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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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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正式出院的日子定下来了,恰巧是元旦前一周。当事人正靠在床上小憩,床被摇到合适的高度,窗户开了一道缝隙,微微凉风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冲散了病房内闷热的气息。床头柜上放了一台收音机,像是高考时用的标配款,正清晰地播放着音乐。今日的电台似乎是舒缓类情歌专题,主持人的嗓音温柔又婉转,没一会便给李倓听困了。于是干脆调整了下打点滴的手的位置,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头朝着窗外睡了过去。
凉风舒爽,有点想出去晒太阳了。
于是李俶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的后脑勺,没发现他睡着了。
“怎么开窗了,也不怕着凉。”李俶将新买的柚子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颇有重量得发出“咚”的一计声响。
李倓被这声音吓得猛地惊醒,音乐正巧戛然而止,脆弱的心脏还没恢复到原有的活力水平,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起来,瞬间冷汗便布满额头。心悸感又涌了上来,他捂着心脏试图蜷缩起来,针管因为这动作回流上一小段血。
还没重新平稳气息,已经被人抱人怀里抚着背轻轻安抚。好不容易背凉风吹散的一些热意又重新聚集,抱着他的人就像一个滚烫的火炉,只一个拥抱,他就也变成了一个温暖的暖手宝。
“没事,没事,是哥哥不好。”
李俶吓了一跳。裴元说李倓现在受不了一点的刺激,他的心脏似乎本就有些无伤大雅的先天缺陷,本来是没问题的,只是那要命的爆炸恰巧打破了这一微妙的平衡。因此在身体完全恢复前受不了一丁点的惊吓,普通的一个冷风都可能让他的免疫系统过渡运转。
李俶就不让他吹风了。
虽然李倓自己没觉得脆弱到那种地步——医院这空调实在是太闷了,吹得他难受。偏偏李俶每晚都要给他的被角压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生怕他着凉,实在是热得很。
李倓掩去心虚的神色,咳了一声装作不舒服的样子推开李俶,自己躺回到床上,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李俶不让他开窗来着,主要还是他体质太弱,从前往复的发烧生病熬空了他仅剩的一点好底子。这次重伤又危机性命,若是爆炸范围再大些,火势再猛烈些,估计他现在已经在排队喝孟婆汤的路上了。
心悸不过是众多后遗症中微不足道的一种,往往一会儿便好了,李俶却每次都要被他吓得半死。李警官这么多年哪表现出如此患得患失过,当年就算是无情地留他一人在家,也没见李警官面露担心过。无非更多的是纠结自己做了什么会让弟弟喜欢上自己。
李倓已然忘了做错事的是自己,全然将责任推到李俶身上,谁叫这人不细心没看到自己在睡觉吗?吓死你得了。
李倓心底冷笑一声,那点仅剩的愧疚全部烟消云散,却还是忍不住睁开一只眼偷偷看着正坐在一旁无奈剥柚子的李俶。
没把自己搭进去倒是老天垂怜。
李俶将剥好的红心柚子递至他的嘴边,恰巧看到李倓偷看他的,来不及闭上的眼睛。李俶轻轻地笑了,掰下一小块果肉递给他,说道:“吃吧。”
“不吃,苦。”
李俶又细细地将果肉上白色的柚络剥除,重新递了过去:“这下不会苦了。”
如果要给不爱吃的水果排行,柚子这种又难剥又苦的水果定要排前三。李倓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便再也不想吃了。
李俶叹了口气替他掖好被角,又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坐在一旁开始盯着李倓看。
李倓本想看着窗外小鸟发呆,这下被李俶一直盯着反而不是很自在。
“你盯着我看干嘛?”
“看你好看。”
李倓“呵”了一声转过头不给他瞧,良久才憋出来一句:“现在知道我好看了。”
“是我不懂得珍惜。若是……若是回到当年,定要将你锁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只准给我一个人看。你就好好地念书,去读研究生,去读博士,哥哥永远好好地养着你。而不该是……”赌气放弃学业又去做危险的工作,还不让任何人知道。
李倓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笑道:“谁说是赌气了?”
“难道不是吗?”
一半一半吧。那个时候,哪怕不是为了和李俶赌气,接到那通电话,他也很难不心动。赤胆忠心,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也是,李俶也是,父亲也是。
李倓又“呵”了一声强硬地转移话题:“这会你又承认我是你爱人了?我可没听过这些言论也没承认过啊。”
李俶的脸瞬间僵硬,饶是伶牙俐齿也不知如何回应,磕磕绊绊地问他哪里听说的。
李倓掏出枕头下的手机挥了挥:“你那好朋友林白轩说的。”
“你俩什么时候加上好友的?”
