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心动心弦》蝶纾恋

15、灯影谜语牵旧诺，月华如练照同心

　　青丘山下的镇子比往日热闹了数倍。新律推行后，镇上不仅有往来的凡人商贩，更有青丘的狐族、山涧的精怪穿梭其间，叫卖声、欢笑声混着各家屋檐下悬着的灯笼，将夜色染得暖融融的。

　　苏心弦站在巷口，看着妖离被一串糖画吸引，尾巴不自觉地在身后轻轻摇摆，扫得旁边卖花灯的小姑娘直笑。他手里提着盏兔子灯，是方才阿月塞给他的，说“猜灯谜要配盏亮堂的灯才吉利”。

　　“苏心弦，你看这个！”妖离举着个糖画狐狸跑过来，糖霜在灯笼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像不像我？”

　　苏心弦看着他沾了点糖霜的鼻尖，忍不住抬手替他擦掉：“像，就是尾巴画短了。”

　　妖离立刻气鼓鼓地咬了口糖画：“才不短！我的尾巴可长了……”话没说完，就被巷尾传来的喝彩声打断。原来是猜灯谜的台子周围围满了人，司命星君正站在台上，手里举着个写着谜面的灯笼，笑得捋着胡须。

　　“诸位听好喽，这谜面是‘月下花前，二人相依’，打一字。”

　　人群里立刻有人喊：“是‘丛’字！”
　　“不对不对，该是‘休’！”
　　“我看是‘侣’！”

　　妖离踮着脚看热闹，尾巴尖随着众人的喊声一翘一翘的。苏心弦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朋’字。”

　　妖离一愣：“为什么？”

　　“月下花前，取‘月’与‘花’的偏旁；二人相依，是两个‘人’。”苏心弦指尖在他掌心写着字形，“合起来便是‘朋’。”

　　话音刚落，司命星君便笑着揭晓答案：“正是‘朋’字！这位公子好才思！”他目光扫过来，落在苏心弦身上，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既然猜中了，可得领份彩头——这盏‘同心灯’便送你了。”

　　旁边的小童递过一盏精致的宫灯，灯面上画着两只交颈的飞鸟，灯穗上系着块小小的木牌，刻着“执手”二字。妖离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却被苏心弦按住手腕。

　　“星君的彩头，怕是没那么好拿。”苏心弦看向司命，“想来还有后续？”

　　司命抚掌大笑：“果然瞒不过苏先生。这‘同心灯’要配得上对的人，还得答出第二道题——‘三百年怨，一朝冰释’，打一物。”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不少知道三百年前旧事的老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妖离的尾巴微微绷紧，下意识地攥住苏心弦的手。他知道，这谜面说的是苏家与青丘的纠葛，是母亲的冤屈，也是他们之间差点被仇恨隔断的牵绊。

　　苏心弦感受到掌心的微凉，轻轻回握了一下，朗声道：“是‘忘忧’。”

　　“哦？何以见得？”司命挑眉。

　　“三百年怨，因执念而生；一朝冰释，是忧愁尽散。”苏心弦的目光落在妖离脸上，声音温和却坚定，“我怀中的‘忘忧’琴，既锁过旧怨，也奏过新声，便是此物。”

　　司命抚掌赞叹：“妙哉！这同心灯，你二人当得。”他亲自将宫灯递过来，又塞给妖离一个锦囊，“这里面是另一道谜题的答案，等你们回到青丘再看，算是老夫送的贺礼。”

　　妖离接过锦囊，指尖捏着那小小的木牌，忽然红了脸，转身就往人群外走，尾巴却把苏心弦的手腕缠得紧紧的。

　　两人提着同心灯，沿着河边慢慢走。灯笼的光晕在水面荡开，映着彼此交握的手，像两团融化的月光。

　　“刚才你说‘忘忧’琴锁过旧怨，也奏过新声……”妖离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那新声里，有我的份吗？”

　　苏心弦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灯笼光落在妖离眼底，映出细碎的光，像藏着满眶的星子。他抬手，将同心灯挂在旁边的柳树枝上，然后解下背上的“忘忧”琴，坐在河畔的石阶上，指尖轻轻拨动琴弦。

　　琴音流淌而出，没有镇魂曲的凛冽，也没有流水调的轻快，只是温柔，像江南的雨丝，像青丘的晚风，一点点漫过心尖。那是他专为妖离谱的调子，里面有桃花落满肩头的轻响，有雨巷共伞的脚步声，有生死相护时的心跳，还有此刻月华下，说不出口的情意。

　　妖离蹲在他面前，听得入了神，尾巴一圈圈缠上他的腰，像在确认这份温柔是真实的。琴音落尽时，他忽然低头，在苏心弦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比琴音更轻：“我听懂了。”

　　苏心弦的指尖微微一颤，琴身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在应和。

　　回到青丘时，夜已深。桃林里的灯笼还亮着，阿月和阿木正围着东华上仙听他讲天界的趣事，见他们回来，都笑着起哄：“猜中灯谜了？拿到什么好东西？”

　　妖离把同心灯挂在屋檐下，摸出司命给的锦囊，拆开一看，里面是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巳时，桃林深处，有故人来贺”。

　　“故人？”妖离眨眨眼，“会是谁？”

　　苏心弦看着纸条，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先祖留下的手记里提过，当年曾有位人间的画师，为狐后画过一幅肖像，后来因旧律阻挠，再未踏足青丘。他把猜想说出来，妖离的眼睛瞬间亮了：“是不是画里会有我娘的样子？”

　　“或许。”苏心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明日便知。”

　　夜深人静，桃林里的喧闹渐渐散去。苏心弦坐在窗前，看着同心灯的光晕透过窗纸落在案上，那里摊着他正在修订的《三界通则》草稿，其中一条写着“凡两情相悦者，不论种族，皆可结契，受三界护持”。

　　妖离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尾巴搭在案上，轻轻扫过那张草稿：“这条写得好。”

　　“嗯。”苏心弦握住他的手，“等修订完成，我们也……”

　　“结契吗？”妖离抢着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要像人间那样拜天地吗？要请阿月他们来观礼吗？我要不要穿你上次说的那件云锦披风？”

　　苏心弦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逗笑，转身将他揽进怀里：“都听你的。”

　　窗外的月华如练，透过桃花枝桠，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同心灯的光晕在墙上晃悠，像个温柔的见证者。三百年的恩怨早已化作过眼云烟，旧诺在灯影里被拾起，新约在月华下悄然订立——往后岁月，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便是他们能给彼此，给这历经风雨的三界，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