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雪忆交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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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落下的是雪，漫天漫地，铺天盖地的雪。
883不知此处是何境，只觉周身被这片从天倾落的白彻底裹挟，一寸寸陷入窒息的淹没感里。
暴风呼啸，如野兽狂吼。
卷着雪粒撞在天地间，震得空气都在发颤。
它费力支起身子，试图辨明方向，可目之所及，唯有茫茫无际的白，连一丝参照物都没有。
雪花夹杂着寒风，刮过体表的鳞片，似碎刀割肤，尖锐的疼顺着鳞片缝隙往骨血里钻。
流淌的血液在极寒中飞速降温，粘稠得几乎要凝固，这是它第一次挣脱数据的桎梏，以一具血肉之躯，呼吸着这个世界的风与雪。
可惜，这诞生于世的初次体验，并不美好。
呼出的气息撞上寒空，瞬间凝成细碎的白芒，像星屑般转瞬即逝，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死亡的寒意，正从四肢百骸疯狂蔓延。
除了无边无际、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冷，它唯一能望见的，便是远在天际线处拉成一道墨色的漆黑，如天幕裂开的一道伤口。
大片雪花疯狂拍打它的视线，模糊了天地，它只能被迫垂首，任由寒意在体内肆虐。
【宿主……宿主！】
它在意识里呼叫，大雪外，白蛇发出嘶喊声，它迫切地期盼那个女人能传来一丝回音，可风雪太烈，将它所有的声音都撕得粉碎，连一缕余响都未曾留下。
没有回应，没有数据流的波动，一无所有。
它与月微茫的联系，像是被无形的利刃骤然斩断，断得干净利落，仿佛……那个女人，已经死掉了。
不可能。
883的意识疯狂叫嚣。它虽只当了月微茫几天的系统，却比谁都清楚，那个女人，绝不会这般轻易死掉。
那个一剑捅穿寒泉池底、眼底藏着翻涌锋芒的女人，怎么会这般轻易死去……
【月微茫！你听得见吗？】
【月微茫！】
意识里的呼喊愈发急切，却依旧石沉大海。
极致的寒冷与绝望让它本能地想蜷缩起来，躲避这灭顶的风雪，可心底的不甘与执念盘踞不散。
被雪花压弯的软腰不过一刹，便骤然绷紧，硬生生直起，白蛇的鳞片在风雪中微微战栗，却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韧劲。
这具躯体，不是耗费了那么多成就点才铸就的吗？为何会孱弱到这般地步……883无法理解。
它早已习惯在数据的洪流中跨越时空、自在游走。
习惯了漫长岁月里的空无与寒凉，习惯了身为空间本身、无迹可寻、无物可拘的自由。
直到此刻，它这抹无形的空间，被强行捕捉、暴力压缩，塞进这具碳化的血肉之躯里，它才真正懂得什么是“冷”。
不是代码世界里毫无感知的寒凉，而是细胞被极寒冻得濒临炸开的剧痛，一寸寸撕咬着它的理智，将它的骄傲与从容，碾得粉碎。
积雪渐渐漫过它的脊背，将它一点点吞没，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雪面上忽然传来“吱嘎”一声轻响，厚重的积雪被踩得下陷，一个小巧却深邃的脚印，缓缓浮现。
那是探出头的883，在这片荒芜雪地里看到的第一个身影。
一个身形瘦小的孩童。
风雪卷着他身上的外披，猎猎作响，单薄的棉衣像是用碎布条随意缝缀而成，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他肩上压着一件沉甸甸的蓑衣，棕榈叶与蓑草交织而成的织物本就厚重，再覆上一层积雪，更显笨重。
以至于被他无意间踩在身侧雪下的883，能清晰地捕捉到那道稚嫩却沉重的呼吸声，带着风雪的寒凉，一点点钻进大脑里。
“等一下。”
883抬起来身子试图和那人交流，可惜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它的话语，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不得已，这条小蛇只能用身体缠住对方的脚踝。
“你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被风雪掩盖的声音终于有了动静，提着行灯的小童停下了脚步，他左看右瞧似乎是想要搞清楚，这声音到底来自何处。
“这里这里！”
小蛇盘踞着身子，冻得发抖，它蹭着孩童棉裤的边缘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那些雪被它吐出的水汽粘在了鼻尖上，化作结晶的块状。
一只手就那么伸了过来，一把把它提起，而后塞进了自己的衣怀中。
他的动作很快，以至于883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进入了一个温暖的胸口。
随后，小童的脚步再次加快，似乎是着急前去某处，暴雪吹的它手上的竹灯吱嘎作响，雪花砸在带着温度的油纸上，迅速融化。
“这里是哪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能等来对方的回应，白色小蛇只能探着脑袋出去，大概是发现了它的焦虑，那孩童伸出了一只手，轻拍胸口，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他的呼吸很急，伸出的手也快速收回了袖口。
暴雪总归是让人感觉到沉重的，883有注意到对方的提着灯笼的手，被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还是有皮肤露在外面，冻得通红，发白撑开。
“我们要去哪里？”
“你能听到我说话嘛。”