“还能啥时候,就你躺着的那年加的呗,你连手机都给人家了,我还能不加好友?”
李俶:“……”
最不愿提及的过往就轻而易举地翻开,李俶想也不想就要将其合上。
但李俶确实有一个天大的事情没告诉他弟弟——
他买了个新房子。
原先他们住的那套有些破旧了,老式小区还没有电梯,虽然环境还不错还带了个院子,但如今李倓还没办法长时间行走。裴元虽说养得好日后不会影响走路,但李俶看得出目前李倓走路很费劲,虽然他尽力表现出走路无碍,可李俶还是从他一深一浅的脚步中看出些端倪。只是从床到卫生间的距离都能把自己走得满头是汗。
虽然是为了保护李倓才开得那枪,每每看到李倓腿上的伤痕,他还是会感到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们那房子还算个小洋房,房间都在二楼。总觉得李倓上下不是很方便。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其二是他早就看中了一套市中心的新房,早早下定,本想着寻个好时间告诉李倓搬家的事情。可是彼时两人关系还有点僵硬,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现在新房装修好了,甲醛也散的差不多了,正是搬过去的好机会。
李倓听闻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咱家还有钱买新房子?我在ICU住了小半个月……得花不少钱吧。”
李俶发现一个不算太大的小问题,李倓好像忘了很多事情,比如他还是某大公司的继承人。他那新买的一百多平的小公寓,在李总眼里应该还不够看的,不知怎么就落到“家里钱可能不够花”的地步。
虽然以他的工资确实有些捉襟见肘,还背了各50万的公积金贷款和商业贷款。
“没问题的,倓儿你就放心吧。”
看着李俶这个担忧的眼神,李倓更加坚信自己猜测的没错。李俶怕是去卖身卖房了,激动地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一时牵动受伤的肋骨,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不行!你现在马上去给我退了!我们家什么情况啊容得你这样浪费钱!”
李俶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接住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的弟弟,给他重新按回床上躺好。
“李总,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阿姨留下来的一个集团公司?”
李倓“啊”了一声,像仓鼠一样从杂乱无序的记忆里扒拉了半天,终于把这段记忆挖了出来。
当卧底太久都忘了他的本职工作——虽然他对公司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贡献。
李倓顿时蔫了回去,转而摆起一副“那爱妃开心就好”的模样,大手一挥让爱妃退下。
李俶笑着摸了摸他的手,替他掖好被角:“那你再睡会,我去看看饭来了没。”
其实李俶一开始也没想通,坐拥千亿身家的李倓为何还要和他挤在那个老破小里,他完全有能力去住大房子。
后来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了悟,房子不是大才好,他的弟弟是想要依靠他,可他却一次次将人推开。
这次不会再放手了。
“明天就回家了,通风都做好了,你想住哪个房间?”
“呦,还有我的房间呢。”
李俶完全忽视他的阴阳怪气:“嗯。鸟和狗都有独立房间了,猫怎么也得有,不过猫得和我睡。”
“不准猫塑我!”
李俶笑着替他收拾用品。在医院住了有一个多月,俨然成了一个出租屋,什么生活用品都搬了过来,就差宠物没来了。
南方的冬天冷不到哪儿去,但是重伤的人吹不得风,出院那天李俶还是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愣是在空调房里给李倓热出了一身汗。最终裴元看他实在热得可怜,把他的薄款羽绒服脱了。
“你还是等出去了再给他穿吧,这热出一身汗出去又吹冷风指不定得着凉。不是你这病房怎么也这么热?”
