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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家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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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源揉着额头,那枚锈铜钱带来的粘稠湿冷感仿佛还黏在指尖。或许是因为刚刚跑的太快缘故,她感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几分钟前,她只是鬼使神差地掀开了祠堂里那尊雕像的红布,而现在,她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东西。
池塘映出她的倒影,她洗了把脸,冷水让她一激灵,却冲不散脑海里那尊狰狞的神像。
她真希望自己从未跟上那个孩子,从未跨进那座邪门的祠堂。
当时,她和孩子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心想若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方便应对……
他们七绕八绕的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到了一个荒废已久的由基石、左右侧壁、后壁、屋顶和屋脊石组成的单开间平顶式建筑,按照这个规制,大概是“系统”家的家祠吧。
孩子他们应该就在这里居住。
何源想着,“系统”所说的辟邪之物,会不会放在这里呢,毕竟祠堂象征着祖先的保佑,如果把辟邪的东西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要不要去找找呢?
她从正门跨进去,别说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门槛都修的很高。
其东西壁和后壁刻画有画像,描绘了歌舞宴饮的场面,墙面斑驳有开裂和被人损毁的迹象,但画面的颜料竟然还很鲜艳。
屋顶则刻画有仙人驾鹤的图案,女仙人神态慈祥,栩栩如生。
一排放着排位架子,旁边左右各放一尊塑像,既然是家庙,供奉的应该是先贤吧
左边的雕像外表应该是某种贵金属,已经被人刮了下来,连带着里面的石像也被损毁了。破破烂烂的,加上家庙里面的灰尘和缠绕的蛛丝,显得很是凄惨。
右边的雕像被红布盖着,左右地位的尊卑,因为历史朝代和具体场合有所不同,但整体上呈现“吉事尚左、凶事尚右”的趋势。
这座雕像既然放在右边地位,地位应该是比较低的,但是它的红布却很干净。
有人供奉,倒是奇怪,这早就人去楼空,是谁会供奉这座雕像呢?如果是这家的人,为什么不管左边的那座雕像呢。
何源起了想把排位拿去烧的念头,毕竟砍柴也是个费力气的活……她压下想不敬的贪念,毕竟这是一个有怪力乱神的事件,没准会遭报应。
她看向排位,排位并不多,数过去,竟然只有十几个,这么看来,“系统”的家族祖上大概是经历过抄家的祸事。
只有少部分人侥幸逃生,改名换姓苟且偷生,而有这样的的繁华,也不知他们又做出了多少努力,得到了怎样的机遇?
大概和幻境中那位君王有关吧。
排位下设有供案,刻画杯盘盛鱼、鸡等食物,看的何源更饿了,上面放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不知切过什么,散发着一种腥臭的味道。
红色的铁锈像是凝固的鲜血一样,何源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那真的只是铁锈吗?
孩子拽了拽看的痴呆的何源,自始至终,那孩子都没有看向那座被红布盖着的雕像一眼,仿佛它根本不存在。
两人走到了旁边的侧殿,这里被收拾的还算得上干净,并没有其他人,地上散落着一些草席和几件破旧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看上去很粗糙,价格应该比较便宜。
何源接过孩子拿过来的衣服,拿在手中,很干净,散发出一种被阳光晒过的香味。
何源又看了看孩子,那孩子很自觉的背过身去。她的手因为寒冷而有些不太受自己的控制,发着抖,以至于没有办法很快穿好衣服,但折腾一番,总归是换好了。
皮肤被布料磨得有些不适,但身体的寒冷感总算驱散了一些,何源向小孩微笑表示感谢,这才有精力继续观察四周。
他们的草席衣服摆得很整齐,也被收拾过了,甚至是勉强可以说得上是干净整洁,在他们的草席旁边还有一个小草席,垫了几块布充当猫窝,刚刚遇见的那只大黑猫正在里面舒服的团成一团。
这的痕迹表明他们似乎打定主意要在此长住,选择在一座鬼宅里面安家的人,大概是乞丐吧。
小孩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馍馍,低头看着 食物,犹豫了一下,递给何源,何源摆手拒绝了,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有可能被下药,不能排除是别的乞丐没有回来,所以才想着先把自己迷晕的可能。
而且这东西看上去硬邦邦的,不知道放了多久,万一已经变质了,吃了生病的话就不好了。
何源胡思乱想着,向小孩点头表示再次感谢后,用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态度拉开了对方试图挽留的手,顺便拿走了自己换下来的衣物。
何源打算有空时把衣物也藏起来,只是当务之急,是尽快与“系统”汇合。没有它,自己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
往回走时,经过正殿又看见了那座雕像,左边的雕像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下面的何源,何源也望着它。
家族祭祀的家祠中居住着一群吃不饱饭的外来乞丐,不知道这位先贤如果得知,又会作何感想?