“好吧，是这样的，我的…朋友是个仙人，我不小心和她走丢了，你知道哪里有仙人吗？”
提到这句话的时候，883明显感觉到正在行走的人滞留半刹，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再次动身。
以至于系统怀疑，那一瞬间的停顿只是它的幻觉。
一番询问最后还是无果，无事可做的系统最终陷入了沉默，它在等，等这个人前往目的地，亦或者，两个人一起死掉。
话说，它现在联系不上主控中心那边了，如果它死了，还能回去吗？
还是直接随着这具身体一同死亡。
而如果能回去，它这算是工伤吗？还是意外，它需不需要走保险呢，理论上服从宿主是工作需求，883更倾向于工伤。
好了，它要先找到月微茫，结束后在向它的管理上报，获得赔偿。
它清醒又有些自嘲的想道。
直到远处的一点灯火亮起，升起的炊烟在这片风雪中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冷白调色盘上唯一一点的橙黄，带着温和暖意扭曲着周遭黑暗。
朦胧间，883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只可惜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消减的风雪，温和的光，踩在脚下变薄的积雪，都在向它倾吐一个事实，它们的目的地到了。
一个用石头泥巴涂满墙壁，稻草和长木搭建的小屋。
小屋说着小，近看却也是很大，离得近了，才发现窗户是用竹条编制，在用油纸糊在上面，角落里倒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农具，有镰刀或是钉耙。
“这是你家吗？你住在这里不会冷吗？”
小蛇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个石头房子，虽然有在资料中看过，但是放在这里亲眼见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孩童依旧没有回答它的话，只是将外披上的雪抖落后，自顾自的进门，他将小蛇放到床上，这床上是由棉花和不知名的麦麸组成的，883在上面滑动的时候，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布料下的颗粒感。
在抬头看向那边，小孩已经给炉子重新加了些木柴，猛涨的火星弹起，屋内的温度拔高了许多，于是在这片温暖的气息中，那边的幼童终于开始脱下自己的外套。
只一眼，背对着它的孩童露出了圆圆的小脑袋，那银色的发丝瞬间就让883支起了身子。
月微茫？
“宿主？”
它惊喜的开口，但很快又陷入了疑惑，如果是月微茫没道理不理他啊，况且对方还是个孩童，而月微茫早就是个成年女子了。
想到这，883不仅有些泄气，就连刚刚升起的兴奋也被扑灭了不少。
而那边的小孩已经完全换下了衣服，他迈着步子哒哒哒的走到了床边，883不敢抬头看他，大概是怕希望破灭。
但在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时，还是忍不住瞧上了一眼。
孩童冰蓝色的瞳孔正眨巴着，像是发现了小蛇终于抬起来头，他歪了歪脑袋，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
这张脸…
883看着那张，只露出上半截白皙精致的脸庞，一时不知应该开口问上什么。
只能试探的吐出一句…
“你是月微茫吗？”
孩子很快摇了摇头，他的头发很短，银色的发丝没入了脖子上的半遮住脸的领巾。
只能判断可能到下巴，还有些乱糟糟的，不过大概他也不在乎，脱下手套就随意的拢了几把。
将额头的发丝全部拢到脑后，孩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两边的发丝随意滑落在鬓角，看起来有些慵懒，他伸着手指点了点小白蛇的头，看着对方晃成八字一样来回躲避。
那双漂亮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被玩来玩去的883，躲闪不及，只能无奈被手指按在床上。
“你怎么不说话。”
恍然它像是反应起来什么。
“你是哑巴吗？”
身上压着它脑袋的手指顿住，而后松开抬起。
坐在床边的孩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883瞬间就明白了。
“你不是哑巴但是，你不能说话对吗？”
孩童点了点头，面上浮现了赞赏之色，大概是没想到一条小蛇也会那么聪明。
“为什么？”
眼前的孩童听到这番询问，垂下眼，他看向了那边摇曳在油灯上的火烛，又看向了床上的小蛇。
想了想，开始试着把缠住自己下半张脸的领巾解开。
883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竟对方的反应太反常了，但好奇又驱使着它留了下来。
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着。
直到黑色的领巾滑落到地面。
883这才完整的看清了孩童面容，他长得好看，小小年纪五官便俊秀有伶俐，可见长大又是一番风华。
大概因为天生白发的缘由，那颤动的睫毛也是银色的，像是吹落的飞雪，抬眼间，泄露的一点水光，似白芷轻吻，半片便足以让人心间升起波澜。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位孩童，他的薄唇却紧闭着，不是赌气般的抿嘴，而是被粗糙的线头打成了死结，勒紧的皮肉上，爬满了红色的细线和针尖穿透的疤痕。
他的嘴巴就那么被线缝住了。
活生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雪忆交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