李倓向裴元投去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长时间的卧床也使得他暂时使不上力走路,况且由于脚伤暂时也无法长时间行走,李俶干脆租了把轮椅给李倓用。
医院没有地下停车场,李俶只能把车停在外面。出了医院大门的那一瞬间就给李倓套好羽绒服裹好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李倓打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显示目前15℃,不由得沉默。
李俶可不管他,抱着人直接上车。他的老式SUV有些破旧也该到报废的年纪了。但他所有的积蓄都拿去付了房子的首付,贷款也用了,目前实在是捉襟见肘。
新家距离医院有些距离,等李俶拐上高架,李倓已经窝在副驾驶睡着了。
另一个不足挂齿的后遗症就是嗜睡,裴元说这些都会慢慢好起来,这是身体的保护机能在运作,多睡睡也是好的。只是睡得有些不安稳连眉头都是皱着的,仔细观察下来多半是热的。
他想提李倓解了围巾,可目前在高架上无法停车,他这车也没有辅助驾驶,实在是无法分心。
确实该换车了。
长明和安安都被提前接来适应环境,两只的适应性都非常良好,只不过大平层和他们原先那套老房子还是不同。老房子有个院子,还在乡下,狗可以尽情地撒欢。如今搬到城里来,长明只能在屋子里玩。
李俶说到做到,真的给狗和鸟也各留了一个房间。三室两厅两卫,除去客房一间——没客人来也用不着,剩下一间小房间就留给长明玩耍居住专用。安安的豪华加高鸟别墅就安在了小客厅,旁边就是窗台。李俶在外面捡了几个不错的树枝,在阳台上搭了个供鸟玩耍唱歌的小森林。
李倓终于住上了电梯房,还是一梯一户的。
长明老远就听到了电梯的声响在门口候着,安安则在阳台晒太阳唱歌。啾啾啾的甚是吵闹。
李倓突然想起他刚醒的那天李俶似乎真的对他告白了,那时脑子还混沌着不确定是不是梦中产生的幻觉,却又不想拉下脸让李俶再说一遍。
但使坏的心还在。
李倓招了招手,让安安站在他的手指上,悄悄地说:“宝贝儿,之前教你那首歌还记得吗?”
安安不明所以,张嘴去啃李倓竖在他脸前的手指,于是李倓轻声起调。
鸟悟了,鸟张嘴就要开始唱,李倓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头,一把抓住鸟放到头上:“待会我给你指示你再唱。”
随后大手一挥又招呼在忙碌收拾行李的李警官过来。
李俶一脸紧张地小跑而来:“怎么了倓儿,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倓勾勾手指又拍拍沙发,让李俶在一旁坐下。
“你是不是喜欢我?”
叱咤风云的李警官难得紧张,不知所措地点头。
“唔,可我没答应过要和你谈恋爱。”
李俶坐直身体,冷汗也冒了出来。脑中过了万遍如果,如果有如果,他不会后悔当年任务差点丢了性命,却后悔没有坦诚地告诉李倓一切。
长明以为猫大王在招呼它,黑白相间的大狗也乐呵呵地走了过来,挤在两人中间。
“看你这几天伺候地不错,本王大发慈悲给你个机会吧。”
说完李倓便摸了摸站在头顶的安安的肚子,鸟开始欢快地说了一句“只是不喜欢我”。
李俶的脸顿时变得难看,心道果然倓儿还在恨我,小纸条也是骗他的吧,斟酌着答应了这个奇怪的要求。
等李俶离开继续做饭去,李倓生气地把鸟从头顶抓了下来,捏着它的身子,一手指着它的眼睛:“是让你唱歌!不是让你说这个!不是,你什么时候学会这句的,我可没教过你。”
鹦鹉哪儿听得懂这么复杂的句子,它“啾”的一声咬住李倓的手指,似是在抗议这个人类的要求真多。
虽说是约会,在李倓彻底养好前依旧被勒令禁止出门,只得在家做做康复运动。几个月下来见李俶待在家的时间明显变长,李倓不由得发出疑问:“李警官现在不忙了?有时间天天在家了?”
“我申请了调岗,下周就去档案室报道。”
李倓疑惑地看着他。
“现在的工作太忙了,若是这样我就没时间照顾你。况且现在大案已了,应当能有些安生日子。经侦那边我挂了个顾问的名头,有事他们还会来咨询我的,你放心。”
“……我没担心你。”想来李俶也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工作的人,申请调岗已是他作出的最大的让步。李倓虽想说就算你待业在家咱们家也不缺钱,可他也不希望李俶为了他放弃事业。
“当年你恨不得天天工作挂嘴边,如今倒是突然想开了?倒也不必顾及我你,死不了,你就和那时候一样希望我离开你,独立生活一样就行。”
李俶知道这是他又口是心非了,也不恼怒,将李倓一把抓进怀里,将他略显冰凉的手圈进自己手里细细按摩起来。
“那等我辞职了,倓儿就养我,好不好?”
李倓呵斥道:“你有手有脚干嘛要我养你?”
“好,那我养你。”
“你养得起我?”已经回去接受集团,脖子上围着某五位数新围巾的小李总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