何源望着塑像,仔细的辨认起来,五官和屋顶上的仙女有几分相似,不过因为石像的损毁并不能确认,何源又思索一番,在她知道的历史知识中,并没有这样的一位先贤。
右边的塑像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散发着一种不正常的魅力,让人有一种想要掀开布,一睹为快的冲动。
何源痴痴地看着这座塑像,那红布勾勒出的恐怖身形,竟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欲说还休的美感,她的手无意识的往前伸,想要描摹塑像的轮廓,等何源反应过来时,红布已经被她掀开了。
哪怕过了许久,这座塑像漆油仍然鲜亮,质量很好的样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但作为神像的话,相貌实在是狰狞而诡异。
它在脖子处有一条很明显的被缝合的痕迹,几只属于蜘蛛的肢体正从里面伸出来,而塑像的胸口的位置又长着八只属于昆虫的红色复眼,像是一串红宝石项链一样。
头上有两只蜘蛛,因为摆放位置的关系有点像是两个丸子头。
它们非常的硕大,神情被刻画的凶猛,姿态极具攻击性,两只蜘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这座雕像被人仔细雕琢过的,工匠的手艺非常好,雕刻的栩栩如生,就连蜘蛛腿上毛茸茸的质感都刻画出来了,因此显得更加诡异。
何源想起曾在许多志怪杂谈中读到,民间常有些来历不明的“野神”,人们因畏惧它们的力量而祭祀供奉,试图安抚这些野神鬼怪,以获得他们的保佑和恩赐。眼前这尊塑像,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何源记得自己老家好像也有人供奉这样的神明,常年用红布盖着,不许别人掀开,只是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推测大概是会被蛊惑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祠堂里供奉这样的野神……难道是被乞丐们放进去的?但是他们明显没有这个钱……
在何源分神时,她的身体无意识的走到供桌边,拿着那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手上割去,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砸在何源头上,打断了她的行为,何源感觉一痛,幸好那东西并不重。
何源想要后退,却向前走了一步,踉跄的摔倒在地,邪神的操控似乎给她带来了某种后遗症。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处在了一种不能完全控制的状态。
她手向前伸去,想要去够铜钱,这铜钱竟然可以终止自己被操控,应该可以解决这样的情况。
这十分困难,因为她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她必须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一只手上,才能勉强控制那只本就属于她自己的手。
何源终于够到了铜钱,但指尖传来的并非金属的凉意,而是一种粘稠的的湿冷。
这湿冷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全身,她的伤口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但这并非全无代价,与此同时,无数个声音在脑中搅在一起,令何源头痛欲裂。
他们诉说着何源听不懂的语言。但其中那哀泣,咒怨的情绪却可以绕过语言,直接让何源感受到。
这些情绪过于强烈,让何源一时之间有一些恍惚,分不清楚这些情绪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铜钱所带来的。
缓了一会,她才恢复意识,民间确实有把铜钱放在房梁上的说法,可是这铜钱着实不像辟邪的东西,就算阻止了自己划破手臂的行为,也更像是另一种邪祟。
而且左边的雕像都成这样了,闯入这里的匪徒竟然不把铜钱拿走,何源并没有傻到认为是他们突然良心发现了。
不过不管它到底是什么,何源现在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捡起铜钱和衣物转头就跑。
诡异的雕像、掉落的铜钱……这祠堂里处处透着邪门……再不跑就跑不了了吧。
她就这么连滚带爬地冲出来,直到看见池塘才停下,她已经坐着休息了一段时间,平静了许多。
回忆完之后,她觉得那个孩子的出现有一些太过于巧合了,像是看见自己落水,故意跳下去一样。
虽然按常理来说,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会救自己,但是自己一个成年人刚刚都被塑像蛊惑成这样,孩子住在寺庙里面,和这座塑像朝夕相对,如果也受了其影响和控制,不择手段,只是想把自己引到那里去呢……
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恐怕只有“系统”这只原住鬼可以解释了,池底的鱼在欢快的嬉戏,这些鱼真是幸福,根本就不用想这些糟心的事情。
何源觉得十分无力,面对人,她尚且可以拉着对方同归于尽,但是对这些超乎常理的事情,她却毫无办法。
先别想这些了,何源站了起来,她的胃因为饥饿而感到不适。她现在要去找柴刀,先叉几条鱼,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吧。