呢？就是我家的狗。”

　　“好着呢！在我家好吃好喝地供着。”

　　好啊李俶，你连长明的感受都想好了，却没想过我的吗？我一人在异国他乡，若是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你想留给我的就是一封遗书吗？

　　“好，那就行了。挂了，拜拜。”

　　林白轩见他是真的想挂断电话，连忙插话：“你就不担心你哥？”

　　“不是没死吗？不用我回去奔丧。”李倓缓了缓按下挂断键的手，“等他醒了你还是和他说一声吧，圣诞我不回去了。这几年都不会回去了，他不用担心会见到我，也不用再顾虑要照顾我的感受，这样大家都轻松。谢了，拜。”

　　“诶，弟弟——”

　　视频被挂断了，只留下一串绿色灰色的聊天记录。

　　“真是个好孩子啊……”苏雨鸾感叹道，“他哥都对他这样了还知道说谢谢和再见，换我早就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